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春作一次刻骨铭心的重逢】 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

  记者:你是一个男性,为什么选择以一个18岁女孩的视角来写这部小说?   大草:贾宝玉说过一句名言,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不过,他只说对了一半,即使男人都跟泥一般糊涂,但女人不一定就如水一样透明。《红楼梦》中的女人,无论黛玉、宝钗,还是凤姐、平儿,哪一个不比憨憨的宝玉复杂呢?女人的内心更敏感,更微妙,“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句子,也只有女词人才吟哦得出来。采用一个18岁女孩的视角来述说《刀子和刀子》的故事,还在于一个孤独又倔强、倔强又脆弱的女孩子,特别让我怜爱或心疼。我希望我们通过女性的目光看世界时,会多发现一些幽微的角落,和隐秘的内心。
  记者:书中对女主人公“风子”的心理活动有很细腻的描写,甚至一些读者以为作者本身就是女性,你在写作时是怎么把握的?
  大草男人都是在女人手上长大的。有一个词叫做“大男人”,其实自高自大的男人,大大咧咧的男人,最在意的还是女人,最用心去揣摩的,也是女人。中外小说最让人难忘的女性形象,几乎都出自男人的笔下。舞台上最不朽的女人,也是由男人来塑造的,想一想,今天的女演员,谁比得过梅兰芳?这真是一个秘密,我说不好,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记者:你在后记中说“你熟悉这部书中的每个人”,这种熟悉是否来自于你学生时代的经历?
  大草:福克纳说过,“做一个作家需要三个条件:经验、观察、想象。有了其中两项,有时只要有了其中一项,就可以弥补另外一两项的不足。”他说得真好。在这部我写得呕心沥血的小说中,我的确是融入了自己青春时期的体验,但也有对当下生活的观察和想象。在我动笔之前,书中的人物就已经存活在我的体内,和我的欢乐与疼痛一起成长。换一句话说,他们受孕于真实的经验,继而被作者的人生积累哺育长大。写完《刀子和刀子》,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我有些恍惚,不大分得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记者:很多作者在写第一本书时,选取的题材往往是他最熟悉的生活,而据我所知你1995年发表的第一部中篇小说《衣冠似雪》写的是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以后的《午门的暧昧》、《如梦令》等都是历史题材的小说。为什么要在写作近10年之后,才下笔写这段自己熟悉的生活?
  大草:一个敏感诚实的小说家,无论他是否已经黯然老去,都注定要和青春有一次刻骨铭心的重逢。因为他今天的幸福或者是痛苦,种子都隐藏在一晃而过的青春期中。但要真正写好一部青春小说,也的确要在走出青春之后,走到一个高度来回首往事,那时候,我们会发现当初只看到表象的东西,都露出了它们的真相。这个高度是由年龄、沧桑以及写作的技巧积累起来的。小说中的主人公还是迷惘的,而作家的内心此刻已经雪亮了。塞林格写《麦田里的守望者》、村上春树写《挪威的森林》,都已经是人到中年了,但这两部书恰恰成为了青春小说中的经典。
  《刀子和刀子》的故事在我的内心孕育了十几年,而我最终完成它的时候,我刚好40岁。40岁,是应该不惑的年龄了,应该对逝去的青春有一个交待了,我交出来的东西,就是这样一部25万字的作品。
  记者:都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乖”了,所以现在的青春小说也都是“甜腻腻”的,即使有青春的反叛也是恶作剧似的小打小闹,看不到你小说中描写的那种惨烈和残酷,你觉得“青春”的含义,在你那个时代和现在有共通的地方吗?你的小说能引起当代年轻人的共鸣吗?
  大草:“甜腻腻”不是青春的真相,正如发嗲的韩国电视剧不是韩国校园的真相一样。当我们在挥手之间朗诵出“青春”这个字眼时,它可能真是一个很阳光很美丽的字眼。但是与强烈的阳光同时到来的,正是最深色的阴影。好好回想我们有过的青春,青春的近义词其实是迷惘和叛逆。我甚至清楚地记得在某一个冬天起风的下午,我独自走过校园时的苦闷和无助。前不久,那部以描写中学生暴力而震惊了戛纳的《大象》,不仅破天荒地夺得了两项大奖,而且它再次证明了,青春残酷的故事,不是来自“为赋新词强说愁”。从这儿我也看出,青春残酷的问题是跨越种族和时代而存在的,而一切为此真诚探索的艺术品,都可能在不同年龄的读者中引起共鸣。
  记者:你现在的身份是老师,换了一个角度看问题,你又是怎样看待这种青春的反叛的?
  大草:我对一些学生的迷惘和叛逆,抱着宽容和理解。但另一方面,我也希望他们早一天成熟,多一点自律和自信。青春的确是苦闷的,但沉溺于苦闷,甚至走向放纵,只会使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的坎坷。我希望我的学生在成长中,都能够多一些顺畅,多一些欢乐。
  记者:用《刀子和刀子》做书名,是为了凸显刀子的象征意义吗?
  大草:我一直喜欢刀子的形象,是锋利的,也是朴素的。把两把刀子放到一起,就显得更有张力,更意蕴丰富。而且我也特别喜欢“刀子和刀子”的语感,念出来似乎多了一份缠绵,就像是那个留板寸、穿军靴的女孩,刚烈而又深情。
  记者:你在小说中塑造了一群“人”,你自己最满意的是哪个?
  大草:一部长篇小说,总应该给读者留下几个难忘的形象。这部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我精心塑造的。从创作这一点来看,读者最满意哪一个,我也就最满意哪一个。但是我最喜欢的人,是小说的叙述人风子。虽然她从穿着到言行,都和一个女孩子的形象格格不入,然而她的内心最干净。对阿拉伯勇士麦麦德的向往,使她为自己的内心永远保留了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
  记者:小说的语言让人印象深刻,你说过你大学读的是历史,扎实的语言功底是得益于古书吗?
  大草:我在四川大学历史系读过四年书,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但我的确有一些很好的老师,他们对祖国语言文字的热爱和敬畏,影响了我,并让我受益匪浅。我迷恋于汉语之中,我希望我的句子既干净又复杂,既有力度又蕴含着弹性。汪曾祺先生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我喜欢这句话。
  记者:有评论家把这部小说与戈尔丁的《蝇王》、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相提并论,对此,你怎么看?
  大草:《蝇王》是一部杰出的寓言小说,故事在一个荒岛上展开,和时代几乎没有关系。我也很喜欢《麦田里的守望者》,不过它的魅力主要在主人公自述的语调、语态和精妙的细节上,它没有什么情节,故事几乎没有展开。而我以为自己的小说与时代纠缠得更紧,故事性更强,人物的命运、情感的起落更剧烈。《挪威的森林》写得优美、恫怅,也有叛逆、也有眼泪,但止于小资的伤感。《刀子和刀子》也许捅得更深一些吧,除了泪水,还能见到一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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