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人不倦_不倦的文学跋涉者

  这几年,老友赖梁盟的小说创作成果频频刷新,作品接二连三地闪亮推出,真是可喜可贺。从小说集《背金子的老人》的获奖,到长篇大部头《律师手记》角逐贵州省文学招投标中标、出书,新近又在《贵州都市报》上连载,在圈内圈外激起了不小的反响,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了。所谓“士隔三日”,可是对于赖梁盟来说,这“三日”却是何等艰辛而寂寞的漫长岁月。
  梁盟和我初相识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四顾茫然的“文学青年”。当年,梁盟身着司法行政部门的制服,很帅气地走过关岭县城老旧的街上,在来来往往许多人的眼里,就已经附带了“文学人”的印象,就已经小有名声了。而我们握手结缘,因文学,还因为他是“半个”关岭人。他的岳父母是县里的机关干部,对我早知根底。老岳母是罗姓布依人,又还是扯不断的亲缘藤葛关系。梁盟有时到关岭县城拜望两老,就会抽空到我在县文化馆的家里坐坐。而且,通常就会随身揣了一篇刚刚誊写好的稿子。泡上两杯粗茶,我们便分别坐在叽嘎乱响的木腿沙发上,侃天磕地,讨论和分享他的新作。那些年梁盟惯用的笔名是:赖榆。我未曾深究过这“榆”字的用意,但至今依然习惯叫他赖榆。一手钢笔字写得娴熟耐看,直可与庞中华一比。写小说,则真是寻寻觅觅却难入堂奥。以我们当年那点点“黄昏子”水准,切磋过来,琢磨过去,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就总觉得还差“一口气”。然而,是一口什么气?这口气到底差在哪里?却还是说不清,道不明,抓不住,未能参透个中玄机。只不过自己都还觉得不行,就还得另起炉灶从头再来。处心积虑为补上这“一口气”,几多无为的岁月时光,也就从指间脚下悄然流逝了。
  上个世纪80年代,安顺的文学群体一度十分活跃,在贵州省内一时声名鹊起、倍受关注。梁盟也是这个群体中的活跃分子之一。老作家周青明先生,是这个文学群体的导引者和中心凝聚点,不惜牺性自己的创作时间,竭尽心力扶植、推介安顺地区的文学新人,以“路石”自况。为新人新作写短评文章,也就常以此为笔名。梁盟最初的文学出道,也在这块“路石”上留下了一小串脚印。在安顺地区司法局的车库楼上,是梁盟初为人父营造起来的温馨小家;小客厅虽然不是很宽展,但因主人的热情和至诚,却常是文学同好们聚会的小“沙龙”。尤其是我、周青明、姚晓英、还有故友蒙萌和郑正强,都曾是他家的常客。
  其时,物欲尚未如此横流,拜金尚未如此招摇,大家乐于以文会友,因文而聚,为文相亲;一杯清茶,几盅淡酒,一伙青壮男女为了文学痴狂,为文学而人生,而歌而哭而呓语,居然可以长夜兴奋甚至通宵达旦。至今回想起来,简直如拾梦境,只能嗟叹美好不再风光不再。而在那来来往往、良宵难忘、聚散依依之中,梁盟给朋友们留下的深刻印象是:勤学好练、孜孜不倦、为人诚挚、胸怀宏图、多才多艺,活力奔放,很得人缘。
  梁盟主学法律,当律师,然而业余不仅酷爱文学,常能一夜间奋笔成章,而且多门姊妹艺术,拿起来都很像那么一回事。虽然也犯了人所常言的忌讳:艺多不精,但却足见其天赋潜能及艺术细胞的活跃。
  他潜心钻研法律与文学,曾专程到北大请教法学院院长朱苏力教授,并参考美国著名法学家波斯纳的《法律与文学》等等专著,经年致学已然初见成效。他说:“我想写法律与文学的文章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意已久,只是苦于学术理论底子不够,文字功夫不到家,便长久地把这件事情拖了下来。法律与文学,一个是逻辑思维,一个是形象思维,以文学的一般性服务于与法律相关的文学特殊性这一学科领域,处于文学和法学的交叉地带,属于新型的边缘学科,具有极大的提高拓展研究层次的空间,这样可以既关注文学的人性和艺术性,又关注法律的科学性、应用性以及法制的社会性。我在长期的磨砺和思考中,将法律与文学溶为一体,这未必不算是一件好事。”
