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的“狗猫之争” 吃猫狗 美国

  美国是一个法制国家,对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有详尽的法律规定,正是因为如此,有些法律规定就显得有些繁琐甚至荒唐。本文作者是一位在北京从事外语教学的青年教师,他向我们讲述的就是自己在美国旅居的时候发生的一件趣事
  波尔之争
  我是北京一所大学的老师,妻子则在美国田纳西州的一所大学教书。她很想让我出国,我却喜欢待在国内,盼望着她能回来。这样,彼此都不能同意对方的意见,就只好做起了假期夫妻。幸好教书的人有寒暑假,我们每年都可以在一起聚三个多月。
  今年假期,我又去了田纳西州。我们的房子在郊区,每天需要开车两个小时到市内。我们周围的邻居大概有四十来家,而且还有个小教堂和一家超市,算是个比较成熟的社区。
  我们的邻居乔斯先生大约五十来岁,秃顶。妻子告诫我说,他是一个比较古怪的人。我问妻子他古怪在哪里,妻子回答说:“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性格有点执拗,只要他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问为什么,妻子说:“可能因为他是学哲学的吧,学哲学的人都有点隆。”
  每天下午,我在街头散步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乔斯先生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散步。我偶尔跟他打个招呼,他不像其他美国人很热情,只是淡淡地冲我点点头,有时候甚至连头都不点,一副傲慢的样子。时间长了,我索性不跟他打招呼了。
  乔斯先生后面跟着的波斯猫却非常引人注目。这只猫叫索非亚,是只母猫,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看样子品种非常名贵。乔斯先生深居简出,性格比较孤僻,这只猫就算是他的忠实伴侣了。
  这天,教堂门口贴出一张告示,上面说,动物慈善协会有一条无家可归的狗,需要一位有爱心的人士收养。本周五将在教堂举行社区会议,有兴趣的居民可以参加。我给妻子一说,妻子很高兴。一年到头,总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家里养只宠物,也能排遣情绪。
  周五,我们去了教堂,教堂里聚满了人。在美国,收养一只宠物的手续之复杂超出常人想像。首先必须证明有固定良好的收入,再者,还要有足够的闲暇时间陪宠物玩。而且,还要求按月向动物慈善协会汇报宠物的身体情绪状况,等等,十分繁琐。妻子熟悉美国生活,收人证明和书面陈述准备得非常详尽。
  在动物慈善协会会员的评选下,最后只剩下了妻子和乔斯先生。最终,他们同意由我妻子收养,他们的结论是:“一位充满爱心的善良女士,有着东方神秘文化的心灵,适合承担这一高尚义务。”而对乔斯先生的结论是;“已经有了一只猫,未免会引起爱心的偏重,使其中的一只受到冷落。”乔斯先生很不高兴,散会的时候,来宾都跟妻子握手表示祝贺,乔斯先生却阴沉着脸走开了。妻子也不在意,兴高采烈地抱着那条小狗说:“就叫它波尔吧。”波尔是妻子喜欢的一种法国晶牌的葡萄酒。
  天降诉状
  接下来的几天里,妻子整天都欢天喜地的。她每天下午都要带波尔去散步,往往和乔斯先生碰见。有一次,乔斯先生对我说:“你要注意啊,波尔的叫声太大了,会影响邻居休息的。”我不以为然地说:“这只是一条5个月的小狗啊,你听听,它叫得多柔和呀。”乔斯先生说:“那你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啊。”
  过了两天,投想到真的祸从天降。这天,一位律师敲响了我家的门,说:“我是乔斯先生的委托律师。现在我正式起诉你们家的波尔因为管理不善,叫声影响了我当事人的休息,最近,我当事人因为彻夜睡不着觉而患上了多种病症,准备向你们索赔5000美金。另外,波尔的叫声使我当事人所拥有的猫索非亚经常受到惊吓,造成了它精神伤害,索赔5000美金。”
  我一看诉状,顿时勃然大怒。这不明摆着是敲诈吗?妻子说:“什么敲诈不敲诈,有人告你,你就得积极应诉,否则输了官司,是真要赔钱的。在美国,我还没听说过谁没打过官司呢。什么事儿都上法庭,这是习惯。”
