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垦之歌的诞生及其作者】 军垦博物馆

  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解决数十万戍边守疆部队的给养问题,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决定,在新疆、东北、和云南等地,开展大规模的军垦活动,这一活动对于解决部队给养,稳定边疆,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军垦活动中,诞生了大量的歌曲,这些歌曲丰富了军垦官兵的生活,鼓舞了军垦官兵的士气,有的甚至传唱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祖国西北边陲的颂歌——《新疆好》
  1949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十万官兵,一路西进,解放了新疆。新疆的面积占全国的六分之一,幅员辽阔,人口只占全国的百分之一,是真正地广人稀。由于连年战乱,民不聊生,没有自己独立的工业体系,物资奇缺,百业凋零。广大农村更是异常贫困,平均每3户农民仅有一头耕畜,各族农民除去地租、口粮和种子外,所剩无几。面对这样严酷的现实,进疆部队要想就地解决近10万大军的粮饷问题绝无可能。如果从苏联进口,资金困难;从内地调运,路途遥远,困难不少,且非长远之计。
  屯垦戌边是我国古代维护国家统一,稳定边疆社会,促进边疆发展的有效措施。党中央和毛泽东借鉴历史经验,做出屯垦戍边的重大决策。1949年12月25日,中央军委决定组织新疆驻军开展大生产运动,从根本上解决粮饷问题。
  “往年的南泥湾,处处是荒山;如今的南泥湾,处处是江南。三五九旅是模范,咱们走上前。”抗日战争时期大生产运动中战功卓著的“三五九旅”旅长王震将军被毛泽东亲自点将担任新疆军区司令员兼政委。此时此刻王震坐在飞往新疆的飞机上,望着舷窗外的大地,兴奋地赞叹:“我们祖国真伟大!”不由想起进疆前毛泽东在西柏坡对自己说的一席话:“新疆比你过去经营的南泥湾要大一万多倍……当年左宗棠曾留下诗句:‘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希望你到新疆后能超过左文襄公(左宗棠),把新疆建成美丽富饶的乐园。”王震暗下决心,要把新疆建设成第二个南泥湾。
  王震率领全军将士,点燃了开垦荒原的熊熊烈火。经过一年时间的起早贪黑、忘我的辛勤劳作,战士们吃上了自己种植的瓜果、蔬菜,在荒原上建起了一座座厂房,基本实现油料、蔬菜和粮食自给的奇迹。但是建设新疆需要大量的知识青年,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为了宣传新疆,号召和动员全国知识青年来新疆屯垦戍边,王震有感于当年南泥湾大生产时歌曲《南泥湾》对将士的鼓舞,决定组织创作歌颂、赞美新疆的系列歌曲。遂邀请早年相识于延安的老朋友、著名作曲家刘炽来新疆参观游览,并安排时任新疆军区政治部宣传部部长兼文化部部长的马寒冰接待、陪同。他们两位是在延安就熟知的老朋友,现在骤然相聚于风光迤逦、民风独特的塞外边陲,自然是分外欣喜。两人回首峥嵘岁月,共话当前新疆巨变,不禁激情难抑。有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躺在床上的马寒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思绪仍在驰骋,王震将军率领兵团战士肩扛背驮、披荆斩棘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就像过电影似地交叠浮现在脑海,使他心潮澎湃。他翻身而起,拿出纸笔,在他非常熟悉的一首新疆维吾尔族传统民歌的基础上,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首《新疆好》的歌词:
  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戈壁沙滩变良田,积雪溶化灌农庄。我们美丽的田园,我们可爱的家乡。
  麦穗金黄稻花香啊,风吹草低见牛羊。葡萄瓜果甜又甜,煤铁金银遍地藏。我们美丽的田园,我们可爱的家乡。
  弹起你的冬不拉啊,跳起舞来唱起歌。各族人民大团结,歌颂领袖毛泽东。各族人民大团结,歌颂领袖毛泽东。
  第二天,刘炽起床后,看到这首歌词,引起强烈的共鸣,立即为之谱了曲。《新疆好》与马寒冰、刘炽在此期间合作完成的其他歌曲,统称为《边疆战士大合唱》组曲,一共是7段,其中的这首《新疆好》是第四段,后经新疆军区文工团的演员们排练演出,尤其是在新疆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后,迅速传遍了天山南北、长城内外,成为当时号召各地青年男女支边的最有力的宣传动员令。
