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玛的生活片断] 《向往的生活》第一季

  作者简介   方一舟,回族,1984年出生于西海固,曾在北京一影视摄制组干过摄影助理。有散文、小说、评论及影评等在各文学期刊发表。主要小说作品有《梅子》、《凯默》等。现自由写作,居住银川。
  
  我有一个嗜好,那就是喜欢收集一些旧书。这已经是我多年生活中的一个习惯。每有闲暇时间,就去旧书摊转转,看看有什么我喜欢的书籍。你可别小瞧这旧书摊,什么样的书都有呢,我那次还找到了以前老版本的《三国演义》呢,而且还是正版的。这无疑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收获。我们这里的人,文化观念淡薄,而且在这个经济日益驱动向前发展的时代,人们都一心扑在钱上,别的一概是不注重的。有钱就有一切的观念在这里好像早已变得根深蒂固。类似于这样的书籍,他们就会当破烂来卖掉。
  两天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堆里,我无意中发现一本黑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就拿起来打开。
  日记本很厚,里面的字也写得漂亮,而且从笔迹来判断是个男青年写的。我不由得被这些刚劲有力的字迹给吸引住了。日记的第一页写着:伊斯麻日记。突然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与好奇,并预测会有秘密发现似的对这个日记的主人公越发地产生了兴趣,于是开始读下去。
  
  三月五日:出门也有一些时日了,为了应付生活我在一家饭店里做传菜员。老板是西安人,鉴于大家都是西北人,他说:“我给别人一个月是四百元,给你就多加五十吧!但是不管住宿。”我身上所带的费用早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只好委身于此。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老乡,我问老板一个月给他开多少钱工资,他笑着说:“五百。”
  老板这样安排我们实在够绝的。由于没有住的地方,那位老乡同意先暂时让我住在他那里。这位老乡告诉我说:“我刚来的时候工资和你一样,干了四个多月才长到五百。哎――他妈的现在这个社会缺的不是人,而是人才!”我偷偷地想:狗屁!许多吃闲饭的人工资高,待遇好,难道也是人才吗?我有些气愤。不管说什么,为了暂时不饿肚子我只能接受了。
  
  三月七日:无风不起浪。今天,上班的时候,我的几个同事都在小声谈论着什么。我觉得有些蹊跷,便决定去打听一番。我给凉菜房的配菜师傅发了一根烟,巧妙地向他讨好,让他透透口风。原来那几个同事一直在笑我。因为我刚来的时候,老板还问了一些关于我以前在哪里干活的事情,刚到北京的时候,跟着几个剧组拍了几天戏。可能是老板把我的经历告诉了员工,他们知道了便散布出去故意损我呢。我当时觉得实在有些丢人!那种情景我还依稀记得。对此我显然有些不愉快。我想,我还是不必去理会他们这些指指点点吧。
  
  三月八日: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我唯一讨厌的就是所有的工作都让人感觉老不自在,这里也如此!和别的地方相比,这里对我而言优越的就是可以吃上清真饭菜,毕竟我是少数民族嘛。其实还要说明的一点就是这里的老板不“清真”,而他雇的厨师是回族,比如拉来的牛羊肉都是由厨师看着经清真寺的阿訇宰了之后才运来的。有的清真餐厅虽说注册的牌子是清真的,但实际上是“挂羊头卖狗肉”。
  做一名出色的传菜员实在够呛!我负责把凉菜房里的菜端到前厅的凉菜柜里,然后摆放整齐,按照菜的品种把每一样都分开来放,尤其要注意的是不能把肉类和菜类摆放在同一层上,要是放在同一层是会串味的。有时候,你稍不注意就会摆错位置,老板随时会铁青着脸过来给你几句不中听的话。幸好我做得还比较得心应手,得到老板的夸赞。老板的夸赞对我而言有点荒谬!我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做这种细微琐碎的活实在让人难受!不过,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嘛!
  
