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困境_中年交友困境

  几年前,因工作调动,我和妻子搬到了纽约。几天后,我们与当地的编剧布莱恩共进晚餐,聚会的情形就像好莱坞浪漫喜剧中那些神奇的相亲场景一样——当然,这中间并不包含“基情”的成分——饭局还未结束,我的脑海中就产生了一个清晰的念头:和布莱恩做朋友。
  布莱恩和我一样,喜欢迪伦《美女如云》那张专辑中的同一首歌曲,喜欢电影《唐人街》中的同一句台词。就在绿咖喱虾端上桌时,我俩还在喋喋不休。旁边的两位女士,我们的妻子不得不插嘴:“嘿,你们也该歇会儿了吧?”
  饭后,看着布莱恩携妻子慢慢走向地铁二号线的背影,一句话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如果我们在大学相遇,他肯定在我的婚礼上做了伴郎。
  这是四年前的事了。我们后来断断续续见了四次面。我和布莱恩是“朋友”——但我们并不完全称得上是朋友。我们都努力尝试着更加了解对方,但生活却总是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
  当你步入中年,大量的新面孔会涌入你的生活——通过工作、孩子、以及Facebook等社交网络。但真正的朋友——像你在大学中那般推心置腹的朋友,能在危急关头拉你一把的朋友——却很少。
  当年少轻狂的年轻人开始秃顶大肚的时候,把生活当做大型相亲会的感觉也在逐渐消逝。日程安排慢慢地变得紧张起来,生活的重心也发生了转移,择友标准也越发挑剔。事实是,不管你多么善于交际,宿命论的悲观感觉总是会悄然而至:你年轻时能轻易交到知心朋友的美好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现在只好凑合着去接受那些勉强“算是朋友”的朋友。
  人们往往只有在面对诸如乔迁或是离婚这样的大事时,才会发现其实身边真没什么朋友。
  这种想法给了丽莎·德丽安东尼当头一棒。几个月前,她从纽约搬到了伊利诺伊州的埃文斯顿。就在丽莎着手筹划自己39岁的生日派对时,看着Facebook上的857名好友和Twitter上的509名粉丝——她甚至都填不满手中的邀请名单。丽莎说:“我详细记录了生活的每个阶段,我发现交友最多的时候是读高中和参加第一份工作时。”
  心理医生罗伯特·格洛夫在他40岁离婚后才发现:多年来,在他专注于事业与家庭的同时,好友名单悄无声息地褪色了。现年56岁的格洛夫博士说:“就在你的妻子走出了你生命版图的那一瞬间,你才发现:自己是孤独的。我宁愿去参加萨尔萨舞的辅导班,也不愿意再找女人。我更想对个男人说:‘嘿,咱俩喝一杯去’。”
  加州斯坦福长寿研究中心的主任,心理学教授劳拉·L·卡斯滕森通过对同龄群体的研究发现:人步入中年后,交际圈虽然会缩小,但他们会与已有的朋友保持更紧密的联系。
  就像卡斯滕森教授解释的那样,实际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闹钟,只有在生命中的大事到来时才会响起——比如当30岁的生日到来时,这一方面提醒着人们时日无多,另一方面也是一个转折点——提醒夜夜笙歌的年轻人们该收收心啦,活在当下吧。卡斯滕森教授说:“30岁的你会倾向于关注那些在情感上比较重要的事,所以你会花大把的时间陪孩子,而不是参加热闹的鸡尾酒会。”
  
  社会学家们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提出这样的观点:如果想拥有知心朋友,必须具备三个重要条件——亲近感、时常进行随意轻松的交流,以及令人放下防备的温馨情境。来自北卡罗来纳大学格林斯博罗分校的社会学和老年医学教授蕾贝卡·G·亚当斯认为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能够在大学时交到一生挚友的原因。”
  在职场上,由于同事们会随时被分配到其他部门或是跳槽,所以“亲近感”往往难以维持。去年,NBC新剧《整夜难眠》的编剧艾丽卡·瑞雯诺嘉在该剧试播时,与同时简一见如故。她们很快便了解了彼此的运动日程表和食物偏好。简甚至能感受到艾丽卡什么时候需要提提神——不用艾丽卡开口,简便会为她递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然而试播结束后,我们就没有了每日不间断的交流,彼此关系就没有那么密切了。”35岁的艾丽卡说道。她俩仍时不时会抽出时间去喝个下午茶,但艾丽卡无奈地承认:“在沙滩上从下午一直散步到傍晚,然后去酒吧喝上几杯的日子已经离我们远去了。”
  亚当斯教授还说:“竞争往往会使工作环境变得火药味十足,所以在同事面前,人们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脆弱和癖好。”并且,工作上的友谊往往会给人“交易”的感觉,所以人们往往难以分辨什么时候社交结束,什么时候友谊开始。
  职位和收入之间的差异也会让友谊变得复杂。曾任销售主管,现在汉密尔顿从事艺术活动的阿黛恩·达克沃什说道:“当朋友的薪水是你的三倍,或者不到你的二分之一时,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微妙起来。”她最近刚刚结识一对年轻有为的夫妇,并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婚礼,然而“在婚礼后,坐在这对夫妇边的友人向我抱怨说,他们总是向身边的人询问收入方面的问题。挣得少的人觉得讨论起来不舒服,而收入差不多的和更富有的人会觉得这样口无遮拦地讨论收入,感觉很奇怪。”于是阿黛恩没邀请他们参加孩子的洗礼。
  一旦人们开始成双成对地展开交际,这样的问题只会有增无减。在波士顿工作的记者卡拉·贝斯金说:“与一对夫妻做朋友如同‘为双人做媒’,你不仅担心对方的女士是否喜欢你,你还得担心她的丈夫对你感觉如何,你的丈夫又对她的丈夫又有何看法。”
  前不久,她邀请丈夫的新同事及其妻子到家中共进晚餐。但看得出对方的妻子很不待见尚未收拾妥当(他们才搬进来)的房间和七拼八凑的意面晚餐。33岁的卡拉说:“看得出来那位女士是被哄来的,她坐在我家那摇摇晃晃的宜家椅子上的样子,就像在卑尊屈膝下煤矿勘探一样。”
  刚吃完甜品,这对夫妇便匆匆离开了。第二天上班丈夫的同事借口说他老婆当时累了,于是就走了。卡拉说:“言下之意是我们不想再聚了。”
  如果再加上孩子,事情将会变得更加混乱不堪。突然间你就被推进了因孩子而形成的父母圈——但这样产生的关系,实在是脆弱。就像喜剧演员路易斯·C·K在单口相声里说的:“我和他人相处总是广受欢迎,但我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人聚会,认识你不过是因为——我们的孩子选了彼此,但那是无原则的产物——更何况他们是因为一样大才玩到一起的。”
  
