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生命的延续|生命的延续

  9月的某天晚上10点钟,在法国南部蒙彼利埃市医院心脏外科手术室里,梅代・莫林身心交瘁,痛不欲生,她目不转睛地守护着儿子蒂埃里那没有生命的躯体已经整整两个小时了。21年来,她经常坐在熟睡的蒂埃里身边,看着他甜美、生气勃勃的面庞。而现在他是那样瘦削、毫无表情。多么难以想象啊!
  走廊尽头另一间手术室的门外传来一片惊叹声,不是悼念死者,而是庆贺复生。手术室的无菌罩里,躺着心脏病患者玛丽-路易斯・拉瓦尔。泰弗内医生刚刚给她做完心脏移植手术,蒂埃里的心脏已安放进玛丽-路易斯的胸膛。医生满意地说:“一切正常。”8十月来,玛丽-路易斯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现在她获救了。
  梅代坐在椅子上,痛苦和疲劳已使她陷于麻木状态,她心痛欲绝。儿子死了,人们要她把儿子的心献出来,拯救一对孪生子的母亲,她同意了,但不免思绪万端。她又去看了看出事地点,蓝色的花蕾形路灯依1日排列在巴拉巴斯桥头,细雨蒙蒙,车祸的痕迹已经无从辨认。她在一家旅馆已工作20年。出事前几分钟,就在旅馆夜总会的停车场上,儿子给了她最后的亲吻,她把身边的一包香烟递给了儿子。汽车开动了,儿子扬起手向她告别,笑容象往常一样明朗,可谁能想到,那竟是永别。
  这天早晨,最后一次电休克治疗仍然没有能够使几子苏醒,人力已回天乏术。近9点钟,两个外科医生走到这位不幸的母亲面前,布勒朗教授用低沉的声调缓慢地说:“没有希望了。”接着,他俯身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恳求:“有一位刚生下一对双胞胎的母亲患了严重的心脏病,活不了几天了。我们需要你儿子的心脏,为她施行移植手术。”教授还表示,“我们理解你的悲伤,但手术必须尽快进行。”泰弗内教授又补充说:“由于缺少提供心脏的人,今年已有两个病人死去。这位妇女已经等待了三个月,手术组的十名工作人员整个夏天一直处于临战状态,随时准备施行手术。”
  这意外的请求使梅代不知所措,她要考虑几分钟。她已经失去一切,现在人家又要求她献出儿子的心脏,去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做,值得吗?她想得很多。一个小孩接受心、肺移植获得成功的故事忽然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曾在报纸上看到过幸福的母亲和获救孩子容光焕发的照片。这难道没有价值吗?而且,蒂埃里的心脏若能在别人的胸膛里跳动,岂不是虽死犹生?梅代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这使教授们感到无比宽慰。
  蒂埃里是梅代的独生子,曾经是她生活的全部。作为单身母亲,她茹苦含辛地独自抚养儿子。他从小就很懂事,抚慰了她无尽的孤寂。儿子21岁了,长成一个壮实漂亮的小伙子。他学完会计专业后去服兵役,六个月后复员回来时变得更加强壮。假期里,他和未婚妻阿尼克住在离梅代寓所不远的单间公寓里,但是每天都要回家探望母亲。8月间,梅代给他买了一辆轻便小轿车。他常常驾驶这辆车到母亲的旅馆去,就象出事前那次一样,在夜总会门前,多少次和母亲拥抱告别……现在,这一切都已一去不复返了。
  蒂埃里逝去后两小时,医院的救护车来到玛丽-路易斯住宅门前。三个月来,她几乎是在绝望中等待着。近午时分,她刚刚吞下每天必服的药丸,电话铃响了,泰弗内教授那里传来好消息:“马上到医院来,我们找到了一颗可以移植的心脏。一个小时后就来!”她把梳洗用具放进手提箱,拥抱了孩子们,一路上竭力保持镇静,15点25分进了手术室。
  玛丽-路易斯在3月间分娩时患了严重的心力衰竭症,经过第一阶段治疗后,医生们告诉她,目前只能消极维持,只有换一个健康的心脏才能延长生命。三个月来,她好象一个已被判处死刑而缓期执行的人,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不禁担心: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的一个夜晚?明早还能不能醒来?
  
  手术结束后,玛丽-路易斯好象从噩梦中醒来,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胸前,在手术室的寂静中,她听到心脏的跳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获得生命的喜悦充满心头。
  距蒂埃里的丧事三天以后,梅代收到泰弗内教授的感谢信,信中称赞道:您的高尚行为拯救了一位年轻的母亲,保全了一个濒于绝境的家庭。但梅代所希望的是听到儿子心脏的跳动,证实儿子的存在。
  她开始留心打探情况。从医院里,她知道了那位妇女的姓名,知道她和自己同年。有一天,她的妹妹给她送来一份《自由南方》的剪报,报上刊登了一位做过心脏手术的母亲的照片:褐色的头发,略显柔弱,手上抱着一对七个月的孪生子:克里斯蒂安和塞巴斯蒂扬。毫无疑问,这就是她,蒂埃里的心脏就是在她的胸腔里跳动。
  梅代向泰弗内教授打听到了玛丽-路易斯的电话号码。作为医生,本来不该支持器官提供者家属和接受移植者之间的接触,因为这会使患者对另一个家庭产生终身的负债感。但教授不能拒绝梅代的要求,这是个例外,梅代的母爱需要找到寄托。
  这一天,梅代终于拨动了电话:“您好!我是蒂埃里・莫林的妈妈,我想知道您的情况。”玛丽-路易斯接到电话,一开始有点发愣,停了一会儿便与对方愉快地交谈起来。第二天,玛丽-路易斯也给梅代打了电话。从此,这两名妇女经常互通电话,商量见面的事情。
  玛丽-路易斯有她的顾虑,她说她本来就知道心脏提供者的姓名,也知道他的母亲就住在蒙彼利埃,她早想认识梅代,当面对她表示感谢,可一直没鼓起勇气。
  双方的心情是复杂的,什么时候见面,怎么见面,一直犹豫不决。最后总算定了下来。梅代在阿尼克和一个女朋友陪同下,走进玛丽-路易斯的寓所。玛丽-路易斯脸色略显苍白,身着丧服的梅代满面忧伤。她们紧紧地握着手,泪如泉涌,好象相识已久的知交。
  玛丽-路易斯露出幸福的微笑,梅代深受感动,腼腆地把手放在玛丽一路易斯胸前,眼里充满喜悦和怜爱:“你听,跳动多么有力,这是我儿子的心。”她拿出一大堆蒂埃里的照片,有一张是他和母亲在汽车前面拍摄的。
  玛丽-路易斯看到了这充满活力的小伙子的面庞。她事后坦率地说:“最初心里有点别扭。当自己意识到是靠别人的心脏而活着时,就会想到别人是为了拯救我而献出生命的。如果在我胸腔跳动的是一题不知名者的心脏,可能会平静些。”但是,当她看到梅代的母爱因此得到满足时,她感到宽慰。双方的会晤并未引起她的不安,相反,有如释重负之感。
  不久,这两名妇女又在加农海滩再次相聚。梅代曾同蒂埃里一起在这里度假。她们见面时和上次一样激动,一样流泪不止。这一次没有别人陪同,她们说:只有我们两人才能体会到见面的深长意义,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血肉联系。
  一颗心就这样把这两名妇女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了。对于玛丽-路易斯,这是生死攸关的机体,必不可少;对于梅代,则是独生子的幻象,就加同蒂埃里依然活在人间。
  (郭岚编译)
  (李静推荐摘自《世界博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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