  三月十二日:听说今天老板邀请几个大腕明星来餐厅捧场,具体也不知道是谁。员工们都瞪着期待的眼神等着大腕们的到来!我还和我那个老乡乱侃了一会儿。老乡说:“今天大腕明星们要是来,保准要吃我做的泡馍呢。到时候我再给他添一些我的祖传调料!”他说这话时,显得既激动又高兴。
  我灵机一动,给我们经理说:“你那里不是有个照相机吗?明星来了之后,可别忘记拍上几张照片。”
  “那要看他们是谁啦,要是没名气的,我才不照呢!我的照相机,可不轻易照相,要照就和有名气的照。没有名气,一律靠边站!”经理是老板娘的侄子,所以说这话时一副十分傲慢的样子。
  什么狗屁胡子,连个人影都没见。眼看就要到中午下班的时间了,那些所谓的明星一个都没有出现。有的员工还口口声声说:“一定会来的,别着急!上次葛优和范冰冰都来了呢。厨师小王还给做了泡馍呢,不信你去问!”我顿时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家同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使我感到恐惧和不安!本来我们餐厅就在影视基地的对面,一些演员的家也都在这附近,所以见明星是经常的事情。偶尔也会有明星光顾餐厅。因此,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惊奇的。
  下班的时间到了,本来今天是我值班,可是我的一个同事为了要见明星,硬是要替我值班。顿时,我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把千斤重担给卸下了。
  
  三月十三日:岂有此理!上班期间,我打扫完凉菜柜,将凉菜房调制好的凉菜(说是调好的凉菜,其实是昨天吃剩下的)端出来,摆放整齐。一会儿,做泡馍的另一个师傅(由于今天我那老乡休息),让我给他从凉菜房取一盘腊牛肉。我以为是他们那边需要,便递给他一盘。顿时,旁边服务员的眼色都怪怪的。有几个,还互相交头接耳地聊着什么。
  晚上,经理张着嘴走到我面前,对我先一笑,然后立刻板着脸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竟然把腊牛肉私自给其他员工!”
  “噢,怎么了?”我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扣你二百元!”经理说完,就招呼其他事情去了。
  我招谁惹谁了,怎么这样对我?今天一整天,我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难以理解,我心里非常恼火。这种举措,在他们看来显得很是平常。对此我感到心寒!
  三月十四日:昨晚洗澡用的是冷水,不慎感冒。全身发冷发热,十分难受!便决定去医院。由于看病需要先挂号,就去排队挂号,谁知挂号排队竟然要等整整一个晚上。我们在那里排成五行,大约有上百名患者,听说有人专门靠挂号吃饭。这类人大家都叫他们号贩子(专门有人雇来为自己排队领号的人)。我发现到凌晨四点多,还陆续有很多人来排队、插队。有几个标致的少妇,个个精神抖擞的样子,格外惹眼;有几个外地来的患者在地下铺上报纸,横七竖八地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大家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在为他们的命运叹息:我还年轻,怎么得了这样的病呀!像这种从其他地方来的病人,恐怕还相当多。这些号贩子不断地派人来,而且还强行插队,其他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有人议论说,这里面的治安人员和这些号贩子相互联手干呢。他们把这些病人害得好苦。我前面站着的一位老年人,听口音好像是山东的,他抱怨说,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我认为他可能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人,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在排队的人中,我认出一些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做群众演员的。瞧见他们,我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继而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也到这里来呢?难道他们也来看病?其中一个好像看着我很面熟似的,冲我微笑着,然后跑到我这边。他对我点点头,然后用食指搭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让我悄声。这时我才明白他们也是票贩子雇来排队领号的。排队的人都很恼火,大家吵吵嚷嚷。保安人员来了不少,他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们,显然有些厌烦的样子。我们等得不耐烦了,骚动了好几次,治安人员就朝我们的屁股上踢了几脚,把我们给镇住了。我默默无语,可是心里总有一种反抗的怨气。难道我们这些排队看病的人反倒成了罪人吗?
  早上七点的时候,我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挂到了号。号就是一张印有医院公章的纸,是白色的,看上去那么洁白、那么显眼,突然我的眼前一片潮湿,泪水打在我的脸上。
  