  即使父母间建立了友谊,也是转瞬即逝的——因为这样的友谊以孩子们的友谊为基础,而众所周知,小孩子的友谊很少能超过三分钟。
  加州丹维尔的活动策划师卡莱尔·莱昂斯和丈夫与另一对父母的友谊刚处于萌芽状态——那时他们的孩子还是好朋友。但当他们的孩子绝交时,父母间的友谊之旅便遭遇了障碍。44岁的莱昂斯女士说:“当我们两家人准备搞个露天烧烤时,我6岁的儿子却说‘我能叫其他朋友吗?’”
  玛拉·保罗曾在2004年出版了 《友谊危机:当你不再是孩子时如何寻找、交往和保持友谊(The Friendship Crisis: Finding, Making, and Keeping Friends When You’re Not a Kid Anymore)》,她说:“外部因素并不是唯一的障碍。30岁后,人们在交友时,往往有一番暗暗盘算。你会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以及对对方的要求。所以对于周围的人,你会变得更挑剔。年轻时我们愿意和任何人喝玛格丽特,现在可不行了。”
  生活在伦敦的战略顾问师赛耶·普莱姆甚至开发了一套幽默的百分制量度表。按她的算法,那些有可能成为朋友的候选人,一旦表现出让她讨厌和不信任的行为,就会被扣分。这些候选人中绝大多数得分在30到60之间,或者仅仅比一个熟人多一点点。
  赛耶说:“假设你遇到了很不错的人,但他如果不及时回电话——扣10分;如果两次不回电话——直接降到50分;如果第一个月聚会就迟到——再扣10分。”但她也补充说:“人们也能因为表现好而加分。”随着年龄增长,经验慢慢固化了思想,很多人对友谊的认知都发展出了类似于宿命论的观点。
  我的编剧朋友布莱恩认为:“当你还年轻的时候,对真正的友谊会有更严谨的定义。”他的全名是布莱恩·科普曼(Brian Koppelman),是2010年的电影《孤独的人(Solitary Man)》 的编剧的和联合导演。迈克尔·道格拉斯(Michael Douglas)在剧中饰演一个重寻朋友和家人的中年人。
  他说:“我对友谊的理解曾建立在电影《教父(The Godfather)》和《小餐馆(Diner)》之上:朋友就是你的兄弟——除了绝对的忠诚之外——别的东西都意味着绝交。当你有了一些阅历,这样的想法就变得不切实际了。”
  在你经历过疲惫不堪的或者是失败的交际后,你开始认真地对待看似无聊的工作、沉闷的家庭和可笑的朋友,这是你的责任感使然。结果是,你对新朋友保持警惕,不愿敞开心扉。46岁的科普曼先生说:“你到中年的时候,就会能够看清事物的阴暗面,也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你怎样做会让他人失望。”
  科普曼先生总结道:“我没有改变心中真正朋友的标准。我只不过是更轻率、随意地使用‘朋友’这个词。我知道,交真正的、如兄弟般的朋友是越来越难了。”
  有些人,如前文提到的基金筹资经理人德丽安东尼女士,直接通过降低自己的期望值来达成目前的策略。她说:“我用一种极其有效的方法寻找志趣相投的人来满足各种具体的需求。我有酒友、书友、育儿友、做邻居或一起锻炼的朋友。”她补充道:“比起精疲力竭地找新朋友,以这种方式填补生活中的空虚要容易得多。”
  还有一些人在受到挫折后,会把心里的时针调回到以前——调回到他们20多岁时社交节奏快得令人无法喘息的年代。
  电台主管大卫·凯夫尼30多岁时搬到纽约后,感到十分寂寞。他甚至假借在中央公园遛猫,期待能与陌生路人有一次热切的谈话。但他只得到了好奇又防备的眼神。于是他决定建立纽约社交网络(New York Social Network) ——这是个通过一起观看洋基队(Yankees)比赛和品酒聚会来交友的平台。这家公司现在有2000名会员,大多数在30岁左右——大卫把其中的200名当做挚友。
  他说:“人们需要勇气来迈出第一步。幸运的是,我通过努力,把一切都变简单了。”
  
  本着这种精神,我立马给布莱恩打了电话。电话中我们自嘲找不到时间聚一聚,信誓旦旦地约定有时间共进晚餐。
  然而,三个月后,我们才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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