  东方小夜曲——《草原之夜》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差来传情。
  等到千里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 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草原之夜》这首优美、动人的歌曲于1985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入选音乐教材,被誉为“东方的小夜曲”。这首歌曲创作于1959年,由时年21岁的田歌作曲,张加毅作词,是作为大型艺术纪录片《绿色的原野》描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生活的主题曲。
  当时八一电影制片厂接受了拍摄大型纪录片展示新疆屯垦戌边的任务后,导演张加毅带着包括年轻的田歌在内的一班人马来到了新疆,来到戈壁沙滩可克达拉。他们被兵团战士战天斗地、忘我的战斗精神所感动。为了节约布料,战士们带的帽子都没有帽檐,衬衣没有领子,没有袖子。标准的军衣口袋是四个,兵团战士就减成两个。吃的是包谷面,住的是地窝子,每天挑灯夜战,劳动都在十四五个小时以上。荆棘丛生,野兽都没有走过,但军垦战士用自己手搓的绳索,用自己制作的工具,披荆斩棘,筑了公路,挖了河渠。他们一手握枪,一手拿镐,硬是把千里戈壁沙滩变成了塞北好江南。
  张加毅觉得生产建设兵团的垦荒战士都是特殊材料打造的,他们是无坚不摧的一支钢铁部队,战士们气壮山河的气势,使得纪录片画面宏伟壮观,张加毅一直在思考给这部纪录片配上一支什么基调的主题曲更相宜?
  1959年的中国正处于全民“大跃进”的狂澜之中,人们头脑发热。高唱的是“吃饭不要钱,粮食吃不完。”文化创作领域的口号是“写中心,唱中心,演中心”,创作领域自然也是一片“浮夸风”,歌曲中充斥着“假、大、空”的虚词浮语。此时的边疆也笼罩着“大跃进”的光芒,兵团战士喊出的口号是“拼命干,死了算,一天等于20年”。更让张加毅吃惊的是一次一个团政委告诉张加毅,他们团“放卫星”了,让他赶快来拍,张加毅一听,心想放卫星就是创造了极大的成绩,带了摄像师就赶过去。当时3月份的新疆正是隆冬季节,冰冻得像石头一样的硬,战士们脱了靴子,赤脚踩在冰上割芦苇,冻得全身打颤,脸色发紫。团长说:“张导,你看战士们干劲多高!我们放卫星了吧!你赶快拍。”张加毅觉得心里发酸,很不是滋味,撂下一句“太残忍了吧!”拒绝拍摄,走人啦。   张加毅回来后就一直想如何才能真正反映战士们不畏艰苦,建设边疆的那种冲天的干劲,如何才能真正表现战士们内心的世界?一天黄昏,他和作曲家田歌在可克达拉草原上骑着马,边走边聊。天边的晚霞是那样绚丽,五彩斑斓,又是那样轻盈柔和,缓缓地倾洒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远处缕缕轻烟袅袅升起,风情万种地变换着形态,微风拂过脸颊,飘来阵阵撩人的肉香,耳边响起让人心旌飘荡的歌声,一时之间,二人以为是海市蜃楼。走近了,才看清是兵团战士架起火,正在烧烤野鸡、野兔,战士们斜躺在旁边的木板车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唱着。张加毅就问战士们:“同志们,你们在唱什么呢?”战士们回答说,唱劳动嘛,唱爱情嘛,唱今天嘛,也唱明天嘛。战士们的话,触动了张加毅的心弦,他一下意识到这才是战士们内心情绪的真正表白,这才是战士们对生活的真正渴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强调“拼命干,死了算,一天等于20年”呢?田歌说:“张导,你敢拍么?你敢写么?”张加毅不回答,只问田歌“小田,你敢谱么?”“你敢写,我就敢谱,”张加毅听出田歌在将他的军,说:“好,那咱回。”张加毅信马由缰骑着马,那情景在脑海中涌现,歌词在心中跳跃闪动,张加毅拿出个铅笔头,把三两个词记在烟盒上。一到农场,张加毅迫不及待地挥着手对大家说,“本导演要写了,你们退下。”张加毅觉得自己现在真正听到了战士们的心声,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是英雄好儿男。远离家乡,思念着远方的父母亲人。他们青春妙龄,渴望窈窕淑女,渴望爱情的滋润,对美好未来充满了憧憬。他觉得只有把这种心声唱出来,才能够真正激励战士们的斗志,表达战士们的心声,取材于维吾尔族民歌是一种最好的表述,一行行,天马行空,信手拈来就跃然于纸上: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在这沉静的夜晚,辛苦一天的军垦战士,在辽阔的草原上,弹起思乡的琴,琴声穿过草原,远方的姑娘你可听到?你什么时候来呢?