  三月十七日:世上有许多狗脸。其实狗脸并不可怕,而狗眼却远比狗脸可怕,因为它转眼无情!就在我生病的这几天,老板炒了我鱿鱼,原因是我请假时间过长,这样一算,我一分钱没有挣上,反而还倒欠餐厅二百元,我觉得有点可笑。
  
  三月二十五日:失业已经七八天了,这几天我四处忙于找工作,也无心顾及写日记。在老乡这里居住,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幸好他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否则我就彻底完蛋了。我发现我的生活也有些戏剧化色彩,渐渐地我开始对这生活怀有一种烈火般的仇恨,然而细细想来,那其实是我还没有将自己身上庸俗的脓疮清除干净罢了。
  晚上难以入睡,突然间感到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我踌躇了,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在嘴角。我们平静地活着,但是罪恶的幽灵总是跟随在善良人的左右,加以迫害。我们无处可逃,因为我们弱小,弱小得可怕。我们与之不能抗衡,我们就去清真寺做了个礼拜,祈求真主为我们这帮弱小的群体给予灵魂的安慰。生命如此短暂而渺茫,我在心底默默地告诫自己坚强一些吧、自信一些吧,不能再这样唉声叹气地生活了。心情不好,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上帝的心情不好,难道会归咎于那些信奉于他的不忠之人吗?我们只有默默地承受了。
  
  四月一日:截止到今天我依然还是没有找到工作。由于没有学历――即使你能胜任的岗位,他们也不会为你敞开大门的――我只能应聘一些服务行业。我去了几家酒店应聘服务员,他们居然嫌我个头太矮,予以拒绝。我只好灰溜溜地离开。早上我很早就出去,东奔西跑连饭都吃不上。有时,没有钱坐公交车,只能步行了。我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辛苦一些不要紧。最要命的是,报纸上登的那些招聘广告,都是骗人的。用人单位竟然还向劳工收费,说是押金或保险什么的,这着实让人头痛。国家劳动法规定:用人单位不得向求职者收取任何费用。可是这项规定,始终在半路夭折。
  我前去应聘的单位几乎都在豪华气派的商务办公楼上。恭候你的是几个珠光宝气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微笑着给你让座,继而问你一些以前的工作经历等等。在和你攀谈的过程中,她的眼睛看起来热情、凶猛而又明亮,然后她会不间断地死死盯着你的眼睛,注意着你的脸部表情,最终以希特勒闪电般的攻势将你摧垮,让你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乖乖听话,以便上钩。
  很多时候,她对我们这些前来应聘的人显得非常仁慈,就像对待智力衰退的、身体孱弱的人一般。她向我们表示同情,眼睛里却闪烁着邪恶的火焰。她们还许下诺言,说给我们安排的工作相当舒服,工资有保障、福利高有奖金。呵!说得简直比唱的都好听,我早已厌倦了这老一套的应聘模式,于是便借着上厕所的工夫,悄悄地溜走了。
  
