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看北京】 恍若隔世

  北京于我是太熟悉不过了,熟悉到根本不需要想,这两个字融在我的血里,融在我的脾气秉性里。我可以闭上眼睛画出故宫的布局;我可以告诉您从南小街儿到西四钻胡同怎么走最近;我可以不经意地告诉您哪个宅门儿里住过哪位有名有姓的人物儿,在哪儿有个小吃店可以喝到地道的豆汁儿。但倘若让我为北京写点什么,我心里还真有点儿犯怵,因为我不知道打哪儿写起。
  写胡同吗?胡同给我印象最深的其实并不是四合院儿,而是胡同两边儿的大槐树,因为无论哪条胡同里都必有槐树。夏天的时候,小丫头儿可以把皮筋儿拴在槐树上跳皮筋儿,小小子儿可以在槐树上抓唧鸟儿。每到满树的槐花开了的时节,满胡同儿都是清香的。老人们大多三五成群的在大槐树下下象棋,顺便把那槐花的香气深深地吸入肺腑,人也顿时精神了。
  写北京,好像就不能不提四合院儿。因为对于今天的人们,我小的时候住过的那种居所,已经成了北京的标志。我住过的那个四合院儿是三进的大院儿,房与房之间有走廊相连,下雨的时候可以不用打伞随便从一间屋走到另一间屋。院里有石榴树,开了火焰似的花朵,树上挂着用青布笼罩的鸟笼子,笼里面应该是蓝靛颏儿或黄雀儿,清脆地哨着。石榴树底下是青瓦挂绿釉的大鱼缸,鱼缸里忽悠悠地游动着几尾红帽子或墨龙睛,慵懒从容地吞噬着鱼虫儿,那神就像是地道的北京人,闲适、散淡,体会着水的快乐。
  然而,这些是我心里的那个北京吗?我说不准。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北京到底是什么?
  直到去年有一天,和一个朋友说起前门外有家吃炒肝儿的小门脸儿。于是从崇文门延兴隆街往西一路走去,然而,胡同儿没有了,鲜鱼口儿没了,天兴居没了。前门大街上,孤零零的只剩下一个专门为外国人和外地人开的全聚德。忽然,一种莫名的惆怅,我的那个北京――那个从来也不需要想起,融在我魂里的北京――正远离我而去。
  我没有长时间离开过北京,不懂得什么叫故乡。只是听歌里唱过,说什么故乡在远方。我没有离开这儿,然而,我的故乡怎么没了?眼前的这个被钢筋水泥的立交桥和高楼大厦充斥的城市对我来说其实很陌生,它不是我心中的北京。我的故乡又在哪儿呢?
  现在,我手里捧着这本书,银灰的封面上四个朱砂色的字――《北京旧事》。好像看到了那座心里的城――灰色的城墙,灰色的胡同儿,当中间儿是朱红色的紫禁城。透着那么神秘,庄重。打开折页,眼前豁的开朗,光与影的斑驳里竟然闪现出一条胡同儿,一条槐树的绿叶掩映下的,我曾走过童年的胡同。那不是我曾经住过的院子吗?分明是那个深藏在记忆里的门楼儿――那每天放学回来坐过的门墩儿;那曾经逮过蛐蛐儿的青石台阶儿;那扇曾经无数次推开的院门至今还在我心里吱扭扭地响着。只是那时的南房后窗户上没有空调压缩机,也没有装护栏,那时的电线杆子也不是水泥的,而是木头的。
  这本《北京旧事》,大致涵盖了我要说的北京,尽管仅仅像是在什刹海所见的蜻蜓点水,但它以足以让我能联想起了那个正远离我而去的北京,那个渐渐消逝在风中的北京,那个永远残存于我魂魄里的北京。毕竟,北京的地方是那么大,事儿是那么多。也别说区区二十万字了,即便是再长出几倍,又怎么能说得清呢?就连北京最忠实的孩子,写了一辈子北京的老舍先生,不也说自己所写的北京“大概等于牛的一毛”嘛?
  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真想念北京呀!那融在我魂里的――我的故乡。
  《北京旧事》,余钊著,学苑出版社,2006.12,3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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