  年轻的田歌拿着歌词,看得眼都直了,嘴里念叨了半天,也不吭一声,张加毅急了,一连迭声地问田歌,“怎么样啊?你说话啊。”田歌好不容易开了口,反复来反复去就一句“亚克西,亚克西,好呀!好呀!”田歌此时思路像万马奔腾,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拿着歌词,飞奔而去。40分钟以后,田歌回来了,一脸平静非常投入地轻声唱给张加毅听。旋律是如此缓慢、悠扬,如波浪般的起伏,情思绵绵,仿佛是天边传来的天籁之音,张加毅听着就傻了,愣在那里,可那是一个非常“革命”的时代,要处处体现刚和硬。张加毅心想,我是写得软了一点,怎么你这曲子比我这词还软?怎么办?张加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让田歌再唱一遍,再唱一遍。田歌急了:“张导,怎么样?不行,枪毙算了。”正在这时,过路的生产兵团的战士们,越聚越多,他们在窗外你一声我一声地喊:‘亚克西,亚克西!’鼓着掌并冲进来。张加毅热血上涌,在田歌的曲谱上签道:“同意录音,张加毅。” 历史再也不能改写了。
  《草原之夜》这首东方小夜曲,像涓涓溪流,40年来一直奔流在人民心中,尤其是农垦人的心中,滋润他们心田的就是奔流在他们血液里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无私奉献、爱祖国的理想和信念。因着这种信念和理想,他们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使得边陲新疆处处赛江南。
  可是,谁会想到《草原之夜》一夜之间被批倒批臭,词作者张加毅为了这首歌家破人亡,几次三番被批来斗去,差点要了命。反“右倾”时,因为每个单位要有3%到5%的指标,张加毅就因为这只曲有温情情绪,被打成了右派,理由是“靡靡之音,腐蚀青年,修正主义大毒草,配合赫鲁晓夫反华”,之后,张加毅被发配到唐古拉山当了列兵。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张加毅遭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法西斯批斗,被用带有钉子的板子毒打,再用带毛的桃子折磨伤口,得了胸膜炎,也得不到治疗,差点被折磨而死。家里人两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他的点滴音讯,死活不知。等知道他人还活着,被关在八一电影制片厂存放保密片的一间黑屋里时,夫人和孩子们松了口气。面对着身体的摧残,灵魂深处的伤痛,张加毅困惑、迷茫;在被群众监督劳动改造的路上,他穿着破棉袄,腰里系着草绳,带着破帽子,在寒冬的大清早,冻得伸不出手;去拉砖的路上,张加毅哆嗦着开始了自我谴责:张加毅呀张加毅,别人都跟着喊“拼命干,死了算,一天等于20年”,你非要写什么《草原之夜》遭这个罪......
