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教师又来临了,用什么献给这个人类文化史上绚烂的节日呢?想来想去,还是给老师们讲一个真实、动人的故事吧。 做为教师所期冀的是,自己的学生将来能成为人民所需要的人才、能够有所建树;学者所期冀的一己所研究的成果,能给人民创造精神或物质的财富。至于作家等等,可不言而喻。我要讲的故事就是一个学生不仅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自有建树,同时,令“人琴俱毁”的老师重回人间,为祖国文化了做出非凡贡献。此学生,就是大家已经熟悉的加拿大皇家学院唯一华裔院士、诗人叶嘉莹教授。她现任南开大学古典文学研究所所长。
她的老师顾随先生,字羡季,号苦水,晚年别号驼庵。顾老在全国解放后唯一问世的著作是1986年1月由上海古籍出版(加“社”)出版的《顾随文集》。戏剧专家黄宗江先生说:“近年清华大学中文系恢复,要我去讲一通,我说我来到清华是朝圣的。我随便提问了一句,‘汉园三诗人’,竟没人回答的出来是李广田、何其芳与卞之琳!我是搞戏剧的,乃问起清华学长洪深、李建(健)吾、张俊(骏)祥等,也没人能答上来,曹禺还是有人知道的。我就不便再问顾随是谁?陈寅恪是谁?......我想大多是要交白卷的。这年幼年长一片失学的状态可想见。”又说:“我见到《顾随文集》,还是1987年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在英国老师谢迪克家里,才看见《顾随文集》呀!”“我在洋人谢迪克的书斋里见到《顾随文集》,又在加籍华裔学者叶嘉莹女士文章里读到顾随先生,直令我逸思哀思无限,在国外还有人研究我们老师啊!”(《顾学(CGUOGY)琐忆》1990年9月2日在纪念顾随先生逝世30周年会上“即席言”。见《顾随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文集.》,(去.加,)河北大学出版社1999年6月出版)。此“文集”是如何出版的?此前为何没有出版?
此前,即50年代“就打算出版顾随教授的著作,由于种种客观原因,而未能如愿。”(。在外)(百花文艺出版社“韬奋奖”荣获者徐柏荣先生《一本不是著作的著作――读<顾随:诗文丛论>》,1998年(放到“第二期”前)《书与人》第二期)柏老为什么(加“说”)此“丛论”为何(删“为何”)“不是著作的著作”呢?暂且按下,先说那本“打算出版”的顾老之著作。那是60年代,顾老的弟子与亲友已将顾老之文章筹集备齐,并已交天津人民出版社,但恰在这期间罪恶的“文化大革命”降落在祖国大地。“四人帮”粉碎后,追询此一书稿,出版社说:“已退回”。那么又是谁收下此书稿了呢?不得而知。从此,这一书稿再没有了下落。这是一部怎样的书稿呢?顾随先生的高足、红学家周汝昌先生说:“......自从五十年代后期起,先生与我通讯忽然进入了一个奇迹般的发展阶段;此阶段中,先生因书札往还生出的许多讨论主题,引发了兴致,其多年的积学深思之未宣者,却以此际的兴会与灵感所致至,给我的信札竟然多次‘变成’了整篇的论学说艺的长篇论文......这些‘书札论文’所涉及层面之深之广,可说是先生为文治学的成熟期的大迸发与结晶,也就是说,先生平生的后期,已然做出了一位高深学者的贡献。甚为重要,岂待烦辞。”(《河北大学学报》1990年第四期)。又说他所提供的书稿:“一共多少篇?题目内容若何?我今全已失记(当年只粗读一过,即被索去,今年已八旬记忆力早不能追溯了)。据模糊印象,其中应有论诗词、论翻译、论书法、论元曲......还有补关汉卿残缺杂剧的特殊文稿。”(《燕京学报》1998年第五期)。古典文学专家吴小如先生回忆说:“我所珍藏的羡老寄给我的若干封长函,......扫数征集了去,手头早无只字片纸。”(《中华书法》2003年第4期)。够了,仅从以上两位学者的回忆,足见徐柏容先生计划出版的顾老之著作,其构架之宏博、其内容之厚重。就是这样一部书稿,一场“浩劫”却落得“只字片纸”无存了。如此悲剧怎不让人深感“人琴俱亡”(张中行语)之痛!
