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途中|人在旅途,心随景动美句

  每到礼拜五,精神就有点恍惚,思忖着下午这段路怎么走。   做父母的总是望子成龙,盼女为凤,恨不能从幼儿园开始,就把孩子送进好学校,然后就等着他们像芝麻一般,节节开花,冒出香油来。近几年求学有了新动向,乡下的转到县城、县城的转到市里。我也跟风倒腾一番,凭空给自己倒腾出一段路来。
  孩子进了省重点高中,那三百里路就成了我这三年的必经之路。周五下班了,别人回到热呼呼的家,我则匆匆挤上一辆车,带着黑暗、穿过颠簸、穿过呼啸而来的灯火、穿过胃肠不适,在灯火明灭中才到达那个地方。清晨为了上班不迟到,得在鸡打鸣之前,像薅草一样把自己从被窝里给薅出来。炎热夏季,铁疙瘩快烤焦了,只等我这个肉馅放进去,做成现成的铁板烧。冬季,车轮碾碎冰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们曾被十二月的浓雾包围过,我也曾亲眼看到一棵树“咔嚓”一声被雷电击倒在我们车前。如果没有顺便小车,得坐大巴,情况比想象得还要糟一点。大汗淋漓赶上车,老爷车终于要开了。不到二十分钟,车门开了,进来一个提着袋子的农民,有位子,很开心地坐下。如此几番,位子满了,终于可以畅行无阻了吧?但是,不,售票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摞叠起的凳子,一一分发给站着的人。走道坐满了、站满了,车门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吐出去的是少数,上来的见缝插针。车子摇摇晃晃,不满情绪随时都有可能被晃出来。车子里乱糟糟的,售票的妇人和司机都骂骂咧咧的,他们除了要干好本职工作,还得负责把车里一拨一拨不安的、不良的、蓄意谋反的情绪给镇压下去。妇人的嗓子哑得很厉害,我才知道是职业病。终于到了目的地,我感觉自己像那些行李一样,要散架了。再看一看从顶棚上提下的一串一串上气不接下气的鸡鸭,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一些共鸣。
  但是我不敢说辛苦。透过车窗,我看见太阳底下,成片成片的庄稼地里,时有农民弯着腰、带着草帽在锄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收获了一茬又一茬庄稼,直到秋风把他们收去为止。收割了,他们也会毫不客气地占用公路路面,把麦稻沿路两边摊开,路伸到哪,他们就把汗水铺晒到哪。傍晚,那一袋一袋圆鼓鼓的麻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怀着欣喜,把它们都运回去的。西瓜摘下来了,路两边堆成小山,瓜农和他的瓜暴立在烈日下,瓜农会以最低廉的价格,一股脑将他的瓜全部倾销出去,不是不心疼,一场大雨会让他的瓜永远地留在地里。
  比起我的外婆来,我更不敢说辛苦。五十年前小脚的外婆将她唯一的孩子,挣扎着送出那片土地。也是十五岁的少女吧,怀揣着从全村借来的十几块钱,战战兢兢到了我女儿目前上学的城市,上了一所初中师范。冥冥之中,我们四代人走过这同一条路,我们四代人在这条路上留下我们最美的年华。这是外婆出的最远的门儿,这是外婆一生中到过的最大的地方。有一次,外婆又出远门了,唯一一件碎花新棉袄穿在身上。直走到天黑,投宿到一农户家里,在锅门口蹲了一宿,天亮了,盖在身上的棉袄不翼而飞,一个漂泊在外的妇道人家,有什么理可说呢,外婆拄着棍子,一步一流泪地离开那里,那件碎花棉袄则永远地、鲜亮地留在了外婆记忆深处。如今我从这条路上走过,看着林深处跑过来的一户又一户崭新的农舍,我总是在想,到底是哪一户人家,到底是哪一间房子呢,我并没有要回那件棉袄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外婆曾经留下的足迹。如今外婆已走完她的旅途,在一块庄稼地里长眠多年了,而在上面耕作的人们,一年一年还在继续着他们未完的风霜旅程。
  终于到了学校,小孩子小鸟一样扑进怀里,先是翻翻包,看带了什么,然后迫不及待地说这一个星期的见闻,她唯恐怕说漏一件,我唯恐怕听漏一件,有欢喜的,也有不如意的。亲爱的小孩,我现在还不能断定,把你送到这里,远离母亲的目光,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决定,但是母亲当初用意是好的,你一定要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
  如今我像候鸟一样来回,像班车一样准点。 这是我人生途中多跑的一小截,我希望沿途我不仅看到了风景,当秋季来临,我也能收获一捆一捆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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