  当然了,时过境迁之后,最终一直伴随着他心灵的,或者说他此生孜孜以求锲而不舍的,还是文学,是文学伴他度过了寂寞的日日夜夜,是文学为他解除生活中的烦恼和苦闷,是文学给他为人生奋斗的决心和希望。而熬到中年厚积薄发,大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
  诚如何士光先生在《律师手记》的序言中所说:“……那么在当年,在传统文学正逢其时的那一段时间,他为什么不如鱼得水一般地投入写作呢?我记得那时候他只是喜爱文学,却没有聚集起更多的心力来从事写作。反倒是到了现在,都已经时过境迁,三春去后诸芳尽了,到了文学作为快餐一类的消费品,需要处心积虑地寻找市场卖点的时候,他反而迸发出来巨大的创作热情,把作品一部接一部地写出来,这情形不是有些让人不解?”是的,士光先生乃智者之言,洞察深邃。的确,对于梁盟的这样一种写作“现象”,自然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困惑不解,然而能够理解与认知的也同样大有人在。
  其实,一个作家对于“功利”二字的态度,无疑是对其写作态度的一道考验。爱好文学,接下来就是为什么而写作?答案总是因人而异。以梁盟多年来在法学界的建树和地位,若为功名利禄计,他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文学写作的,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也不肯放弃,甚至连这种念头都不曾闪现过,任斗转星移千变万化,唯此初衷不改。我想,这是因为,他是从灵魂里深爱文学,文学写作已然成为他生命的存在方式,一种精神生活的方式及需求,一如空气和水那样不可或缺。唯其如此,他才会于针对文学写作的种种世俗计较充耳不闻、熟视无睹,他心怀一个奋斗目标,一往无前,心态从容地自顾走自己的路。
  这使我想起北师大的于丹教授在《论语心得》中引用过的一个民间寓言。大意是,一群青蛙仰望一个塔尖,想往着爬上那个塔尖定能饱览四下里的美妙风景。于是开始行动,争先恐后地朝向那个目标爬去。可是行至中途,渴了,累了,起风了;有青蛙就停了下来,发出疑问: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为什么要这么累呀?这不是很傻吗?不是很无聊吗?于是,青蛙们在议论纷纷中停滞了,退缩了,最终放弃了。唯独还有一只小青蛙一直在往上爬往上爬,终于爬到了塔尖上,看到了其他青蛙想看而没能看到的风景。这只小青蛙为什么能坚持爬到塔尖?据说因为它原来是个聋子,所以依然坚持不懈,哪怕速度很慢,可最后却成了英雄成了明星。然而,赖榆并不是“榆木疙瘩”,更不是瞎子聋子,对于文学的昨天今天、潮涨潮落,视听不塞,心知肚明,一清二楚。但是,他对此中的利害得失毫不理会,一门心思地写下去,写下去,甘甘苦苦,不知倦怠,乐在其中,直到抵达他心目中的“塔尖”,饱览无尽的人生风景。“但行善事,莫问前程”,是草根相声艺术家郭德刚的人生信条,也可以视为梁盟文学写作的一种境界。
  梁盟的家在贵阳搬了六次,从窄逼到宽绰,家具也不断地换代更新,但是,唯有书架上的书藉是永远不变的三大块:法学、文学、杂书。1997年以后,梁盟不再用漂亮的钢笔字写稿,改用电脑打字了,是省内最早使用电脑写作的作家之一。他发表小说作品的渠道,也不再局限于文学期刊,更时常通过网络平台推出他的新作。打开“新浪”等等大型网站的文学界面,即可欣赏到他的小说和散文作品。时至今日,当梁盟每天早上走进他的贵州省法学会办公室,还得要勤勉于他的法学工作,专心主编《贵州法研动态》、《当代法学论坛》、《法治内参》刊物。而因为文学之缘,他至今仍被聘为《山花》、《南风》和《音乐时空》等多家杂志的法律顾问,十几年来一直是“友情法律顾问”,分文不计。至于文学写作,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夜伴孤灯,淡泊坚守,不倦跋涉。但我深信,即使有一天梁盟从法学界引退了,他手中的文学之笔是不会告退停歇下来的,他会一直不知倦怠地写下去,而且会写得更好,不断地拿出让读者、让朋友们惊喜和兴奋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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