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路未决 迟疑未决

  1      去年,大概一整年的时间,我都用来跟几个朋友一起办一份网络电子杂志《写字间》,后来由于投资的原因,这事儿就没办成,白热闹辛苦了一年,把投资花得差不多,还欠了不少债,最后什么也没剩手里,弄得我们好长时间的百无聊赖,整天在屋里闷着什么也不想干,连话都不想说,动不动就感到彻骨的心灰意凉。
  给我们投资的台湾投资商姓陈,好像他就应该姓陈,姓别的就不怎么对了。陈投资商是个色迷迷的胖家伙,我们一致认为这小子是因为在打春妮的主意才给我们投的钱。春妮是我们这几个人中唯一一个还拿得出手的姑娘,当时在我们那个团队里叫B.D.Manager,好大的一个官,20岁刚出头,长了一双冷冰冰的媚眼。或许就是她那半冷半媚的眼神把陈投资商的兴趣和投资都一下搞过来了。
  可惜,这眼神的魅力也就持续了小半年。后来,陈投资商的钱给得就很不痛快,迟迟不往我们账上打,而这边要开工资,要开party,要办活动,要发奖金,要养些花花草草,要做公关,要上媒体,要印制宣传册,要市场拓展――钱流水般的哗哗出着――这一花起钱来,就像开了圈门,肥嘟嘟的小猪崽子们转眼间就兴高采烈地跑得没影了。说起来还是得怪春妮这傻浪漫傻浪漫的蠢姑娘,她那时候正瞎忙着网恋,没怎么用好脸搭理人家陈投资商,而且,也得怪我――我那一段时间一直闹肚子,搞得纳斯达克股市也跟拉稀似的,稀里哗啦的就下来了――弄得我现在都后悔不迭。
  我们这几个人里,脾气最不好的就是雄子,狠狠忍了两月,见还不打钱过来,终于急了,叫喊着要把陈投资商大卸八块,碎尸后包人肉饺子满大街卖,碰见从网站裁员出来的姐妹兄弟就送一笼屉。我跟小武和老宁怎么按也没按住,就放他去了,然后我们三个就从一电子商务网站订了些碗碟、米醋和大蒜,等着他送人肉饺子回来下酒。结果等了许久,雄子讪讪回来了,饺子一个没见着,手里只有一�大红请柬,原来过几天就是陈投资商女儿郢郢的生日,请柬上还有一行小字注明了让我们负责买生日蛋糕――小武当时就开骂了:这蛋糕蘸醋吃,都贼什么他妈味啊。
  要说那电子商务网站的配送服务真好,没等多久,就巴巴地把碗碟米醋给送来了,说是离得远时间紧,为送这趟货专门打了一辆桑塔纳。我们几个就心里恨恨地琢磨:“也总有你们没钱的一天,折腾蹦达吧你们就。”还是老宁够狠,见人肉饺子没谱了,就一口咬定这些醋啊碟啊的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订,那哥儿们还要争辩,被我们齐心合力地哄了出去。一回头,看见春妮正在那网站订生日蛋糕,几个人就只好七拼八凑的对付买蛋糕的钱,商量着到时候去了陈投资商家,怎么继续说要钱的事,三十六计,七十二变,该使的招数都得招呼了。过不多久,刚才送货的那哥儿们又热汗腾腾地进来,见我们,转身就走,小武急忙一把拉住,把货接了,七说八说,愣是给我们打了个七折。
  俺们这个团队,小武是最能说的,嘴里搁不住话,雄子是脾气最爆的,心里存不住事,老宁心眼最歹毒,坏样都长脸上了――就我还看着挺坦诚朴实的,平常没有表情,也不爱说话,就是有那么点蔫蔫的冷酷和残忍――对,还有春妮,傻浪漫傻浪漫的一蠢姑娘,也没别的毛病,一是喜欢网恋,二是擅长花钱。我们这群人,也不知道怎么凑一堆的,反正后来就这么厮混着了。
  我们这大队人马带着蛋糕去了陈投资商的宝贝女儿郢郢的生日宴会,结果被晾在一边挺没劲。一帮人模狗样的资产阶级们装腔作势的互相探听小道消息,还有一帮所谓的业界精英跟着那些投资商的屁股后面腆着脸浪笑,看得我们真是反胃恶心,一没留神,老宁就人从缝里窜出去,蹦到如花似玉的财主女儿郢郢的身边开始献殷勤套瓷,小武和雄子也立刻亲切围拢过去,恰似猛虎下山,群狼扑食。素衣浓妆的郢郢交替着纯真和沧桑来对付他们,在几个网络流氓的簇拥里丝毫未见羞涩和腼腆,谈笑自如,不落下风。再一搭眼,春妮已经在那边角落跟陈投资商开始窃窃低语,半冷半媚的眼神似乎颇具威力――眼瞅着再弄点钱来还是比较乐观。
