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葭莩之情,爱何待言]婴宁翻译

  婴宁的痴和王子服的情,缠绕起来,便成就了聊斋里这一段被世人念念不忘的痴情佳话。但世人只记得婴宁没心没肺洒下的一路笑声,却不知这“狂而不损其媚”的痴笑中,那浓情蜜意,是比情种王子服,不差丝毫的。
  两人初见,在正月十五“游女如云”的花市中,王子服乘兴独赏,恰好就碰见了“荣华绝代又笑容可掬”的婴宁。想那千万人之中,偏偏王子服就注意到了手拈梅花的婴宁。若说婴宁貌美,诱惑了王子服,倒不如说,是婴宁早就用一双慧眼,看穿了“绝惠”的王子服,知道他是一生所托,所以才施了妖媚,让王子服“注目不移,竟忘顾忌”,而且还不忘俏皮地向婢女嘲弄他一句:“个儿郎目灼灼似贼!”这句外人听来讥笑的话,其实是一句情语,带着点情意绵绵的撩拨与挑逗。好比女孩子一句娇羞的“讨厌”,原是反向地表示喜欢与眷恋。否则,她断不会将手中的那一枝梅花,给故意地丢落在地上,让王子服捡拾了去并因此茶饭不思,犯了花痴。
  王子服因为相思,大病一场,换不来婴宁音讯,便带了那枝压在枕下已经干枯的梅花,去三十里外的西南山找寻美人足迹。于乱山中终于寻到婴宁住处的时候,又见到她拈花含笑而过,只不过这次拈的是一朵杏花,笑的是见到了王子服。看起来似乎她已经全然忘记了他,未打招呼,只停了正要插戴的杏花,隐入园中。但却在暗地里窥探着王子服,时不时地露出半张脸来,看他是否已经离去。等到王子服被收养婴宁的鬼母留宿下来,她又自窗外隐约相窥,直到被母亲叫来姨哥姨妹相认,这才露出昔日嘻笑天性,一路嗤笑不已,即便是被母亲训斥,也依然笑不可遏。虽然母亲认为年已十六的婴宁“呆痴裁如婴儿”,她却是借了婢女之口,再一次调笑将她看呆了的王子服:“目灼灼,贼腔未改!”其后又假装去看碧桃树是否已经绽放,逃掉王子服的热辣的注视。到了门外,她终于将那憋住了的笑,再一次释放出来。而这一次的纵情,其实看得出,是含了情,而且带了喜的。因为,做母亲的,有了将她许配给王子服的意思。
  但是母亲虽有许配之心,却又加了可惜有近亲之嫌的限制。而且,王子服只顾得凝视婴宁,并没有作出是否愿意的答复。所以婴宁记挂在心里,在后花园中,没有忘了循循善诱,抽丝引线,终于试探出王子服一句又一句的真言。
  这一次相遇,在婴宁的心里所占据的位置,当是最重。因为两个人第一次有了正面的交流。尽管婴宁依然憨笑,所问问题,也看似天真如情窦未开的少女,但是却一步步将那王子服,引向坦白痴爱的深处。他将那朵枯萎的梅花从袖中出示给她看,她却反问他枯了为何还要珍藏,他说那是因为这朵花是她元宵节所留下的。她假装不懂,他又继续解释:一次相见,便思念成疾,全凭此花,才可稍解心中痴狂。她又嘻笑调侃:如此爱花,那离去时折一捆携去便是。他终于着急,忙忙启发她说:所爱非花,而是拈花之人也。这次她终于说出了那句曾被母亲疑虑而自己也心内不安的话:葭莩之情,爱何待言。而他,也干脆表白,他对她的爱,不是亲人之爱,而是夫妻之情,而夫妻与亲人的区别,便是可以同床共枕。
  这句解释,再明白不过,在婴宁心内掀起的波澜,也当是一重一重,扑打过来。尽管婴宁依然傻傻地答复他说,我不惯与生人睡,让王子服心内又是一惊,但她一个“俯思良久”而不是脱口而出的反应,却透露出她对于王子服的爱情表白,其实是上了心的,只不过因为女子的羞涩,而用一个玩笑代为回复了他的示爱。所以之后才会不顾王子服的窘迫和尴尬,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耳聋的母亲:大哥欲与我共寝。
  之后两人顺利成亲,但为人妻后的婴宁依然不拘凡俗礼节,所到之处,皆是笑声嫣然。婴宁看去依然憨痴,连与她同床共枕的王子服,都未曾解得她的总是不合时宜有违女子“闺矩”的笑声里,其实有怎样的内心通透、冰雪聪明。她的一笑,可以为婢女和婆母解得千愁。而且,这次懂得闺中之事,不可为外人语也。只是她依然爱花,偷偷典当首饰,遍购佳种,将那奇花异草,植满了庭院,又不顾婆母的呵斥,屡屡爬到木香架上去,摘了花朵插在头上。遇到邻家那不怀好意偷窥的男人,婴宁便笑嘻嘻“诱惑”他到墙根下“幽会”,却用一截藏有巨蝎的木桩,要了那色男的一条性命。
  这一桩祸闯下之后,被邻人诉讼为妖物的婴宁,未曾遭来清明的县令苛责,却被婆母痛骂为给王子服丢尽了脸面。就是这样将王子服的声名联系起来的训斥,终于让习惯了长辈怒斥的婴宁,瞬间“正色,矢不复笑”。
  不再随处大笑的婴宁,终于点透了昔日种种,她其实都心内明了,虽然嘴上不说,但却一直记得。她记得王子服与婆母对她毫无异心的好;记得辛苦抚养自己十余年,却在九泉之下没有坟墓安葬的鬼母;记得陪伴自己的婢女小荣;记得荒野中鬼母尸身所在;记得每年的寒食节,为鬼母扫墓祭拜。而且,她还懂得了疼痛与哭泣,就像世间许多有喜怒哀乐的女子。
  可是,这样忽然不再处处遗笑有了忧伤的婴宁,她的娇憨妩媚,她的波光流转,她的俏皮慧黠,她对王子服的百般试探与引逗,她为爱情失掉的真纯动人的笑声,都已不再。她由狐生,被鬼养,最终却落入充满束缚的人间。这样的改变与舍弃,究竟是值还是不值,或许连当初记录下这则故事的蒲氏,也不能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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