沉默寡言的男生 当沉默遇到寡言

  15岁那年,我正处在人生的最低潮。从中考考场出来后,大家都围着标准答案估计着自己的分数,我飞奔而去,心里觉得贴出标准答案的人是最残酷的人;我暗中喜欢的女孩子,一考完就要离开这个城市,而我连她的毕业照都没要到,其实是不敢跟她要;我爸爸出差已经一个月了,他老是出差,我妈妈在另一个城市里上班,我一个人待在一间28平方米的房间里,夏天,隔两个小时往木地板上泼一次水,穿着一条破短裤,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不想读书,不想看报,不想看电视不想听歌,同学们的活动不想掺和,人越多越是孤独,这使我变成一个沉默怪异独来独往的少年。不知道你15岁的时候啥样,反正那时候我就是那样。
  每天早上5点钟我就醒过来,这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清凉安静,后来我决定起床去散步。我住的地方步行15分钟就到郊外,再走几分钟,脚下踩的就是泥土路,路边是稻田。我决定每一条田埂都探索一次,看看能走到什么地方。
  第三天我走到一片稀疏的竹林边,大概百来根竹子,竹林那边有座土房子,郊外和乡下很多这种四壁土墙的房子,稀奇的是房前有半人多高的竹篱笆,围了一片近百平米的庭院,庭院里有一株葡萄树,一片茉莉花地,更稀奇的是院子里很干净。
  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蹲在茉莉花地里拔草,穿着干净的旧衣服。我在竹林边上坐下,看他拔完草,采摘花蕾、浇水,踩着椅子修剪葡萄树的叶子。我一直盯着他看,他却好像没看到我。肚子饿―了,我就往回走。我没有看到其他人从房子里出来,他也一个人吗?
  第四、五天还是如此,第六天,他忽然抬起头对我喊了一句:“小伙子,帮我把水抬出来浇地。”我一跃而起,快步跑过去帮忙。
  他是个健康、手脚利索、不爱说话的老头。把水抬出来,他递给我一把葫芦勺子说:“跟着我做。”然后开始浇水,修剪叶子的时候他说:“注意看我把什么样的枝叶剪掉;”一切都干完了,他说:“一起吃早饭吧。”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去。这么描述当时的情况,让人觉得这是个冷漠的老头,其实不然,他虽然寡言、但语气和蔼平常,似乎是对一个非常亲近的人说话和一起做事一样,很是自然。他要是笑眯眯地跟我唠叨,问七问八的,自闭的我恐怕早就不耐烦地跑走了。
  稀饭温热,菜是黄豆、腌萝卜之类,干了点活,我饿坏了,大口大口吃饭,舒服极了。吃完了饭,他提着采下来的莱莉花蕾对我说:“提着篮子,一起去,卖掉它。”我说出第一句话:“好。”他递给我一顶草帽。
  卖掉花,买了点菜,回到他家里。他拿出一些竹子,破开,开始编篮子,对我说:“注意看我怎么做,然后试试。”说完这句他就不再说话,埋头干活。
  屋外太阳高照,酷热的空气里蝉声嘈杂,屋里阴凉,一老一小默默地干活。时间过得很快,他站起来伸了伸腰说:“中午就在这吃饭吧。”
  我迟疑了―下说:“我看我要回去了。”他问:“有事吗?”我摇摇头。他说:“那就留下来吧,吃完饭好好睡一觉。这里凉快。”我同意了。
  中午躺在竹床上,我很快就睡着了。那天直到傍晚,我才离开,离开的时候他说:“要是没什么事,明天过来继续帮忙。”
  接下去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和这个老人待在一起,他没有问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从来不问我“书读得怎么样”这类话,我也没有问他的经历,空闲的时间他和我一起喝茶,然后告诉我节气和农事,花草树木的名称和习性。
  父亲回来了,他要带我到另一个城市生活。我跑去和老人告别:“我要走了,可能不会再来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说:“老头子我在这儿,有机会的话,你再来帮忙。”
  随后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细竹编笔筒给我。我咬着牙低下头忍住泪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直没有再回那座小城。十几年过去了,这个笔筒还在我桌子上,看着它,我想起老人和他的那个微笑,在那一个星期里,我走出自闭的空间继续成长。
  (季海飞摘自《心理辅导》2001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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