  就淡着我无聊了,正在冷拼盘里逡巡打量,寻思找两块吃了之后闹肚子概率比较小的玉兰瓜,翻来拣去看着都比较可疑和危险。身后就欺上来一堆香喷喷腻乎乎的丝绸和肌肤,我不用转身就知道正是陈投资商的老婆霍陈氏。然后我就听见她在我耳朵边柔柔麻麻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就告诉你自己,我要跟那个姓陈的离婚了,就今天决定的,我自由了,自由了,像一只小鸽子一样的自由了,可以自由飞翔了。”我豁然一惊,回头正看见如同一只油光明亮的填鸭般的丰满壮硕的霍陈氏的脖子上,挂了一条明晃晃的钻石项链。
  我可不是想说霍陈氏曾经勾引过我,事实上,我对这些出身于有钱人家的女性都没什么兴致。而且,这霍陈氏一脸的淫贱相,谁搭上谁肯定倒霉,我躲还躲不及呢,绝对不会英勇献身。可是显然老宁小武雄子他们是误会了,就听人声鼎沸中,小武清脆响亮的大喝了一声:“博士,干什么呢!”我一愣,扭头向他们望去,就见老宁�牙一乐:“别动,给你个礼物。”我知道事情不好,眼前一花,雄子已经把一大块乳白色蛋糕狠狠地摔过来了。还得说我打小踢球出身,反应机敏,动作轻快,立马就蹦开一旁,那块蛋糕就结结实实地拍到霍陈氏的眼睛上了。
  “别闹了,别闹了。”春妮把我们几个纠集到一边,“我刚才跟陈先生谈过了,完了,完了,他已经决定不给我们投钱了,一分钱也不给。咱们都完蛋了,结束了,歇菜了,没戏了。”
  
  2
  
  我跟小武和老宁住在一起,当晚我们就回去了,在我们租的屋子里,喝了大半夜的酒,郁郁的睡了。后来春妮来了,把我们吐得满地的都弄干净了。从那时候起,我们的心就彻底凉了,天天胡吃闷睡,整夜整夜的打麻将,没有心思出去,个个都把手机关了,懒得与任何人说话联系。雄子自己跟家住,也不来找我们了,估计自己找事辙单练去了。
  就可恨春妮了,那时候还有心思去网恋,整天花枝招展眉开眼笑满城乱跑见网友。我们�就各自坐着,不吃不喝,互相瞅着发呆,听收音机里胡琴一声比一声凄惨和悲凉。半夜里都睡不着,常常都翻身惊醒,在黑暗里互相听见动静,异口同声地大喊:“我又做梦了,咱们又有钱了。”然后一起放个响亮的屁,打个哈哈,倒头再郁郁睡下。
  这一日,老宁手机响了,是雄子的,说是有个事由,可以弄钱。老宁没听完就把手机摔了,现在我们几个都恨丫的,当初就是他撺掇我们各自辞职出来淌网络经济的混水,现在把我们害成这样,还没完没了了他。门一响,春妮回来了,喜笑颜开载歌载舞地就扑腾进来了,进门就给我们�脑门上一人都狠狠的亲了一下,我们哄的跳起来,直问她有什么好事。春妮喜气洋洋的喝令我们给她沏茶倒水,老宁急忙给捶肩揉背,我一回头看见小武正闷头闷脸端盆水来回溜达,拉住问他做甚,说是准备烧壶开水给姑奶奶舒舒服服泡泡脚。
  静下来,春妮说现在有个20万的事由了,说得我们的脖子都�的长了一截,眼睛都刷刷得发亮冒光。老宁和小武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我也跟着蠢蠢欲动。春妮说刚从陈投资商那儿回来,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陈投资商的宝贝女儿郢郢被人给绑架了!绑匪现在勒索200万,要是逾期不给,立马撕票,先奸后杀,还准备用数码相机拍下整个过程,发得满网上都是。陈投资商一筹莫展,又不敢报警,正苦着哪。因为郢郢是在生日宴会结束后失踪的,所以他在这圈子里发下话来,谁要把郢郢帮着找回来,马上就给20万现金的奖励。
