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与抗战时期的重庆学生运动_李新镭

  李新是著名中共党史专家、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原副主任。他革命人生的开端,在重庆川东师范学校。   1934年秋,李新(原名李忠慎),考入了重庆川东师范学校。川东师范成立于1906年,是重庆进步思想的摇篮和学生运动的基地。李新家境贫寒,大哥在“九一八”事变后毅然赴东北参加义勇军。特殊的家庭环境养成了他独特的性格,他到川东师范两年的时间里,成为年轻的学生领袖。
  李新从开始组织“布衣协会”,到“众志学会”直到“重庆学生联合会”,显示了他突出的组织才能和不屈的抗争精神。
  布衣协会的产生源于校服事件。川东师范读书要发官费,发的标准很高,每生每学期83元。其中制服费13元,规定用德国卡叽制作。而李新却不遵守规定,改用“三峡布”制作。两种布料的差价是5元,李新并不是要节省几元钱,而是有一番爱国热忱在里头。
  三峡布是爱国民族资本家卢作孚的工厂生产的布,学校组织学生到合川参观以后,卢作孚与外国资本家拼杀的勇气和业绩,让李新非常感动。卢作孚创办民生公司,发展川江航运,还在合川修铁路、办工厂、兴学校。合川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李新出于对卢作孚的崇拜,动员一批同学用“三峡布”做校服。这样做学校肯定接受不了。加上正好遇上省政府督学要来校检查,学校出了通告,要求从衣服到鞋袜,一律统一,“违者严究”。
  《通告》出来以后,训育处分别找李新和杨兆临去谈话,杨兆临是学生会主席,李新是勤奋好学的尖子生,又是穿“三峡布”的带头人。李新到了训育处,只见训育主任夏子明的桌上放了一张决定,说李新不守校规,蔑视师长,记大过一次。李新吃了一惊,但马上冷静下来。说学校不会错,但学生又错在哪里?他把学校一贯提倡节俭的做法和支持卢作孚的想法说了一遍,又说制服的样式颜色都一样。夏主任哑口无言,只好收回决定。
  但是几天以后,每个穿三峡布的学生都收到一份通知,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换成德国布,否则按校纪处理。李新意识到必须团结起来,才有力量。于是,他和杨兆临等人商量,到南山去开个会。
  40多个同学在李新的组织下,走了几十公里,跋山涉水到了南山,作出几项决定:成立“布衣协会”,由李新任会长,杨兆临任总参议:组织三批同学向学校迂回斗争。
  一批同学以“灾区”的名义向学校申请借款,一批同学以“毕业班”的名义向学校申请贷款,一批同学以“荣昌老乡”的名义给董事长甘绩镛写信。
  这三招非常历害,因为“灾区”是闹“共产”的地区,必须稳定学生情绪;毕业班学生影响很大;甘绩镛是川东道尹,荣昌人,很重乡情。甘绩镛收到李新的信以后,果然进行干涉。校服事件最终以学生的胜利结束。
  川东师范有座甘绩镛捐资修建并以他的字号命名的“典夔图书馆”,藏书很多,管理员基本都是荣昌人。李新在里面得到特殊照顾,并能读到马克思主义书籍,世界观有了进一步改变。他和李成之、王方明几位同学经常交流读书体会和对时局的看法。李成之、王方明是在成都搞革命活动被开除后转学来的,李新提议将布衣协会改为读书会,培养贫苦同学的阶级觉悟,得到赞同。
  读书会成立后,取名“众志学会”,李新仍被推为会长。下设两个组:文学组和教育组。文学组读了大量左翼作家的作品,如鲁迅的《狂人日记》、《呐喊》、《彷徨》、《阿Q正传》等,巴金的《家》、《春》、《秋》,以及巴金译的《克鲁泡特金自传》等。李新还到图书馆借出《哲学入门》、《哲学讲话》、《新生》等读物供会员阅读。
  李新在办起众志学会之后,又筹办了众志壁报。第一、二期刊登了李新写的《黑格尔哲学之研究》、《辩证法》两篇文章。主要介绍了矛盾的统一,质量互变,否定之否定三个规律。壁报贴在教学大楼底层过道的贴报栏上,学生们一下课,都挤着来阅读,引起了同学们极大的兴趣。轰动了校内外。
  当时学校出资办了一个讲演研究会,李新也搞了一个讲演会,都在周末对垒。研究会形式刻板,内容陈旧,众志学会的讲演会内容新颖,联系社会,一下子把人都吸引去了,引起了学校的不满。
  训育主任夏子明把李新找去,先从壁报谈起,对李新说:“你知道什么人讲辩证法?是共产党。肯定不是你写的,你要把背后的人交出来。不然你要吃官司。”李新说:“自己的文章还要别人写,真丢人!夏主任不是鼓励我们多读书吗?我不过是写了点读书心得,吃什么官司?”夏子明说了半天,拿李新没法。又说讲演会,说李新不能搞分裂,搞两个讲演会,劝李新合在一起。