  好在这是假期,我们也不忙。妻子聘请了一位律师,又请当地环境保护部门委派专员来测量波尔叫声的分贝,经过检测,专员认为这是符合法律规定的。口头说符合还不行,必须得出示正式的书面文件。环保部门鉴定认为:“此狗的叫声符合社区噪音限制规定,而且也在一只猫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然后,我们的律师又调查了乔斯先生的医疗记录。这些证据显示,乔斯先生的听力早就开始下降,别说一条小狗叫,就算是开大会的时候,乔斯也未必能听得清楚。
  这些材料收集齐全后,我们的律师接着就去和乔斯先生的律师磋商了。最后,乔斯先生不再提这件事了。但为这一点小事,我们却支付了一千多美金的律师费用。妻子多少有点懊丧。她说:“这分明是乔斯先生没争取到波尔,报那一箭之仇呢。以后你再牵波尔逛街的时候,千万注意,看见他和索非亚就绕着走。”
  我有点不服气。但在那段日子里,我还真是发现美国人有打官司的癖好。因此,我也长了个心眼,以后再看见乔斯先生后面跟着猫,就干脆绕开他们。看见我们都躲着他,乔斯先生多少有点得意。有一次,我们在路上碰见,他还开心地撅着大胡子,说:“波尔现在在你们家生活得愉快吗?”我回敬他说;“波尔在我们家过着无限幸福的生活。无论谁打它的主意,都必将失败!”
  无理索赔
  假期快要结束,我即将回国时,那个律师突然又找上门来了。他说:“乔斯先生认为,你们的狗天天到街上散步,我当事人的猫现在一上街就会精神恐慌。你们的狗造成了索非亚食欲下降、植物神经系统紊乱等症状,我当事人在这种情形下,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为了治疗,共支付了医疗费若干,需要索赔……”
  不仅如此,乔斯先生的律师还送来了一大摞厚厚的证明材料。其中有兽医证明、医疗证明、社区证明,等等。虽然这纯粹是无理取闹,但我们还是不得不认真对待。最后他们提出的索赔金额是5万美金。我估计乔斯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们把这条狗的收养权转让给他。
  我跟妻子商量着,要不干脆把狗送给乔斯算了,妻子想了想也同意了。但抱着狗往外走的时候,妻子又眼泪汪汪的舍不得了,她说:“咱们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说给他就给他呀?再说,转让收养权还要动物慈善协会同意才行啊,否则就有虐待的嫌疑。”
  看着妻子那么伤心的样子,我也没了主意。反正应诉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说,让我再想想吧。
  第二天,我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妻子眼睛都哭肿了。原来发生了一件严重的事情。今天她带波尔上街的时候,正好和乔斯先生迎面碰上,她心里一慌,狗就从她身边蹿了出去,而且把乔斯先生的索非亚给扑倒了。妻子还不知道索非亚受伤没受伤,但妻子告诉我,我们这次必然输定了。
  我也知道,在美国,官司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律师费支付不起。索赔5万美金,就算完全是我们的错,顶多也就是赔偿几千美金,但律师费估计需要四万多美金,这样一出一进,半年多的薪水就没了。那怎么办呢?还有一个麻烦的问题:我马上就要回国了,总不能眼看着妻子被人欺负呀!
  果然,第二天,乔斯先生的律师就兴冲冲地来了。看他那么高兴的样子,他肯定是认为这次索赔必胜无疑了。他提出了更可怕的索赔金额,而且,他还列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动物医院的医疗费用明细单。照这样下去,他是非得让我们倾家荡产不可。
  我想了想,对律师说:“好的,明天我们一起去乔斯家里谈索赔的问题。你能否请乔斯先生给我来个传真,约个时间?”律师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临走的时候,律师说:“其实,索赔是小事。你们可以考虑为波尔找一个更适合的爱心人士收养啊。”这话肯定是乔斯教给他的,哼!
