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不可复制【法拉奇:不可复制的传奇】

  对今天很多年轻读者来说,奥瑞雅娜・法拉奇是个很不熟悉的名字,但是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名字却与许多世界领袖人物联系在一起。出生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法拉奇,是20世纪勇敢地向政治和权力挑战的最有激情和力量的声音之一。她充满道德和个性化的写作,为20世纪的新闻采访与写作创下了独特且难以复制的风格。
  
  与大人物的交锋
  
  法拉奇被誉为“世界上任何一位政治家都不会拒绝的记者”。1972年,当时世界政坛的超级明星基辛格,便在她的穷追拷问下,公开承认美国发动的越南战争是一场无用的战争。在一系列设计精巧的提问后,这位政坛老手按捺不住得意地宣称,他之所以成为风云人物,甚至似乎比总统尼克松还要有名,是因为“我总是单枪匹马地行事”,美国人喜欢“那些总是独来独往的牛仔”。“牛仔论”引得美国舆论大哗,尼克松非常生气,一度拒绝见他。这次采访,后来被基辛格称为“我与媒体人士最灾难性的一次谈话”。
  她的采访甚至是挑衅式的。1979年她采访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不得不像伊斯兰妇女一样裹上长袍头巾,这令她感到羞辱。采访中,她“无礼”地问:“如果你也穿着长袍,你怎么游泳?”
  霍梅尼回答:“我们的风俗不关你的事。如果你不喜欢伊斯兰服装,没人强迫你穿。因为伊斯兰服装是给那些温良端庄的年轻女士们穿的。”
  “你真是太好了!”法拉奇叫了起来,“我立刻把这愚蠢的、中世纪的破衣服脱下来。”说完她一把把长袍扯了下来。
  霍梅尼被激怒了,撇下她走了。不过很快,他又约见了她,继续被中断的采访。看见她时,他先是微笑,再是大笑。霍梅尼的儿子在采访结束时对法拉奇耳语道:“相信我,我从没见父亲大笑过。”
  美国新闻专业的一些教科书中,有“法拉奇式采访”这样的术语。《纽约时报》一位书评专栏作家称法拉奇的采访技巧是“小说家的心理透视与一个机灵孩子的粗鲁无礼的产物。”她总是录下访问中的全部问答,一字不漏地以原对话形式全文发表。她以这种方式来表明她的客观公正。
  1976年,她将30多位风云人物采访实录结集成一本书――《采访历史》。这本书确立了法拉奇“国际政治采访之母”的地位。
  “无论它来自一个专制政权,还是一位民选的总统,是杀人如麻的将军,还是可亲可爱的领袖,我都把权力看做是一种无人性的、可恶的现象。”在《采访历史》一书的序言中,法拉奇写道,“那些决定着我们命运的人……不比我们自己强。”在她的笔下,基辛格只是“粗壮的矮个子,顶着一个羝羊般的大脑袋”,卡斯特罗有体味,而阿拉法特“天生的不讨人喜欢”。
  
  采访邓小平
  
  1980年,法拉奇将目光转向了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她两次采访邓小平,共计约4个小时。
  她抛出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远保留下去?”
  邓小平回答:“永远要保留下去……拿他的功和过来说,错误毕竟是第二位的。他为中国人民做的事情是不能抹杀的。”
  法拉奇紧追不放:“中国人民在讲起‘四人帮’时,把很多错误都归咎于‘四人帮’,说的是‘四人帮’,但他们伸出的却是5个手指。”
  两人对话的一部分,收进《邓小平文选》第二卷。据在场的翻译回忆,两人一度就斯大林和赫鲁晓夫的评价问题发生争论。邓小平认为,斯大林功大于过。
  法拉奇问:“那么你觉得斯大林比赫鲁晓夫好?”
  “我要告诉你,我们决不会像赫鲁晓夫对待斯大林那样对待毛主席!”邓小平说。
  紧接着,法拉奇提了“一个令整个大厅空气都紧张起来的问题”:“我有一句话,希望您听了不要生气,这不是我说的,西方有人说您是中国的赫鲁晓夫!”
  不料,邓小平听完翻译后,哈哈大笑起来,他平静地回答:“在西方,他们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但是我对赫鲁晓夫是了解的,我直接同他打了10年交道。把我比作赫鲁晓夫是愚蠢的。”
  采访结束,邓小平与法拉奇握手告别,并幽默地说:“怎么样,我考试及格了吧?”“精彩极了!”51岁的女记者回应。
  法拉奇说,对邓小平的采访是她“一次独一无二、不会再有的经历,在我的‘历史采访者’中,我很少发现如此智慧、如此坦率和如此文雅的人,邓小平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性格造就独特传奇
  