  20万!20万,20万,20万啊。我们互相瞅着,都慢慢地绽放了笑容,然后笑声就慢慢从脚后跟升起来,沿五脏六腑而上,顺着食管咽喉,冲口而出,直上云霄。我们着实狂乱奔放了一把,在屋子里疯完了,当即决定出去购物!吃喝!消费!娱乐!花钱。我们给春妮买了一堆衣服,又买了一堆影碟,蹦了一夜的曲,暴吃了数十只麻辣龙虾,喝了半箱啤酒,捎带着顺回来一些男士香水啊宋代花瓶啊蜡染壁挂啊什么的高雅无用的摆设。都心满意足欢天喜地的睡了,半夜里,又同时大叫一声惊醒,互相看着,异口同声的问:“靠,咱们去哪儿找她啊。”
  “找谁啊你们打算?”屋子里突然有人说话,然后灯光一亮,我们三个不禁都从床上蹦将起来,门口站着的,不就是郢郢吗?这真是天下掉馅饼了,怎么就掉我们眼前了。就听她身后嘿嘿一声奸笑,雄子转了出来,把门一关,把郢郢推到一边,大刺刺坐下,对我们得意洋洋的说道:“嘿,哥儿们,给你们说有事由来钱吧,你们还不信,瞧见没有,这就是活生生的200万啊。”我们当时看着他们俩,都傻了,心里胡乱琢磨,都不知道该想什么了。
  当夜我们就开了个会,商量怎么办。我跟春妮倾向于立马把郢郢还了,有20万够花就行。雄子跟小武却一口坚持非200万不可,既然已经绑了,就干到底得了。老宁比较悲观,觉得郢郢被放回去,肯定要揭发我们报案通缉什么的,回头哥儿个拿了钱也跑不了,不如干脆撕票,先奸后杀,也算过了会瘾,这馊主意立刻被我们喝止了。然后我们四个就争执不下,于是就征求郢郢的意见,郢郢冷冷的说:“你们先别想得那么高兴,先问清楚了,那老东西还有钱没钱,我可听他说,投资的这些项目个个血本无归,丫老梆菜早就破产了,现在穷得也是叮当响,再加上他老婆跟他离婚,又把家产席卷得差不多,别说20万,有2万就算是穷人过年――那已经是很不错了。”
  郢郢对她父亲的态度的确令我们感到意外,但更让我们失望的,居然她的话都成了现实。我们在一个节日的美好夜晚,约了陈投资商到广场的喷泉边谈判,结果在我们的逼问下,才知道丫的果然是一贫如洗。这让我们沮丧不已,咬牙切齿,准备暴搓这家伙一顿解气,还是春妮紧拦慢拦给挡住了。这更让我们嫉妒和气愤,就立马开了一个批斗会,把丫狠狠数落了一顿,骂丫的投机,骂丫的心狠,骂丫的愚蠢,贪财好色,害人害己,说得他当场痛哭了好几次。
  后来陈投资商给我们出了一个主意,说是那个刚跟他离婚的霍陈氏有钱,尤其是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钻石项链,价值连城,几百万都打不住。当时他手里就剩那一件值钱的东西,还被那女人给抢去,恨恨的一直想弄回来。陈投资商建议说,现在可以请我们帮忙,把这条钻石项链搞到手,卖成现钱,我们就跟他五五分账。他已经打了一条跟那项链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假项链,只要找机会跟真的一换,就全都齐活。这主意听起来很美,令我们振奋不已,我们就�拉着陈投资商在节日的广场上畅快活泼地玩了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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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合租的房子到期了,可哥几个怎么凑也交不起押一付三的房租,挺大个人了,不好意思四处借钱,就收拾东西茫然浪荡街头。郢郢怎么也算是大户人家地主的女儿,跟着我们几个也傻乎乎地站在写字楼门口躲雨。郢郢之所以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跑来颠去的,是因为老宁恐吓她说,趁她睡着的工夫让春妮用数码相机给她拍了裸体照片,她要是不听我们的,我们立刻就满世界到网上撒着帖,所以郢郢就这么被我们给骗得老实温顺起来。
