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水何以生灵:山灵水活

  常言道,一图胜于千言。  我曾问过岛子教授,他作品的标题是在创作之前还是之后产生的,  他回答说,这些标题对于他的作品具有诗性与灵性的涵义,  大部分在开始创作前就深思熟虑过了。
  他后来还解释道,在圣像学和阐释学中,
  图像与词语的关系构成了互文性意义,
  二者相互发生、指涉、转换。
  十五年前,岛子成为基督徒,在那之后他开始作画。在成为艺术家之前的数十年间,他已经是具有影响力的艺术批评家、诗人、中国一流大学的艺术史教授,并以此在文化界著名,这些文化身份,尤其是属灵的生命在他的艺术中已然水乳交融、宏阔而深沉。如果我们从恩典来理解他的艺术,可以借用圣经的启示:“太初有道。”
  岛子的青少年经历了中国社会集体被压制的铁幕时期,就像我们前民主德国的基督徒和艺术家所经历的一样。我们现任的联邦总理在一次访谈中再次提及那种感受:“那时无论人们专注于基督教信仰还是从事艺术,总会被一种感觉萦绕着,感到一种信息、一种特别的意义被遮蔽起来:我们要自由的空间。到处都有反抗,都有勇敢的质疑声,为此人们付出了很多代价,比如事业,职业,婚姻,至少是归属感。”(《时代》31.5.2012)对于岛子我可以说,他付出的代价至少是守护思想、信仰、艺术的自由及学术独立所遭受的压抑与孤独。
  梵高曾说,“在我的生活或者绘画中也许也可以没有上帝,但是,我是一个受苦的人,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那一位,就是那一位至高的,造就了我的主。”然而,在岛子的作品中的“那一位”却处处可见。他有意识的运用中国传统绘画的表现方式,将中国传统文人绘画与他所研究的西方艺术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从而巧妙的诠释了基督教思想真谛。水墨来自于艺术家的灵感,岛子为他自己的作品命名为“圣水墨”。圣水墨来自于虔诚的祷告与沉思。在他的作品中,人们可以感受到上帝的灵在他内心深处的感动和引导。也许,岛子还多少接近博伊斯式的内省精神,博伊斯是他非常推崇的前卫艺术家。总之,岛子将潜修和神性(Versenkung und Heiligung)的内在化视为所有艺术实践的源泉和目的;同时,用自由之笔书写禅境。例如,他用连绵的线条笔法一笔画出近两米的“蓝色圣餐”,这需要纯粹精神的彻底贯注。
  在现代艺术历史中,常有艺术家将具有象征意义的书写符号融入绘画作品,例如朱留斯·贝瑟尔(Julius Bissie),马克·托比(Mark Toby)的自动绘画或是让·托姆布雷
  (Cy Twombly)的作品。但是,与这些艺术家不同的是,岛子运用了中国古老的抽象书写艺术—草书。草书的书写方式不是做记号,它比中国其他书写方式更注重笔意而且具有抽象性。草书要从右向左、从上向下读,这里蕴含着章法与气韵,尽管今天中国的书写已经与我们的书写方向一致。岛子运用草书是因为上帝是个灵,无形、无相、不可把握却无所不在,如同老子思想所叩问的“道”:夷、希、微。上帝愈与我们保持距离,我们则愈试图在比如科学上企及他。
  岛子绘画作品的书写性,源于历千载而不朽的古老汉字与书法,所谓“书画同源”。他也是少数能书写草书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之一,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中国传统的书法技巧的熟练运用,其书写性的绘画作品,显然就是他将信仰、绘画和书法融合起来的典范。当他书写圣经的经文时便使用这些文字。例如《约翰福音》:太初有道……
  东正教的修士也通过创作圣像画来寻求内在的灵性维度。岛子对他们的作品也很感兴趣。圣像画对于东正教的教堂来说,是引导人们进入宗教世界的一扇窗户,也是信仰中连接此岸与彼岸之间的桥梁。因此,圣像画的背景大多呈金色,并运用二维的、非再现、反透视的手法。岛子的很多作品中就出现了类似圣像画(Vera Icon)的手法。他作品中的色彩同样具有象征意义。他使用金色和银色。在圣像画中它们象征天国以及“上帝之光”。红色象征火焰、神圣的精神和耶稣的血液,玛利亚之白则象征纯洁和神圣。
  蓝色在岛子看来是自由和悲伤的颜色。这种颜色对他来说很有意义,他经常使用。在《宝血挽回祭》、《圣女林昭》等作品中,他用了红葡萄酒作为基督血液的象征。
  岛子作品中的符号的能指,多半借由他线条形成的书象得以阐释和转化。它们是笔墨产生的象征。象征一词在希腊语中是“连接到一起”或“相互关联”的意思。象征也是那些未出现之物的表征。它是为思想准备的材料。反复出现的事物常常是最重要的,岛子常常就一个主题创作一系列的作品。在教堂里最常出现的一个符号就是十字架,人们常常用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来诠释它,在岛子的作品中数字“三”一直是象征着圣经中三位一体的神学思想。十字架在岛子教授的作品中向来具有深刻的意义。十字架作为守护的象征,同时对基督徒来说也是平安的符号,然而这个意义是从公元4世纪才有的,在此之前的圣像中没有十字架,因为十字架曾经是可怕的刑具,是羞辱的记号。直到康斯坦丁大帝因为看到十字架的符号而在战争中取胜,从此之后十字架成为基督徒的荣耀。的原意是用来辨认的标记,凭借它双方(主客,签约各方)就能互相确认,重新识别出对方或者另一方的代表。为此他们将骨头或者陶土器物分成两部分,双方各得一半。岛子画了很多题材的作品,而十字架在他作品中是全能的所指,有诸多经由笔意萃取后的变体。
  蜡烛被视为世俗生活的象征,也寓意基督之光。岛子称它是“光的种子”。他还选用各种玉石篆刻印章,对他来说也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十字架,鱼,天使,撒母耳……)鱼在犹太教中被看成全然生命的象征。在Roschhana犹太人过新年时会吃一个鱼头,以求得来年成为鱼头而不是鱼尾。
  鱼(因其在水下)更加能够在原型和深层心理学的层面上预示隐秘的真理,也能把握住光。为了能在没有水的情况下生存,鱼必须进化出新的器官,得以精神的复活(geistige Muckis)。(信、望、爱,抚慰……)因水下的一切都是不可见的,所以通常水象征着潜意识、净化和生命。希腊语ICHTHYS (ICQUS)意为鱼,在教堂历史上是基督的象征。五个希腊字母Iesous Christos Theoú (H)Yiós Sotér的意思是—耶稣基督,神的儿子,救世主。或许,这正是“活水生灵”的微言大义。
  岛子其他的作品令人想起夏加尔作品的主题和半抽象的风格。天使、上帝能量的使者、雅各的天梯、哭墙,夏加尔力图在作品中建立一个精神家园,因为在不断流亡中,俗世并没有给他归属,对于生命意义的追寻和随心所欲对他来说就是另一种生活。我也藉此来理解岛子的作品,那就是以圣道克服虚无,以完美整合破裂,以勇气抗衡恐惧。
  因此,他的作品满溢盼望的福音,带给那些已经丧失了共产主义乌托邦幻想的中国人以希望、信心和爱。毫无疑问,岛子教授的这些作品对我们西方人来说也同样重要,在我们面临被物质主义和虚假的传媒世界所吞噬时,给予我们一个弘毅而鲜明的立场和精神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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