  四月八日:经过一周的奋战,我被一家化妆品公司聘为业务员。我在业务部经理那里领过一沓厚厚的表格及公司的介绍材料时,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我找到了工作,紧张的是自己还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工作。
  下午,我匆匆赶到几家新建的招商大厦,依照地址寻找目标。抬头望着高不可攀的摩天大楼,想到里面窗明几净,我不禁伫立人海,久久发愣。我在一家楼门口徘徊了许久,几次想敲开那扇紧闭的门,可是心里却是一阵狂跳,手也不听使唤。一想到都市人的冷漠,手中紧握的表格也浸满了汗水。
  “下次再来吧!”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终没进去。离开那门口,我又暗骂自己无能。好歹也是个男人!“下一户一定要进去!”我给自己下了个命令。随后我走到另一家门口,刚放松了一点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几次走到那门前,但却又都缩了回来。
  这样翻来覆去几次,我的信心越发减弱。太阳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想想那以后的生活来源,真是不堪重负。显然,自己已经被逼上梁山。无论如何也得努力一次。我几乎凝聚了一生的勇气,终于在一面贴着“欢迎光临”的茶色玻璃门上,十分小心地敲了几下,憋着气等待。好不容易听到一声慢腾腾的女低音:“推门请进!”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心绪尚未平静,那女的连头也不抬,便不容我把话说完,就咕哝几句刻薄的话,把我“撵”了出来。我走出那扇门时,脸火辣辣的难受,心像一把尖刀在刺。我想转回去骂她几句,但是又强抑住心头的怒火。哼!总有一天你会倒霉的!
  
  四月十六日:今天跑了好几家公司,都以失败告终。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肚子一再提出抗议,咕咕地叫,仿佛十几条虫子在肠子里面搜刮什么,咬得人心里极其难受。钱对一个流落街头抑或漂泊的人实在太重要了,现在出门打工来了,反而让工作把自己给攥住了,真他妈要命!人生的机遇实在是渺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了一份这样令人癫狂的工作,难道是我喜欢挑战自己吗?我们公司的老板都说过,业务员是一项极其富有挑战性的工作,需要勇气。一般的普通人,随时都会被击败的!现在,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做这样的没有底薪的业务员连吃饭的钱都混不来,很多时候,更像个流浪汉。这样的工作的确是很有挑战性!
  今天,我决定辞去这让人头疼的工作。
  
  四月二十日: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顿饱饭了,我决定去卖血,不为别的,就为能吃顿饱饭。在动身之前,我喝了足够有十碗凉水。以前听人家说要卖血,就得多喝水;这水喝多了,人身上的血也就跟着多了、淡了;抽血时,也没有什么危险。
  喝完水,我感觉自己的肚子胀胀的,疼得我直皱眉头,尿尿都快要憋不住了。我一直夹着尿走到献血中心。我原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举动,出乎意料的是这里还有和我一样需要用钱的人。我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进行验血抽查,看有没有疾病,没有疾病才可以进行抽血。有的私人血站,随便给人抽血,不负一点责任,管你有病还是无病,抽完血竟然连针头都不换就给另外的人继续抽血,有的人甚至染上了艾滋病。
  在我前面站着的两个人,医生叫他们进去时,他们叉开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活像一个十月怀胎的女人。走路的样子差点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我也差点笑起来,要是我再稍微使上一点劲,尿液就会立刻洒一地。
  卖完血,大家连钱都没有顾上数,一个个步履蹒跚地走向厕所,所有的人都歪斜着嘴巴,谁也不敢说话,低着头看着下面的路,似乎这时候稍一使劲肚子就会破裂。
  从献血中心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说:“哎――呀,我操!差点把人的尿肚子憋破了。”我转身向后望去,一个中年人这样急匆匆地边走边喋喋不休。有的人之间还相互盘问着对方喝了多少水,牙根酸不酸之类的话……
  