  当壁报出到第三期,有3幅讽刺学校和当局的漫画。漫画是陈泰湖画的,其中一幅画着一辆四轮马车,里面坐着权贵人物,赶马的人画成夏子明的模样。矛盾终于激化。夏子明亲自撕了壁报,把李新叫去,以宣传马克思主义的罪名,勒令壁报今后不得再出刊。夏子明还气势汹汹地说:“李忠慎,你太无法无天,学校决定整顿纪律,开除陈泰湖。”李新说:“陈泰湖只是讽刺社会上的不良现象,有些人故意瞎扯,夏主任一向宽宏大量,何必和一个学生过不去。事情由我负责,要开除就开除我。”夏子明说:“你以为就不能开除你吗?”说完就走了。李新作了最坏的准备,李成之说了他负责联系李新去教书。李新心里很踏实。过了几天,训育处把李新叫去,说是领通知,李新把通知装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一看,原来只是说众志壁报的内容与学校要求诸多不合,不宜再办,开除人的事只字未提。
  当时川东师范的大多数学生本来都在埋头读书,不知道什么是黑格尔哲学,更不知道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经过夏子明这一打压,却使一些不满现实,而又在探索人生道路的学生,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为以后川东师范学生掀起响应“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作了思想准备。
  日本帝国主义在“九一八”侵略东北三省后,1935年它的铁蹄越过长城,踏进了华北,蒋介石政府坚持不抵抗政策,在华北搞了一连串的丧权辱国的事件。6月签定“何梅协定”,撤销了河北省主席于学忠的职务,禁止一切抗日活动,把河北、察哈尔两省大部分主权出卖给日本帝国主义。10月汉奸殷汝耕进行所谓“华北五省自治运动”,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在全国人民一致声讨汉奸殷汝耕的义愤声中,12月7日国民党政府又撤销了北平军分会,改设“冀察政务委员会”,以宋哲元为委员长。中华民族处于危急关头,亡国大祸迫在眉睫。
  对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和国民党政府的卖国政策,当时的热血青年无不痛心疾首。李新组织川东师范学生每天清晨都挤在阅报栏前等着看报。殷汝耕当汉奸那天的报纸一贴出来,一个学生立即将报纸撕下来,用脚在殷汝耕的像上面踩了又踩,大家鼓掌欢呼。随后几天又踩了宋哲元 的像、蒋介石的像。
  北平大中学生,在中共中央8月1日《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的号召下,在红军长征北上抗日的影响下,12月9日,万余学生举行大规模的抗日救国示威游行,高呼“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反对华北自治”等口号。反动军警用木棒、大刀、水龙镇压,赤手空拳的学生同反动军警展开了英勇搏斗,许多同学被打伤,因而激起了更大的斗争风暴。
  “一二・九”的怒吼声传来,李新和他的同学激动得热泪盈眶。李新和李成之、杨兆临、陈泰湖几人紧急商量,决定采取几条措施:派人联系各校;草拟全市学联章程,准备成立重庆学生联合会;草拟电文,通电全国;向全市学生发出呼吁。按李成之的意见,李新和李成之前往《新蜀报》,和报社一起商量。确定以川东师范为联络中心,加速行动,《新蜀报》刊登电文和文章,他们马上就在报社写了稿子。
  12月22日,《新蜀报》以“重庆川东联立师范学校全体学生”的名义刊出三封电文,之前刊出了《重庆的学生哪里去了?》的文章,立即引起很大反响。夏子明立即来找李新谈话,说:“你现在太忙了吧?一切中央自有办法,用得着你管吗?”李新说:“我是四万万分之一,不过尽一点责任罢了!夏子明说:“你在外面我不管你,但如果招惹外面的人进来,就不怪我了!”为避免发生意外,筹备成立学联的事就改在重庆大学驻城办事处开。
