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避的悲剧人生] 爱情保卫站爱无法逃避

   摘要:本文从女权主义视角出发,分析阐述了导致福克纳笔下的美国南方贵族女子艾米莉的悲剧人生的根源,揭露了南方清教妇道观和父权统治对女性的压迫与摧残,指出生活在传统思想统治下的美国南方的艾米莉的悲剧人生的无法逃避性。
   关键词:艾米莉;女权主义;清教妇道观;父权制

   美国南方作家的代表人物威廉・福克纳(1897-1962)一生中共创作了18部长篇和3个短篇小说集,因其出色的文学成就于1949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福克纳出生于美国南方密西西比州新奥本尼市一个曾有着光荣家族史的大家庭,并在南方的牛津镇度过了他的大半生时光。随着内战的结束,以种植园经济为主的南方在北方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北方给南方带来了活力、开放与生气,同时也向南方传统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提出了挑战,使许多南方人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上到封建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在巨大的历史变迁面前,形形色色的人演绎着各自的悲欢离合。福克纳以犀利的眼光敏锐地观察着这一切,南方的兴衰成败成了他笔下取之不尽的题材。福克纳作品中的故事大多以他虚构的“约克那帕特法县”为背景,该县县治杰斐逊镇即以牛津镇为原型。在福克纳的眼里,“约克那帕特法县”就是整个南方的缩影。他的“约克那帕特法”世系小说在讲述普通人故事的同时,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内战前后的美国南方历史。在他的杰出短篇《给艾米莉小姐的玫瑰》中,福克纳以充满同情的口吻讲述了在这一新旧秩序冲突过程中南方没落世家白人妇女的悲惨命运,揭露和批判了南方清教传统思想和男权社会对女性人性的压抑与精神的摧残。本文试图从女权主义视角出发,阐述作为杀人凶手的艾米莉正是旧南方的牺牲品,是南方的封建清教妇道观、至高无上的父权制以及深受该二者浸淫的她所处的周围环境的必然产物。
   艾米莉生长在一个没落的贵族世家,父亲专横、保守,是南方封建贵族的典型代表。小说对艾米莉的童年生活没有任何的描述,也许这暗示着在独断专行、家长作风十足的父亲的管制下,艾米莉的童年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当艾米莉已经长到该出嫁的年龄时,她的父亲赶走了所有追求她的男子。不难猜测,在艾米莉的父亲眼中,这些男子没有一个与他家“门当户对”。到了三十岁时,艾米莉依然是孤身一人。父亲去世后,艾米莉把头发剪短了,显示了她试图开始新生活的决心。就在这时,北方的一个建筑队来到她所在的小镇修路。艾米莉不顾镇上人的非议和亲友的反对,开始与这个建筑队的工头荷默・伯隆交往。尽管荷默・伯隆公开来表示他“无意于成家”,人们却看见艾米莉订购首饰和结婚用具。然而,就在镇上人好奇的猜测中,荷默・伯隆却永远从杰斐逊镇消失了。那之后不久人们曾闻到艾米莉房子周围有难闻的气味。在老法官斯蒂芬斯的带领下,镇上的参议员们亲自去她的房子周围洒上石灰,气味才得以消除。打那以后,除了四十岁左右曾开过长达六、七年的陶瓷彩绘课之外,艾米莉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几乎从不外出,人们只看见她家唯一的黑人男仆偶尔提着篮子进进出出。在艾米莉将近六十岁的时候,镇政府派代表上门催缴税款,被她“连人带马”地“打败了”。她七十四岁去世时,人们惊讶地发现在她房子楼上一间布置得像新房但却“仿佛到处都笼罩着墓室一般的淡淡的阴惨惨的氛围”的屋子里,躺着荷默・伯隆的早已腐烂的尸体。
   读完这个故事,我们不禁要掩卷沉思:是什么使得一个本应有着正常幸福生活的南方女子不得不选择这种方式来走完自己的一生?究竟谁应该对荷默・伯隆的死以及艾米莉本人的悲剧人生负责?人是社会的产物,个人的性格特征和生活方式与他所处的社会的经济基础和思想观念及其历史渊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让我们首先来揭开历史的面纱,看看以艾米莉为代表的表面上受人尊敬、令人羡慕的广大美国旧南方贵族妇女其实生活在怎样的历史大背景之下。由于奴隶制的盛行,长期以来美国南方一直以种植园经济为主,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决定了体力上占优势的男子在社会上以及家庭中的权威地位。在以美国南方为题材的众多影视剧中,我们经常能看到穿着打扮高贵时髦的贵族男子们骑着高头大马在田间地头巡视的身影;与此相反,长裙飘飘、温柔贤惠的贵族妇女们一般却只在社交场合才抛头露面,她们自然而然地觉得在外“奔波”的男子们远比自己“伟大”。这种由于体力上的差异而导致的分工的不同从经济上决定了男女社会地位的悬殊,形成了白人男子这一优势群体和白人妇女这一弱势群体的对立。令人痛心的是这种对立是被前者所充分利用、但却被后者所心甘情愿接受的。然而,白人男子的优势地位并不仅仅表现在体力上,更表现在思想观念上。作为忠实的清教徒,白人贵族们深受清教主义的熏陶,清教思想在他们的脑海里已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早期的清教徒们提倡勤劳务实的同时,也崇尚清心寡欲,用严格的规范和教条式的礼节约束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作为基督教的分支,清教思想笃信《圣经》上关于上帝创造了男人之后、又从男人的身上抽出一根肋骨创造了女人的故事,认为男人生来就比女人有优越感,女人所应该做的就是顺从。在发展相对滞后的美国南方,这种思想尤为盛行。清教妇道观使得白人女性在精神上长期沦为男人的附属品,完全丧失了自我。她们往往婚前生活在一家之主父亲的严厉管制之下,婚后的一举一动又都是以丈夫为中心。由此可见,南方白人贵族妇女其实生活在男权统治和清教传统的双重压迫下,这种状况在内战结束后相当长的时期内也没能得到多大的改善。内战摧毁了老南方旧的经济秩序,废除了奴隶制,但却无法在一夜之间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传统。曾经显赫一时的南方望族们不甘接受风光不再的事实,怀着对昔日荣耀的留恋依旧生活在自我构筑的精神王国里。正因为如此,白人女性遭受的来自男权社会的清教和传统思想上的压迫丝毫也没有减少。
