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不知愁滋味】 少年不知愁滋味

  张湾镇上豆腐张的豆腐是一绝。那豆腐用传统方法制成,味道极佳,天天供不应求。两口子实在经营不过来,就雇了两个打工仔,其中一个是专磨豆子的。因为日需求量太大,豆腐张把磨豆子的手摇小石磨改为大石磨。大石磨本需驴马拖拉,可驴马拖拉仍少不了人看管,驴马需吃草料,人需付工钱,豆腐张嫌花销大,就只雇一个强壮汉子,管吃管住,每月300块工钱。然而打工仔来一个走一个,都是干不上一个月就说吃不消了。磨豆子要从天擦黑开始,不停地推着大石磨转到天微明,每天干10个小时的驴马活,谁受得了?
  豆腐张在大山里有家亲戚,为其介绍了个脑子不够数的汉子,叫老憨。老憨是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汉,在山里每天帮别人打短工混饭吃,房无片瓦,钱无分文,连饭碗都没有,到谁家干活就用谁家的。说老憨脑子不够数绝不是糟践他。有一次他在别人家打短工,夜里同主人一起看电视。电视播放的节目是没看到开头的本县新闻,说一个叫老憨的人靠养猪成了百万富翁。主人逗他,说老憨你不简单,当上百万富翁上电视了!老憨很惊奇,说:“这这这,这是他们弄错了吧?”他若有所思地抓着头皮去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蒙着被子琢磨了一夜,天快亮时脑子终于转过了弯,乐颠颠地去敲主人窗户:“电视里说的老憨不是我!肯定是同名同姓的!”
  豆腐张第一次见老憨时两人谈条件,又奸又滑的豆腐张试探着问:管吃管住没工钱,咋样?没想到老憨竟一口应承了。豆腐张又说每天再加半斤散装老白干。
  老憨在豆腐张这里一干就是三个月,让磨多少豆子就磨多少,从不叫苦叫累,从不提什么要求。他住在一间低矮、潮湿的库房里,地上铺几把稻草就是床;豆腐张养条大狼狗,冬天铺狗窝的烂棉絮被那畜牲撕得不像样子了,就给老憨当铺盖;每顿的饭菜都是豆腐张家里吃剩的,搅和进两个瓦盆,一盆归大狼狗,一盆归老憨......但老憨却过得极快活。他每天日出而息:先熄电灯――其实他睡觉的库房里没安电灯,但他知道电灯是一扯绳子就熄的,睡觉前总要假装着扯一下拉线开关,同时嘴里还有伴奏“咯叭儿”一声;然后就倒在地铺上吹口哨,吹着吹着便雷鸣电闪地打起呼噜来。一觉醒来总是中午,老憨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两斤米饭、或满或不满的一瓦盆剩菜转眼就吞吃干净;然后便到街道上溜哒,或追看泼妇骂街,或围观艺人耍猴......看到开心处,他就又跳又叫,双手拍着屁股大笑。晚饭有半斤老白干,老憨从不细品,脸冲着房顶一口气就干了;酒足饭饱后走进磨房,先以嘴代鼻,像驴子干活前那样,很响亮地打个响鼻,然后就开始磨豆子......
  豆腐张夫妇对老憨却也有不满意的地方。老憨推磨,虽然撒的汗珠比磨的豆子还多,但他还总是要哼哼叽叽唱小曲儿,整夜不停。豆腐张夫妇晚饭后要算账要筹划,一天的收入支出了、王五赊账赵六欠钱了,如何应付工商税务上门催款、如何对付地痞无赖敲竹杠了......忙完上床夜深人静的,听着那“哥在山上砍柴柴,妹在河边洗菜菜”之类的小曲很难入睡。
  为这事豆腐张制止过老憨,老憨当时说不唱了不唱了,但过不了多久仍是唱。老憨这样的人实在难得,豆腐张夫妇不忍心因唱小曲辞他,认了。可夜里睡不着时总要议论几句。这天又在议论。
  老婆说:“这老憨穷得吊�蛋净光,哪来那么多快活?”
  豆腐张说:“真是的,我们光存款就有几十万,生意又红火,反倒总是愁,吃饭不香,睡觉不酣。”
  “我看,老憨生就是一个快活人。”
  豆腐张说不见得。
  “那就是老憨脑子不够数,天生不知道愁。”
  豆腐张又说不见得。
  “不见得不见得――你有办法让他不唱小曲儿?”
  豆腐张说:“有!明天夜里他就不会唱了。”
  第二天夜里老憨真的不唱了!第二天夜里老憨仍然没有再哼哼叽叽!老婆惊奇地问豆腐张这是怎么了,豆腐张说:“我在要磨的豆子里埋了个塑料袋,袋里装有一百块钱。”
  老憨不仅仅是不唱小曲了,第二天、第三天也不到街道上溜哒了。他整天双手捧着脑袋,愁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皱眉坐在地铺上琢磨个没完没了:
  这一百块钱,是主人搁错了地方忘了?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一百块钱呀!够不够买床新被子?
  要是再有几个这样的一百块钱,说不定能娶上个“二锅头”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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