  四月二十三日:人倒霉的时间,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我感觉这几个月自己不像是在找工作,而更像是在艰难中寻觅苦涩的体验。尽管在外出之前,心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做了充分的准备,然而现在心里却难免有些迷茫和恐慌。我再次默默感到孤独、辛酸。
  今天,我又去应聘工作了。是一家搬运公司,他们要招聘几个搬运工,待遇也不错――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管吃住,月工资七百。我赶到那里之后,老板用一种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你的身份证,拿出来让我瞧瞧。”他说。
  我将自己的上衣口袋拉开,取出身份证递到他的手里,他仔细地看了一下身份证,紧接着又将目光迅速地游弋到我脸上,互相对照着。
  过了一会儿,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我跟前走过来,然后在我身边晃过来晃过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把你的裤管提起来,我看你腿上肌肉怎么样,力量如何?”他歪斜着脑袋说,随手又把自己的眼镜用食指往上顶了顶,“要知道干搬运这一行,腿上要有力量,因为很多时间,你都要扛着东西上楼!”
  我心里想:这个家伙是不是拿我不当人看呀,他妈妈的!哪里有人这么找员工的,除了他这个不是人的。我气愤到极点了!
  “你腿上肌肉不行,一看就没有力量!而且你个头也不是很高,恐怕胜任不了这个工作!”他用讽刺的口吻对我说着,“哦,对了,你是个回族,实在抱歉我们这里是汉餐,顿顿吃猪肉,你可能吃不成。”
  “我是山里来的,什么样的重活都干过。农村人,生活水平不如大城市的好,从小没有营养,所以个头偏低,有点消瘦!”我对老板解释着,“至于吃饭的问题,您说得对,我们的确不吃那玩意,您可以给我另搭个锅,我自己做饭。”
  老板考虑了一会儿,又对我讲:“这个问题容我考虑好了再说吧,暂时就到此为止。把你的联系电话留下,你先回去等我们的电话吧!”
  我身无分文,连个吃饭的钱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电话!我知道这只不过是老板搪塞拒绝我的一种理由而已,也没再说什么。我随便胡乱写了个电话号码,就走了。
  
  五月五日:时间过得真快呀!我早已忘记自己是何时外出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这几天,我经常到六里桥那边,打个零工赚点生活费。由于没有合适的工作,只能暂时先干点别的。总不能因为找不到工作而不去生活了吧,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坐享其成的人。
  这里的劳动力,总是廉价的!打零工的人实在太多。有人叫你去干活,干完活,钱都要不上。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一大帮人去干活。时间久了,你会对这里的人大概有所了解的。有很多人,白天打零工,晚上随便就地铺些报纸睡在那里。每一个人,都好像是在等待机遇,等待好运能够降临在自己身上。
  
  五月六日:我早已对这种外面的生活厌倦了!要是再找不到工作,我决定离开这个美丽而繁华的都市。
  
  五月七日:在公园我认识了这个叫思雅的女孩子。一个偶然的机会把我们两人牵在了一起,也许是缘分吧。我早已记不清在这一刻我都说了些什么,我只是将她娇嫩的手紧握着。我清醒地透过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点点读遍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是个风流的女子!我们从陌生到熟悉大概超不过两个小时,我感觉我们俩有点像电影《巴黎最后的探戈》中的主人公一样。
  
  五月十日:今天我去了她的住处。我们俩开始无话不谈。从她的谈话中,我觉得她好像是经常被男人玩过之后就丢弃的那种女孩子。在她房里,我们吸了许多烟,聊了许多废话。
  真想有一笔钱,好好把自己打扮一番。
  
  五月十一日:任何一个人都逃不出爱情的魔掌。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她有时候在我面前总是装出一副纯洁的样子。我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该到向她阐明爱意的时候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我刚准备对她发起进攻时,有个女人闯进来,向她借什么东西。这一下子就大大降低了我对她表白爱意的火焰,不知道这感觉消失得怎么那么快呢!
  