   艾米莉就是这样一位从小生活在清教传统和男权统治双重压迫下的白人女子。在《给艾米莉小姐的玫瑰》中,这种双重压迫很好地统一在作为父权制社会暴君家长的代表――艾米莉的父亲――这一人物身上。“南方的家庭伦理浸透了清教思想。在南方以庄园经济为基础的农业社会里,家庭无疑是社会的中心。而父亲,特别是作为庄园主的父亲,自然是家庭的首脑,是家庭中无可争辩的主宰者。”随着北方现代文明的长驱直入,南方的贵族统治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然而,作为封建卫道士的艾米莉的父亲却无视这一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贵族思想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坚不可摧。作为没落贵族世家的“主宰者”,艾米莉的父亲不仅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新旧矛盾冲突下旧秩序必将灭亡的历史必然性,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维护着自己的权威,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可以想象,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整日面对这样一位父亲,艾米莉从小就过着怎样的生活。在镇上人眼里,艾米莉和她父亲的关系就像一幅画:“身段苗条、穿着白衣的艾米莉小姐立在背后,她父亲叉开双腿的侧影在前面,背对艾米莉,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俩的身影。”像所有年轻的姑娘一样,曾经身段姣好的艾米莉一定也曾经有过各种美好的梦想,一定也曾对生活充满了浪漫的遐思,然而她却没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和自由。正如画中所描绘的,她的父亲始终霸道地挡在她的前面,遮住了她生活中的阳光,使得她永远生活在他的阴影里。艾米莉的父亲手执马鞭、叉开双腿的身影是南方贵族的典型形象。在他的眼里,艾米莉就像马圈中的马一样,是他财产的一部分,他有权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管制她、安排她的人生。尽管内战后南方贵族的择偶观已多少有所改变,曾经等级森严的门第观所扮演的角色已没有以前重要了,然而贵族遗老艾米莉的父亲却不甘心接受这一可怕的事实,他依旧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他不惜置女儿的幸福于不顾,赶走了所有他认为均无法与他家门当户对的追求艾米莉的男子,剥夺了艾米莉作为一个年轻女子所应有的追求爱与被爱的权利。既然在女儿的终生大事上都如此武断、专横,在其他事情上更是可想而知。在父亲的严厉管制和封建礼教的熏陶下,艾米莉逐渐养成了孤僻、傲慢、冷酷、自负的性格,这种性格最终酿成了她一生的悲剧。父亲对她的影响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他死后的三天内她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正如镇上人所言:“我们也知道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只好像人们常常所做的一样,死死拖住抢走了她一切的那个人。”实际上在她父亲死后的四十多年时间里,艾米莉也依旧生活在他无形的控制之下。政府官员去她家追缴税款时,他们发现“壁炉前已经失去金色光泽的画架上面放着艾米莉父亲的炭笔画像。”她七十四岁去世的那天,人们又发现“停尸架上方悬挂着她父亲的炭笔画像,一脸深刻沉思的表情。”一方面,由于长期生活在父亲的严厉监管之下,艾米莉早已失去了自我,逐渐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病态的依赖;另一方面,她本身也中毒太深,无法清楚地认识到父亲以及他所代表的清教传统和父权制是她生活中一切不幸的根源。就这样,艾米莉无法抗拒地沦为清教传统和父权制的牺牲品。
[ 2 ]    促使艾米莉最终成为传统思想牺牲品的还有自称为“我们”的镇上人。艾米莉的父亲去世后,镇上人不仅没有真诚地帮她走出阴影,反而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加剧了她的悲剧人生进程。对于他们来说,艾米莉小姐的去世,宛若“一个纪念碑倒下了。”作为“芸芸众生”的镇上人,对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昔日的贵族世家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对白人贵族淑女形象有着深深的依恋。在他们眼里,艾米莉“和教堂里彩色玻璃上的天使像不无相似之处。”他们觉得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的天使才应该是南方淑女的典型形象,而艾米莉能勾起他们对旧南方淑女形象的美好回忆。