  法拉奇充满攻击性的采访风格源于她对权力的憎恨。这种憎恨遗传自她的父母,又在成长过程中更深地融入她的血液。
  法拉奇1929年6月29日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一个细工木匠家里。母亲是一名无政府主义者的遗孤,父亲是一名自由主义者,反抗墨索里尼的统治,并因此被捕、遭受折磨。正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她从小培养了非凡的勇气。法拉奇10岁时就加入抵抗组织,为抵抗组织运送物品,传递情报。她还负责护送越狱的英美战俘到安全地区。
  16岁时,法拉奇就读佛罗伦萨大学医学院,17岁时放弃学业,投身新闻业。从1967年开始,她成为战地记者,奔波于世界各地的战火中。
  即使在战火中,她仍旧涂着睫毛膏和指甲油,将眼线画得又黑又重。这个魅力四射的女人,有着高高的颧骨,一双忧郁的蓝灰色的眼睛,时常梳一条辫子,永远夹着一支香烟。越战期间,有时她会在摄影作品上出现。疲惫,头顶钢盔,帆布背包上有她手写的留言:如果出事,请将我的遗体交给意大利大使。
  战争期间她出生入死,最危险的经历发生在墨西哥城。1968年在奥运会举办前夕,该城发生了大规模群众示威活动,政府派兵镇压,枪杀了几百人。在采访过程中法拉奇身中3枪,被士兵拖着头发扔在大街上。但她大难不死,被人救了过来。
  易怒,喜欢说粗口,激烈,富有戏剧性,法拉奇一直直言不讳地表现着这种暴躁的脾气。她从不宣称自己是女权主义者,却过着一种不受束缚的生活。当妇女们流行蓬松发型、戴小圆筒帽、穿超短裙时,法拉奇穿上低跟鞋、短裤,不化妆就出门。当妇女普遍穿着短裤时,法拉奇又逆流而行,穿起了时装,戴上了帽子。大胆、无所顾忌的言辞,以及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使她成为很多人心目中的偶像。
  
  被新闻界借去的作家
  
  法拉奇会多种语言,除了意大利语,还会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她在16岁时就发现了文字的魔力,并由此爱上了写作。
  法拉奇一生出版过9本书,虽然是一位新闻工作者,但她更喜欢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小说家。她出版过3本小说,其中两本与一个男人有关。这两本书见证了她短暂但旷世的爱情传奇。
  在1973年采访希腊著名反独裁抵抗战士、诗人亚历山德罗斯・帕纳古利斯时,44岁的法拉奇和37岁的帕纳古利斯一见钟情。这个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的男人曾被控谋杀希腊独裁者。帕纳古利斯是一个法拉奇迷,在监狱中曾以绝食为手段,争取阅读法拉奇著作的权利。
  法拉奇一直说帕纳古利斯是堂吉诃德,而她就是他忠实的仆人桑丘・潘沙。帕纳古利斯困窘时会埋怨责怪法拉奇,丢下一堆牢骚怨语;需要她时便提出一小时内为他准备好一艘游艇这样的要求,甚至在法拉奇怀孕后要求和她分摊堕胎费用。
  在1975年《给尚未出世的孩子的信》一书中,法拉奇与这个永远不可能出世的、唯一的孩子,进行了有关生死、爱恨的对话,展现了她儿女情长、柔情似水的另一面。这本书曾连续几年登上意大利的畅销书榜。
  帕纳古利斯1976年死于一场有预谋的车祸,带给法拉奇巨大的悲痛。3年后,法拉奇以140多万字的长篇纪实小说《男子汉》,向她的爱人和英雄表达了永远的敬意。这本书被翻译成十多种语言,在全世界发行过数千万册。
  法拉奇终身未嫁。晚年定居纽约的法拉奇专心闭门写作,每天早晨起来开始工作,直至下午六七点钟,中间不吃不喝不休息。她既不见任何人,也不接电话,不去任何社交场合;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她说,因为她写得很慢,不这样用功,她觉得内疚。
  2006年9月14日夜,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一家私人诊所里,这位“世界第一女记者”死于癌症。
  9月17日,法拉奇的遗体被安葬在佛罗伦萨一个公墓。依照她生前愿望,只有家人和少数朋友出席了葬礼。没有任何追悼仪式,也不允许拍摄任何照片和录像。
  (李沣摘自中青在线,本刊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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