  五月十二日:不用怀疑,我彻底坠入了爱河。一系列的迹象足以表明这一点。我再次决定向她求爱。
  
  五月十三日:事情在进一步的酝酿之中。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我约她去大街上散步,我嘴里一直不停地诉说着,她一直在沉默地听着,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
  “思雅,我已经对你表明了我的心迹,现在也该轮到你表态了吧。”
  “我对你说的话有点怀疑。”
  我愚蠢地笑了笑,极力地辩解着,想要来个重重的发誓,但她却说:“不要给我像影视剧里的演员一样说些让人肉麻的情话对白来。其实你大可不必,简单一些更加贴切。”
  “那就只有我爱你了!”
  “你想让我快速回答你吗?”
  “的确求之不得。”
  “其实,说实话,你挺讨人喜欢的……很幽默……虽然个头不是很高大的那种。”
  “你放心,以后还会往高里长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彼此其实还不太了解,缺少的是共同生活的基础,难道你不觉得吗?”
  “那让咱们同盖一条被子就会了解对方的。”
  她用纤细的手指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好的,那就同居一段时间再说。”
  “我们什么时间可以住在一起?”
  “后天,你就可以搬到我那里住。”
  我实在是既兴奋又温暖。对此,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月十五日:两个人的日子,不再是孤单的。然而更加重要的是,我需要找一份活干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老是花她的钱吧。
  
  五月三十日:她就像个吸血鬼一样,吞噬着我。我的身体仿佛被挖空了似的,就像冬日里光秃秃的杨树干一般。
  
  六月一日:晚上,实在太累。可她偏要强迫我和她做爱,我真是有心无力,予以拒绝。突然,她对我十分不满地说:“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我顿时感觉很难堪,继而有些受到伤害的感觉,然后我转身背对着她不再理睬。
  
  六月二日:我们外出一起逛街的时候,她总是给我耍脾气。有时候甚至还很野蛮。我也用同样的态度还击。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为什么不快而分手,但这或许是迟早的事。虽然我很迷恋这个被人宠坏了的女孩子,但是我确实不可能改变她,我的影响力还远远的没有达到那种地步。她可爱、轻浮,又是见过世面的。
  
  六月十五日:她让我越来越难以忍受,昨天又和她大吵一架。唉,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呢!其实,我们没有一点共同的地方,我们的趣味也是互相抵触的。唯一可以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就是――性欲。
  
  六月十六日:她除了和我在一起,还和其他的人也来往着。以前,她就和好几个男人同居过了,那几个男人足以做她的父亲,而且都是大款。我对思雅的这些行为感到非常吃惊。她才二十岁,怎么就如此堕落呢?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她,她的确是个能吸引男人的女人。我从来没有提出过要和她分手,她已经牢牢地烙在我的心上了。
  
  六月二十六日:结局怎么来得这么突然,说来就来了。今天我们平静而坦诚地交流了一番。她说:“爱情必须时时更新,才能生长、创造。你现在根本满足不了我的需要。”
  
  六月二十八日:分手是痛苦的!出来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工作、金钱、爱情,对我而言都过期了,逝去了,只剩下一个我用真实换来的空虚。很多时候,我仿佛看见那新的生活之路就如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向我狂奔而来,我期待着、盼望着,到了临近,可是突然间却又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六月三十日:新的生活之路很多,我必须跨上去,因为我还尚在人间。我买上了回乡的火车票。透过车窗玻璃,望着这繁华的都市,以往的忧伤心情重又包围着我,我的神经绷断了,内心的痛苦毫无约束地流遍整个身体。
  我要用遗忘为自己送行,将自己心中的创伤深深地尘封起来......
  
  空气纯净如银,安宁静谧,山的那边闪烁着淡淡的落日余晖,屋顶上空已经布满了金色的烟霞。就在这短短的几小时里,是辽阔而遥远的空间把我与一个陌生青年联系在一起。我深深地感觉到他与我彼此相对而坐,无言地进行交流,我仿佛从那张亲切的面孔中看到一种沧桑和找不到方向的苦闷。
  有多少人在这风尘中慢慢被社会所消化、同化。变得千人一面,千篇一律!我们在这种排斥力极强的世界中又能保留自己多少的尊严呢?属于人类的自尊早都被人类自己丢弃,我们如何才能在情感和现实之间找到自己的方向?这真的是一个浮躁的年代吗?我亲爱的朋友!
  
  责任编辑 哈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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