由此可见,摧残妇女人性、扼杀她们活力与自我的清教妇道观在镇上人的心里也早已生根发芽了。正因为如此,他们认为:“艾米莉小姐在世时,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是义务的象征,也是人们关注的对象。”为了满足自己这份畸形的旧南方情结,他们心甘情愿地履行着保护这个“传统的化身”的“义务”,无论是老一辈还是年轻的一代都是如此。老镇长沙多里斯是个极端的种族主义者,他曾下令黑人妇女不系围裙不得上街,可他却编造出一个借口豁免艾米莉的税款。新镇长和参议院上任后,这项安排也只是引起了一些“小小的不满”,至于每年寄去的纳税通知单和那次上门催缴税款,更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如果艾米莉真的按期纳税,他们也许会因为心目中的贵族妇女形象遭到破坏而产生失落感。出于同样的目的,在接到抱怨说艾米莉房子周围有难闻的气味时,年已八十的老法官斯蒂芬斯不忍“当着一位贵妇人的面说她那里有难闻的气味,”而是拖着年迈的身躯亲自带人去她家房子周围撒石灰。表面上看他们的这些行为都是出于对艾米莉的关心,而实际上他们不仅没有真正关心过艾米莉,反而极力阻挠艾米莉追求幸福。当艾米莉和荷默・伯隆交往时,镇上人并没有为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姑娘终于有勇气勇敢地去追求爱情而感到高兴,相反,他们感到无法接受,觉得她的这种行为实在不像高贵妇女所应具有的“贵人举止”,甚至认为她若自杀都比嫁给一个北方佬强。等到艾米莉终于孤独、凄惨但在他们看来却是高贵、体面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在她的丧礼上,镇上的老年男子感到非常的满意,他们争相议论着艾米莉的美德,为自己镇上出了这样一位“天使”而感到骄傲不已,根本没有去想在这与世隔绝的几十年里埃米莉究竟过着怎样非人的生活。如果不是后来发现荷默・伯隆的尸体,艾米莉肯定会被他们载入镇上贞节史册的。由此不难看出,艾米莉的父亲去世以后,镇上人接过了他的衣钵,以一种潜在的但却巨大的势力影响、左右着艾米莉的生活,塑造着他们心目中的“圣女”形象。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艾米莉的悲剧人生注定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细读原文,我们不难发现艾米莉也曾试图反抗过。父亲去世后,她剪短了头发,表明了她决心摆脱父亲的阴影、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的决心。可以想象,对于艾米莉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她是“病了好长一段时期”之后才“改头换面”的。不久,人们便看见她和北方工头荷默・伯隆一起在礼拜天的下午驾着马车出游。贵族小姐和拿日工资的北方佬恋爱,不能不说是向传统提出了挑战,然而这种挑战注定是不能成功的。镇上人的非议和亲友的反对在某种程度上动摇了她的决心,而情人的抛弃更是彻底摧毁了她昙花一现般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刚刚迈出的可贵的第一步就这样以失败而告终,她没有勇气继续前进。她用砒霜毒死了情人,怀着叛逆的心理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挽留住生命中唯一美好的一页。之后她选择了退缩,退回到她父亲留下的象征着庄严、荣耀更象征着腐朽、衰败的大木屋里。她用古色古香的信笺写信,拒绝纳税,拒绝装邮箱,拒绝她无法适应的现代生活。“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代又一代―高贵,宁静,无法逃避,无法接近,怪僻乖张。”
   生命是宝贵的,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埃米莉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痛苦地度过漫长的一生,正是因为她“无法逃避”,无法逃避成为清教主义妇道观和父权文化的牺牲品这一悲惨结局。艾米莉的一生让我们看到了传统思想统治下的美国南方白人妇女的痛苦与无奈。从艾米莉的故事里我们可以感受到福克纳对南方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那一朵美丽的玫瑰花表达了作者对艾米莉的深切同情与崇高的敬意。

   参考文献
   1. 常耀信. 美国文学简史[M]. 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 1990
   2. 陈晓兰.女性主义批评与文学诠释[M]. 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 1999.
   3. 福克纳. 给艾米莉小姐的玫瑰[D]. 杨岂深译.吴伟仁选编:《美国文学史及选读学习指南》.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 2002
   4. 马新国. 西方文论史[C].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2
   5. 肖明翰. 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1997.
   6. 朱刚. 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A].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1
[ 1 ]

推荐访问:悲剧 逃避 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