  12月24日,全市30多所中等以上学校的学生代表,在重庆大学驻缄办事处成立了“重庆学生抗日救亡联合会”(简称学联)。成立大会上,除了各校代表外,还有国民党市政府、市党部的代表参加。在讨论通过“学联”章程时,市党部的代表提出要加上学联应在“三民主义”的指导下开展工作,代表们则认为学联是学生爱国的、自觉的、自发的群众组织,不用加上“在三民主义指导下”的字眼。市党部又提出要在市党部的领导下进行工作。双方僵持不下,李新建议大会休会,然后请了二女师、省女职、重大的学生商量,说:“不必害怕在三民主义指导下,就像天天唱党歌一样,不过是念阿弥陀佛罢了!”李新还提出主席要选学校,如果选个人,容易遭受打击,一旦被打击,学联就瘫痪了。大家都赞同了他的意见。大会复会后,顺利地通过了章程,选举了川东师范为首届执行主席。同时,川东师范学生会也进行了选举,杨兆临、李忠慎(新)、李成之、李春成等当选。杨兆临面临毕业,“三李”成了学生会和学联的代名词。
  学联成立了,全市学生都在等待号令。第一次行动是请愿,计划先是学联代表前往行营,然后各校学生上街宣传。24日,川东师范李忠慎、李春城,重大聂士悫,女师万春秀、饶友瑚等向蒋介石行营请愿,行营把学生代表请进会议室,夏子明也在那里,代表们提出请政府立即出兵收复失地,讨伐叛逆,严惩汉奸,保障爱国学生运动等六项要求。与此同时,各校学生分三路(七星岗,武库街、都邮街为一路,大梁子,朝天门为一路,下半城为一路)进行宣传,发表抗日救国演说,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等。在七星岗的宣传队进行宣传讲演时,有几个日本人来照相,被宣传的同学包围起来责问,收缴了相机。现场指挥李成之赶忙通知李新,李新马上去劝阻同学,不要与日本人发生冲突,这样就避免了警察乘机捆人的事件。
  至此以后,市内及近郊学生们纷纷开展各种形式的抗日救国宣传活动。全市中等学校教职员工联合会也发布了“告全市学生书”,积极支持和赞扬了学生们的爱国行动。码头工人也拒绝起卸日货、英货,声援学生抗日斗争。重庆市的爱国抗日运动,便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国民党当局对此惊恐不已,暗中通知重庆市各校提前一周放了寒假,以分散学生的抗日爱国力量。
  学联成立后,立即与全市各界、全川和全国学生界联系,北平学生的函件纷纷寄到川东师范,重庆学运大体上是按照北平学运的步调一步一步前进。学运的方式主要是扩大宣传和抵制日货。抵制日货由于日本的交涉,改称抵制仇货,后来“仇货”也不能叫,只能叫“抵货运动”。抵制口货和提倡国货是同时进行的,重庆的抵货运动有历史传统,从“五四”到“五卅”,一直不断,民生公司就是在抵制仇货和提倡国货的浪潮中发展起来的。李新派人与民生公司联系,学联宣传队到码头进行宣传和动员,学生说:“中国人要坐中国船,哪国人欺负我们,我们就不坐哪国的船。”宣传很有效,日本的生意马上就跌了下来。后来政府禁止到码头宣传,说有碍秩序,只好停止。戏剧演出是宣传的重要活动,学联以艺专为中心,把全市的演出力量都动员起来,编排最好的节日,精心设计戏票。戏票一面画着水粉画,一面印着标语:“解囊救国,举世同钦。”当时一场电影票价二三角钱,而学生演出却卖到二三元,这里面说明广大市民对学生爱国热情的支持。
  重庆学运蓬蓬勃勃、有序有节。除了李新的突出才能以外,跟他的左右二臂,左右二派有一定关系。李成之在成都就参加共青团,和重庆地下组织有联系,经验丰富,老成持重,很有斗争谋略。李春成是拥护“中央”的人,很多活动也受到他的制约,同时也得到一些安全因素。但在1935年6月的一次游行中,学联打出“北方、南方、华北、西南团结起来,一致要求中央抗日”、“立即对日宣战”等标语,李成之提出了批评。因受到政府当局的密切注意,李成之不得不离开学联,到二十一军军训队,由于他秘密组织带枪游行,被军警追捕,随即被学校开除。
  李成之被开除以后,当局立即对早已成为重点对象的李新下手。李新收到学校的通知书,说他“思想乖僻,行动诡秘,下期勿庸来校”,但如果写了悔过书和保证书,还可以保留。这时侯,聂荣藻校长亲自把李新叫到家中,说他尽了全力保护学生,希望李新不要固执,但李新不愿低头。最后,聂荣藻拿出10个大洋给李新,与李新握手道别。
  李新出校找到了李成之,李成之已经入党,便由李成之介绍入了党,通过党组织与延安取得了联系。1938年,李新与5位同学到达陕北公学,投身于更大的革命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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