  大雨哗啦哗啦地掉,几个人在小风里都瑟瑟着。突然小武一拍脑门,说是经常看见郊外有修了一半废弃的别墅,咱们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总比睡火车站椅子好吧。都说好都说好,就是谁也不动地儿。雄子急了,就问清楚方向,打了辆车一溜烟而去。“这小子,肯定回家里舒坦去了,自己沾便宜还总让大家感谢着。”老宁愤愤地说。几个人正损雄子呢,就见那车又在雨雾中哗啦哗啦地浮回来了,雄子在车里面紧招手,于是一拥而上,满满塞了这多人,忽悠忽悠地就奔郊外开过去了。我脑袋上压着老宁丰满的大腿,膝盖也胡乱顶着春妮的后腰,胳膊被郢郢的高跟鞋锐利地踩着,小武的肩膀很准确地�着我的肋骨,打从小就没有这么亲密跟这么多人接触过。那司机师傅还挺兴奋,一路上跟我们啷个哩个,啷个哩个,啷个哩个得贫起来没完。
  到地儿雨就停了,我们横七竖八的爬将出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郊野地,然后一条路通向半坡上一个黑洞洞半完工的别墅状建筑。谢了司机,我们就深深浅浅地踩着泥往坡上走,看着附近远远近近的,还有几幢跟烧鸡架子似的废弃别墅,这些建筑都是当年大兴土木时上的工程项目,后来银行把贷款一掐,只好各自收工废掉,戳在荒郊野外,看上去都颇有些凄惨和可怜。我们就触景生情,心里很是难过,小武带头,大家一起唱了首婉约派的肉麻情歌。
  于是我们就住那里了。当晚我们就举办了盛大的烛光晚会――主要是因为没有电――在烛光下我们亲切友好地共进晚餐――只有一罐辣椒酱和三包方便面。后来我们就饱暖了,开始思淫欲什么的,互相看的眼神都不对,不过因为有郢郢和春妮两个女孩子在,形势就变得特别的微妙和复杂。我那时候一直闹肚子,所以火气不大,看着事态不好,就把蜡烛一吹,放幽蓝清冷月光进来,这下大家才把下半身的事情慢慢升华到意识形态上,唱歌的唱歌,背诗的背诗,说哲学的说哲学,讨论人生理想情操,争辩价值伦理道德什么的,总算把这晚上对付过去了。
  大半夜我睡不着,起来站在废弃别墅的顶上,看着夜幕下的荒野。然后我听见春妮从后面走过来,默不作声地站在我的身边。我跟她聊了一会往事,觉得网络都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而且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但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早晨,该干什么,又能如何,前途茫茫,去路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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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还是挺顺利的,我们就把霍陈氏脖子上的项链给弄下来换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混进霍陈氏每周都去的一健身俱乐部,在游泳池边上守着她,然后等她一来,我就游过去跟她套瓷,接着一齐扑进水里,托着她那丰满肉乎的胖身子教她学仰泳,然后一不留神将她放翻进水,由雄子趁乱把她手腕上的小柜钥匙一把扯下,潜游离开后交给春妮,春妮拿着钥匙奔存衣间,打开霍陈氏的小柜,取出项链,放进去一条假的,然后锁好柜子飞奔回来,将钥匙交给老宁,老宁把钥匙扔进水里,我一个猛子扎进去,捞将上来,让霍陈氏对我的感情骤然又热乎了许多。我们眼巴巴地瞅着她戴着那条假项一晃一晃地甩着大屁股走远,都乐坏了。
  然后我们按照计划请了一个珠宝行家在她附近晃悠,装做不经意的样子,一眼看见她脖子上钻石项链,大叫一声:“啊呀,这条假项链假得好像好像真的哦。”霍陈氏自然大吃一惊,急忙请专家鉴定,自然是假的无疑。霍陈氏大哭而去,我们再次捧腹狂笑。
