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如斯】 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阴暗、鄙浊的街头巷尾,到处是依然如旧的公寓房、街巷、广场、十字路口、屋檐,以及那个时代的眼神和一个个没有轮廓线的模糊人影等所有的一切,但这所有一切都在一种疯狂的速度中变得扭曲,因为,在这里正在兴建着一切,表现在所有的街角、人行道、十字路口以及所有被囚于怪诞朦胧之中的人们的行动里,这些行动只朝着唯一的方向扶摇直上,以至所有的建筑、街角、人行道和十字路口都来不及喘息地蒸发、掠过、逃窜、躲闪,在这里,在这冷漠无情、持续不断的行动过程中,时间并非跑在前边,而是落到后边,从外面看到的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关在一座奇特无比的“速度囚牢”之中,在数以千计彼此席卷、争先恐后的瞬间踯躅在后,这里存在过的,瞬间闪烁,呈现于眼前,但眨眼之间倏然消失,之后再次闪现,从本质上讲,仍是同样的东西在同样的时间,这里一排公寓楼,那里一排公寓楼,两条街巷以锐利的角度狂奔到一起,并且沉溺于发疯的狂奔中:我们将一切都抛弃在这个阴暗、鄙浊的城市里,我们抛弃了一切,但从来未能从这一切之中摆脱出来,尽管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但是似乎闯入我们视野的是同样的街道、广场、人行道和十字路口,并且转瞬消失,事物就这样狂奔如斯,狂奔之中,竟不知要逃离什么,这样的狂奔只会带来牺牲,所有的街巷、广场、人行道和柏油路都是这全然疯狂了的速度的牺牲者,可以这么说,所有的这些都是回忆,令人疑惑的回忆的速度,然而,这并不是一座真实的城市,它既没有真实的公寓楼、真实的街巷和真实的广场,也没有真实的建筑真实的屋檐和真实的柏油路,柏油路上的人们也虚幻如影,难以捕捉……他们在楼群前惊恐万状地、擦肩而过地疾驰,伴着车闸的咯吱锐响横穿大道,拐进街角,随后加速,消失在下一座房子背后,但转瞬之间已疾驰到另一座房子前,就这样周而复始地疾驰下去,其实并没有前进,只是以某种奇特的方式做出好像在只在前进的样子,然而事实却是,我们在令人目眩、粗暴蛮横的狂奔中所抛弃的那些东西本身,就是曾经存在、已不复存在了的东西,他们在闪现之时,就已然落后,就已然是正在消失的事物――所以说,这是一座如何没有出路的城市;这里的街道、人们恪守着何种不可思议的体系;这是怎样的时间怎样的空间,只有身后之物,眼前空空如也,只有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缺失之真空,驱使一切向前,本身并不存在;这是怎样的时间怎样的空间,速度又具有怎样强暴的攻击性,看上去似乎对这些公寓楼和这些在柏油路上行走的人们发起了猛攻,似乎转眼之间会将其吞噬――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只有存在之物的不存在之属性,与此同时,存在之物变成了可怕速度的稳固实体,人们只是缄口聆听一位诗人的美句,诗里讲的是“某个事物在阴影之中朝某个地方流走”,人们只是看着一幅画家的杰作,画里讲的是“这里的天总是以典型的方式坍塌下来”,这座城市就这样在无法界定、无法确定的地方突兀建起,或许这当真不仅是一幅关于天塌下来的幻想之作的话,因为在这座城市上空肉眼可见的那片天空,在以特有的方式和楔形角度在彼此冲撞的公寓楼上空坍塌下来,因此我们甚至情愿相信,这里耸立的是一座纪念碑,是两个十分亲密之人心照不宣的纪念表达,这样一来,眼前的景象便会随着这种冥思而变平和,想来这只是两位诗人关于一座城市的虚无幻想,所包含的意味竟如此之多――不过在这神圣的时刻,目击者的认知逐渐成型:说来说去,这座城市、这些公寓楼、这些街巷、这些广场、这些十字路口都不是幻象,这是一座真实的城市,真实得可怕且当真如此:阴暗、鄙浊的街巷,总是挤满公寓楼、广场、人行道和十字路口,怪诞的人们席卷在怪诞的交通之中,这时突然开始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在这巨大、可怕的现实之中,恰恰是这种形式疯狂、漫无目标的交通主宰着一切,在这里,不容遗忘、令人压抑的沉重空间以恐怖、诡秘的速度飞快旋转,急速旋转,打着漩涡,嗡嗡噪响,随波逐流,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我们连同我们自己的视线一起卷入其中,但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然感觉到诗句的深层,已然透视到画作的深层……这早已不仅是一座城市,而是在所有城市中轴上的速度……事实上,在公寓楼与正从那里出逃的人们之间,汽车是构成这座阴暗、鄙浊城市的最后一个基本元素,他们彼此擦肩驶过,不时发出刺耳声响,癫狂不羁充满威胁,以至让人心生疑窦:似乎方向盘后没有坐着任何人!虽然乍看上去,车里有一两个人形的影子做出一个个好像握着方向盘的样子,但我们每个人心里已清楚地知道,我们遇到了一个唯一可以回答的问题,并可能为此感到惊惧:方向盘后到底有没有坐着人?可不可能坐着人?究竟是谁坐在那儿……在车里……在方向盘后。
  
  责任编辑 韩 樱

推荐访问:狂奔 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