  1976年,随着“四人帮”倒台,张加毅和全国人民一样欢呼雀跃,庆祝国家获得了新生,戴在自己头上的“温情主义右倾情绪”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子,终于可以放到历史的衣帽柜子里了。
  《草原之夜》再次唱响,唱到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被誉为“东方的小夜曲”。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加毅一直想着再到伊犁可克达拉草原再拍一部描述可克达拉草原新貌的纪录片,为自己的艺术创作画上圆满的句号。他的这一愿望伴随着身体的衰弱、病情的恶化成了永远的遗憾,在病危中的张加毅嘱托家人百年之后,将自己的骨灰安放在可克达拉。
  2005年6月25日,在《草原之夜》的诞生地伊犁可克达拉草原之夜风情园举行了张加毅骨灰安放仪式。张加毅实现了魂归可克达拉草原的愿望,可以每天看着、听着“变了模样的可克达拉草原上”许多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和军垦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召唤知青的号角——《边疆处处赛江南》
  人人那都说啊江南好,我说边疆赛江南哎。朝霞染湖水,雪山倒影映蓝天。黄昏烟波里,战士归来鱼满船。牛羊肥来瓜果鲜,红花如火遍草原 。朝霞染湖水,雪山倒影映蓝天。
  人人那都说啊江南好,我说边疆赛江南哎。林带千百里,万古荒原变良田。红旗飘处绿浪翻,机车飞奔烟尘卷。棉似海来粮如山,机车飞奔烟尘卷,棉似海来粮如山。
  伟大领袖毛泽东,领导我们永远向前。革命大旗高高举,天山南北红光闪。各民族兄弟干劲冲天,要让边疆处处胜江南。
  这就是由著名诗人贺敬之、郭小川和作家袁鹰作词,著名作曲家田歌作曲的《边疆处处赛江南》。歌曲铿锵有力、旋律婉转悠扬,充分肯定了戍边战士的光辉业绩和取得的“边疆处处赛江南”的辉煌成果,同时歌颂展现了边疆各族人民高举社会主义大旗,阔步向前的雄伟气概。这是上世纪60年代,反映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火热生活的大型纪录片《军垦战歌》的主题曲,人们被歌曲优美的旋律和歌中呈现的美好场景所吸引,更被歌曲所洋溢出的乐观自信的兵团建设精神所打动。这首歌唱遍了大江南北,唱到了今天,影响了几代人,也鼓舞了几代人。
  有句民谣:一个将军一首歌,十万上海知青到边疆。“一首歌”就是《边疆处处赛江南》。因了这首歌的魅力,这首歌的召唤,不单单是上海的知青,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含泪告别爹娘,离开养育自己的家乡,唱着《边疆处处赛江南》,怀揣一种殷殷报国之情,来到祖国边陲新疆,青春献给祖国,把汗水洒在荒原,在这里扎根创业,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这首歌的成功之处在哪里?魅力在哪里?曲作者田歌这样说,这首歌的创作成功并不是词曲作者有多大才能,主要创作源泉是来自于生产建设兵团这个光荣的集体、伟大的集体,真正有功的是我们伟大的军垦战士的事迹。“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田歌被人说成是“骗子”,天天“行骗”。红卫兵问田歌:“你说边疆处处赛江南,在哪呢?把个烂新疆描写得那么优美,那么诗意——什么‘朝霞染湖水,雪山倒影映蓝天’……最可恨的就是这句——什么‘战士归来鱼满船,牛羊肥来瓜果鲜’……我们上海人哪个不喜欢吃鱼?哪个不喜欢吃新疆瓜果?电影里还配上兵团人快乐地捕捞大肥鱼,猛吃哈密瓜的镜头,把我们全骗了!到新疆才知道,真是千里戈壁,万里黄沙呀,什么‘湖水、肥鱼、瓜果’,就那么一丁点儿!新疆兵团把《军垦战歌》的电影在上海反复放映,田歌你这小子把曲子谱得太优美太好听了,把我们全迷住了。你就是骗子!”
  田歌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流出了眼泪,随即严肃地说:“同学们,我给你们讲,我们边疆的确在生产建设中,过去是沙漠荒滩,今天确实像江南一样。我们新疆的美景在内地是没有的。我们创作者只是反映了他们的心声,记录了他们的事迹。今天你再进塔里木,那的确是万亩良田,过去走兽都不去的地方,现在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
  笔者在这里只是对几首脍炙人口,传唱至今的军垦歌曲进行了历史回顾。军垦歌曲随着党对屯垦戍边政策的不断调整,歌曲的内容、格调、风格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变化,重温这些歌,是为了让历史照亮未来,指引我们前行的道路,学习戍边军垦战士无限热爱祖国、建设祖国的信念,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星移斗转,沧海桑田。我们今天已经远离了那个年代,西北边陲的生活条件与王震大军进军新疆时期,已是天壤之别,我们今天的世情、国情、党情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但永远不变的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

推荐访问:军垦 之歌 诞生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