  兵来将挡
  第二天上午,乔斯的传真就来了,他说下午三点半欢迎我们到他家里做客。我把传真仔细收好。
  尽管我们搞得不愉快,但必要的社交礼节还是要有的。我和妻子换上正式的礼服,并且约了妻子的律师和社区工作者,一起到乔斯先生家里去。
  虽然是冬天,但并不是很冷。乔斯先生家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庭院和草坪。为了给草坪浇水,专门有一条长长的胶皮管子从后院一直通到草坪旁边。胶皮管子有点陈旧,几个地方在漏水,在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看起来,乔斯先生的确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尽管是一层非常薄的冰,他还是撒了一些防滑粉。但撒了防滑粉就能完全避免人摔倒吗?我忽然灵机一动,故意走近那块冰,做好充分的准备,哎哟一声,先吸引大家的注意,然后仰面就栽倒了。
  这下不得了了。妻子赶紧上来扶我,我哼哼唧唧地说:“不行了,我站不起来了。本来我就有脊椎炎,现在完了,我估计脊椎骨摔断了。”妻子听我这么一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妻子的律师习惯性地马上记录下“某日某时,在乔斯先生家的庭院里,因为冰滑而摔倒,现场证人某某”的字样。
  乔斯先生这下坐不住了,他从屋里跑出来,扶我进屋,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在美国,居民必须打扫自己门口的雪,如果行人在门口摔倒造成伤害,就属于房主的责任。何况是乔斯亲自邀请我来他家,并且在他家里摔倒的呢。有人说:“要不要叫救护车呀?”甚至还有人说:“是不是报警?”乔斯先生赶紧说:“好像不用,我看他先躺一下就会好的。”我痛苦地呻吟道:“你看,乔斯先生,真是对不起。我本来是带妻子来向您道歉的,我们的波尔给您带来这么多的不愉快……”
  乔斯赶紧打断丁我的话,说:“我们都是邻居,多么友好亲密的朋友,你们家的波尔也是索非亚的朋友啊,你要知道,现在索非亚每天不听见波尔的叫声,连饭都吃不下呢。”我一听,说:“当真?你确信如此吗?”乔斯肯定地说:“是的,是的,确实如此!”
  我说:“既然这样,那么就请乔斯先生写个备忘录之类的东西吧,反正两位律师和邻居都在场。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是这么友好亲密的邻居,我这脊椎摔断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你把这个问题写上去就行了。”
  乔斯跑来跑去,又是找笔又是找纸的,过了一会儿,乔斯小心地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高适先生因为我的照顾不周,在我的责任范围内造成身体损害,但因为我们是亲密而友善的朋友,所以高适先生并无索赔的要求。还有,我非常欢迎我的好邻居高先生拥有一条可爱的小狗波尔,并认为他家的狗丝毫没有影响我以及我的猫索非亚的休息或者健康。如果今后波尔对索非亚有某些亲密接触的举动,我将永远放弃诉讼的权利。”
  下面是他的签名,还有两位律师作为见证人的签名。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和妻子一起回家了。
  过了两天,我要回国了。乔斯听说了,还热情地要送我去机场。他看我身体非常好,走路非常矫健,就问:“高先生,不知道您在中国做什么?”我说:“我是教授。”他好奇地问:“什么专业啊?”我说:“中国古典哲学。”他颇为沮丧地说:“难怪难怪。”
  后来,妻子给我打电话时高兴地说道:“从那以后,牵着波尔逛街的时候,遇到带着索非亚的乔斯先生,乔斯先生都会赶紧绕着我们走。”
  (桓学然、张健摘自《知音,海外版》2002年第4期)

推荐访问:我在 美国 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