  当晚我正做梦娶媳妇,手机就响起来,一听,正是霍陈氏,知道她就要哭诉,耐着性子听了几耳朵,忽然一个数字把我从半昏半睡中惊醒:50万!我急忙让她再说说,听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她请我帮她找那条项链,只要找到了就给我50万现金的奖励。我哦哦几声,挂了手机,不禁心潮万千,开始琢磨矛盾犹豫踌躇为难起来。
  于是大伙次日又开了一个会,当然先把郢郢给支了出去。会上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雄子和春妮认为把项链还给霍陈氏,搞到50万就够花了;小武和老宁则觉得应该把项链交给陈投资商,把项链一卖,五五分账,那一下就暴富大发了。四个人争来吵去,谁也不服谁,然后都拿眼睛瞅我,我已经闹心闹了一夜,更没有个准主意,干脆就弃权了。最后没办法,只好抽签,抽来抽去,小武和老宁赢了,两人乐哈哈地开始盘算有钱了该怎么着,一致决定先把我们呆的这个破别墅买下来。这种乐观积极的精神和态度鼓舞了我们,于是大家一起坐地上开始美妙而热烈地幻想和憧憬起来,那微笑如同肥皂泡,一个接一个地洋溢,怎么收也收不住了。
  没过5个小时,我们就全都哭丧着脸溜达回来了,个个脑门上都似乎挨了一闷棍。这闷棍是那个珠宝估价专家给我们打的,他把我们带去的项链看了三眼,就随手一丢,说是假的。合着霍陈氏原来脖子上挂着的就是假的,早已经被人给悄悄换掉了。我们都�拉着脑袋稀里糊涂的往回走,快走到别墅的时候,我突然灵光一闪,大叫一声:“50万!我们还有50万呢!”
  等我把事情说清楚,那几个人已经撒腿狂奔起来。我们就这么一气跑回了城里,直扑霍陈氏经常去的俱乐部,一帮人愣闯进去,扑到游泳池边,大呼小叫霍陈氏的名字。霍陈氏看见有这么多热心人帮她找项链,自然是感动莫名,在回忆线索的过程中轮换着握我们的手。说来想去,疑点只在郢郢的生日聚会上,似乎只有郢郢在霍陈氏洗澡的时候进来说过两句话。然后雄子狠拍脑门,大叫一声,说确实曾经看见郢郢的脖子上戴过那么一条项链,于是我们转身就狂奔而出,又一口气跑回郊外,个个气喘吁吁的扑到了郢郢身前,然后不等说话,都累得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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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郢郢嘴很硬,就是拒不交代把项链藏在何处。于是我们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搜找,把整个别墅几乎翻了个底掉,春妮更是把郢郢贴身搜了四五遍。老宁和雄子认为春妮搜得不够彻底,非要亲自动手,被我和小武拦住了。我们几个围着郢郢发呆,眼前不断出现幻觉,个个神情诡异,阴森恐怖,似乎我们生来活去,就是为了那几十万的财富,弄不到手,我们都真完蛋了。
  “好了好了,”郢郢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不就是钱嘛,现在项链在我手上,回头我把它一卖,不就是钱了。分你们一百万,要不要?”我们齐刷刷点头,郢郢接着说:“不过也不能白给,对不对?”我们又齐刷刷点头,郢郢接着说,“你们帮我做件事吧,做成了就立刻给你们100万现金,好不好?”我们再一次,严肃认真的,沉重诚恳的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把那个老不死的杀了吧。”郢郢很随便地说道,“其实他不是我亲生父亲,我爸爸去世以后,我妈妈嫁给了他,我们家很有钱,这个混蛋是个骗子,是个杀人犯,是个畜生。我小时候看见他把我妈妈给害了,可是没人相信我,我也不敢说出来,怕他杀我灭口。就这样,这混蛋侵吞了我们的财产。再长大了,这个禽兽还总想非礼我……”
  