“ 耐他风雪耐他寒,纵寒已是春寒了。”一声春雷,“四人帮”倒台了,冬去春归。“北起”的大鹏飞回来了!“大鹏”!当年叶嘉莹离北平南下结婚,她的老师顾随先生赠她一首诗:“食荼已久渐芳甘,世味如禅彻底参。廿载上堂如梦呓,几人传法现优昙。分明已见鹏起北,衰朽敢言吾道南。此际泠然御风去,日明云暗过江潭。”叶先生说:“我一直记得老师对我的期望”,历经磨难仍“努力学习和工作”(引语见在南开大学“叶氏驼庵奖学金”首届颁奖大会上的讲话)。顾随先生的“传法弟子”叶嘉莹1994年归国探亲。这位“一身萍寄,半世艰辛”的世界著名女学者、诗人、教育家“一到北京,便向亲友探问先生(笔者按:指顾随)的近况,始知先生早已于1960年在天津病逝,而其著作则已在身后动乱中全部散失。当时心中之怅悼,殆非言语可喻,遂发�搜集、整理先生之遗作。”(《顾随文集<纪念我的老师清河顾随羡季先生>》)一诺千金,此后,这位“大鹏”海内外飞来飞去巡讲中国古代诗词,每次归来讲学、著述,都为了搜集她老师遗著而四处联络师友,同时,将自已颠沛流离,宁肯丢弃一切什物也要珍存的当年听顾老师课的笔记,交给顾老师的家属予以整理。俗语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集成五十四万一千字的书稿,并联系上海古籍出版社予以出版,这就是戏剧专家黄宗江先生所说的《顾随文集》。至于徐柏容先生所说的“不是著作的著作”之《顾随:诗文丛论》(天津人民出版社1995年出版,1997年出版“增订本”),全部文章源于叶嘉莹先生当年听顾老课的笔记。此书出版后,《文汇读书周刊》摘选了二十多条精辟之论刊发。随后,叶先生借在台湾讲学,又与台湾桂冠图书股份有限公司联系,出版了《顾羡季先生诗词讲记》与《苦水作剧》。由大陆各出版(加“社”)约稿,现今前后陆续出版了《顾随说禅》、《驼庵诗话》、《顾随论学精要》、《顾随诗词讲记》、《顾随全集》、《随顾年谱》、《顾随与叶嘉莹》、《顾随与周汝昌》、《驼庵往事》、《顾随与现代学人》、影印本《顾随先生书同州圣教序》、《顾随临帖四种》。此外,还有《顾随书札辑佚――致周汝昌》。报刊杂志所刊载的有关顾随先生之文章,仅笔者所见就有很多。据知,叶先生当年听其老师羡老的八册笔记,依然在整理中,多家出版社期待若渴;周汝昌先生近期又提供多封他的老师顾随先生当年写给他的信,约四万多字,其内容大多是谈学问、创作、书法与人生的,现已有出版社决定出版。还要一提的是,黄宗江先生曾说:“认为顾随先生的学问如此博深,今后会有‘Guology’( 前文顾学为CGUOGY,字母有出入),会有‘顾学’的”(引文同上),这真被黄先生说确了。近知,今年或明年初,将在北京举办“顾随诗词研讨会”。叶先生终于以她的“金诺”修成了正果。此处要说明一点,所以说叶嘉莹教授未辜负老师的期冀,还在于她以一己的成就为祖国文化教育事业做出了特有的贡献,以胜蓝之业绩报效了她深深眷恋的乡根。叶先生的成就已有学界定评和她的等身论著在,何须浅学的笔者赘言?记得,《顾随文集》出版后,我曾去拜访我的老师、中国古代文论专家詹�先生,他一见我就指着他书桌上的《顾随文集》说:“你见到这本书了吗?”还没等我回答,他很感慨地说:“人的一生,若有这样一个学生(指叶嘉莹――笔者按)足矣!顾老�有福气。”真真是:几人针芥得心传!
敬爱的老师们,在教师佳节来临之际,愿将在我国近、当代文化史上不可多得的一朵奇葩、一首温馨而美妙的歌曲奉献给您,祝老师们节日快乐!
2009年6月28日于津门。
顾老的照片、顾老与叶嘉莹的照片、顾老给叶写的诗(墨迹照),曹宪有,很快给发来。叶嘉莹当年的“听课笔记”(墨迹照),天津人民出版社的王华(副总编)很快发过来。
――――定稿孙达很快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