  “禽兽!”老宁怒骂道。“混蛋!”小武怒骂道。“畜生!”雄子怒骂道。然后他们三个一起回头看我和春妮,等着我们表示表示。“那就杀吧,还等什么呢。”春妮已经开始在磨刀了。
  100万!100万,100万,100万!我们激动万分,坐着车直奔一快餐厅,我们约了陈投资商也奔那儿,然后骗他去洗手间,一刀给丫砍了,反锁到格子间里回去领钱。刀就放在雄子的包里,我们坐下来,开始热火朝天的,后来就有点怯,然后就有点冷了,互相都看着紧张得不得了。
  陈投资商颠颠地走进来了,走得我们都心惊肉跳的。这家伙看上去春风得意,不知道又有什么好事。一屁股坐下来,就呼啦呼啦地喝可乐,喝得我们这叫一个不耐烦。雄子几次去摸刀,都被我给按住了。陈投资商终于把可乐喝光了,然后又要了一罐,继续呼啦呼啦地狂喝,我们来回使着眼色,准备叫他起来去洗手间动手。
  “嗯,谁也别动,都听我说。”陈投资商把大伙的肩膀按下来,笑眯眯地说,“你们不是还想办《写字间》吗?不用绑架我女儿了,也不用偷我前妻的项链了,我搞到新的投资了,有钱了,第一个项目就支持你们,继续给你们投,一定帮你们把这事做成了!”
  我们在洗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论。我跟小武一致认为,我们忙活半天就是为了要办《写字间》,说来说去也只是资金断档的问题,现在钱续上来了,那就接着做,别的什么也不想,跟咱们就都没有关系了。雄子跟老宁则叫嚣着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千万不能往回去了,把这笔投资骗过来,把丫的一杀,回去领那100万奖金,最好再把那条真钻石项链找到,非把每个人都攒成百万富翁不可。我们从语重心长的说服,逐渐过渡到亢奋激烈的争吵,然后发展成穷凶极恶的攻击,最后演变为歇斯底里的混战。
  正热闹的时候,洗手间进来一人,听了没两耳朵,转身就跑。一路吓得屁滚尿流,闪电般地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了。我们追出去,才遗憾地发现那个背影正是我们正在商量和争论究竟杀还是不杀的陈投资商。我们也清楚的知道,以后恐怕是很难很难再见到这个人了――这个家伙如果吓破了胆,恐怕会逃到非洲或者北极去的――这下,什么投资,什么资金,都全部泡汤完蛋了。
  
  老宁和雄子还贼心不死地继续打项链的主意,而我们回别野后,却发现郢郢也不见了。连一纸条都没有留给我们,神秘而实在的,消失了。这让我们几个男孩子都很伤心,觉得她很无情。我们一齐站在破别墅的顶上,四处眺望茫茫荒野,看着黄昏的夕照,闪耀在远处河里的微光,谁也不知道接着该做什么,以后还能有什么希望或者激情。我们都已经站在青春尽头,转眼就要开始新的人生阶段,但我们无从下脚。这时候,微风吹过来一张破报纸,我们看见霍陈氏在公开悬赏找她那条钻石项链,奖金已经升到200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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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决定去外地散心,开车到岔路口,问了路口一个茫然张望的姑娘。车开了许久,我们才想起来那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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