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小品(杂文五题)_红尘客栈周杰伦mp3下载

  一   忘了是哪本书中谁写的,说是《西游记》写道,孙悟空慨叹:同是木头,有的刻成佛像,享受香火;有的制成粪桶,承接便溺。我大吃一惊,这猴子的哲思颇有李斯的鼠味啊!听此一声叹,少买十年书。可我毕竟读过名著,怎就忘了吴承恩在哪个章节写的呢?但也不去查了:得此一叹,足矣。
  是啊,我忘了出处,却记住了结果,这就是所谓的“吸取了营养”吧?
  现如今读古书的突然多了起来,读《论语》且品出比《论语》更多字来的书尤其多,不过,我翻了翻,只翻了翻开篇《学而》第一章,就又放下了。因为我想起了某个学者对《论语》的品读,可惜,我只记得是在某报上读过,忘了他的姓名。在此,就让我当一回传声筒吧――
  这位学者说,《论语》是非常伟大的,但是,开篇的三句话怎么如此不通而且支离破碎呢?你看,天天读书回到家还要温习功课,会很快乐?时不时有外地朋友来要招待,受得了而且很高兴?人家不解或受人误解,怎就不生气?就算真是这样,那这样的三句话之间有什么关系?根本就是不相干的嘛,怎么能放在开篇?
  学者说,第一句的“习”字是说试着去做,第二句的“朋”字是指钱,第三句的“知”意思是得到举荐。串起来的大意是说,学生读了书,试着按老师说的去做,果然做成了,嘿,“不亦悦乎”?以这种方法教学,学生有出息,老师的名气就大了,大老远的有人拎着钱来求学了,呵呵,为师的能“不亦乐乎”?按规定,这样的老师得到举荐,就可以享受某种待遇了,但是,偏就没人赏识!咳咳咳,算啦算啦,不去跟他们计较这些了,谁叫咱是君子呢。
  这位伟大的学者说,这三句话。实际上是刻画出了一个安贫乐道的教师的形象!这个教师就是孔子,全书就是以此统领的。
  想一想,唯此才能统领全书。真是卓见哪!可我却忘了……说话人的名!
  我是俗人,忘不了富贵。记得一个日本人说过:中国人最想的是快快富起来,但是,富了之后呢?要有权势来保护,不然,富就不稳,所以“富”了之后会想要“贵”――“当官”或“傍官”,富贵富贵,富在前贵在后。我是俗人啊,记住了富贵论,却忘了论富贵的是哪个人!
  忘了就忘了吧!一辈子能记住的原本就能有多少呢?而记住了的,就像结石,与人生结伴,时时提醒着:思考使人痛苦。因为忘不了,就会记得更真切,直到有一天发现,对人生产生影响的那些记忆,成了舍利子。

  二

  那车真怪:就两个轮子。人骑上去踩它,居然不会倒地还会走,而一停下,却连人带车摔趴了――小时候。脚踏车给我的印象既简明又神奇。
  明明要用脚踩了踏板才会行走的车,却说是“自行车”。是不是因为猛踏了几下,它会继续自动往前冲?或者是下坡时。它能滑行如飞,让骑者衣衫飘如羽翅?也有说它是“单车”,那么是因为它独来独往?而我闽中的乡亲曾经叫它:脚踏车。
  谁能否认它是脚踏车呢?的确是一种踏着走的车,真实得就像一种农耕的哲学:有播种,才有收获。朴实,简单,除了打打气,无所要求,如同天南地北的老农,听命于踩踏,服从于摆布,还要叮呤呤唱着往前冲,直到锈蚀,散了架。
  梁启超表示反对。他说:“骑此车来去自由,何不改称自由车?”
  哎呀,好个自由车!好句惊人语!对于中国的平民来说,“自由”与“车”自古就是奢侈品:“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自由及其自由的车?所幸,清朝灭亡了,脚踏车进入中国,开始以一个平民的形象,行走城乡。你看,龙头在握,有权控制前进的方向;脚踏或手刹,速度不再由别人说了算。僻街,小巷,阡陌,埂堤,飘然游走,如风影随,让官家的排场望尘莫及。即使前方无路可走,也可以扛着自由车找路。相信吧,寻常古道也会因自由车走过而带来现代风。
  然而,流行开来的毕竟是“自行车”:花自己的力气,走自己的路。这颇自得――自食其力,量力而行,一路不慌不忙地看风景。当然,路在脚下,天地宽广,何妨偶生单车走天涯之慨?但是,相对于又一茬的新生代,自行车已然落伍了。听,这是诗人昌耀先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欢呼:
  请看街头一对追戏的小男孩
  他们手持鲜嫩的热苞谷大步越过一片一片太阳
  像越过一片一片湖水。
  像越过母亲的弹簧床。
  他们躲过行道树忘情地朝前方追戏。
  他们嬉笑什么?
  林荫道上奔跑着男孩子蓝蓝的背心。
  和高尔夫呢西服短裤。
  和雪白的运动鞋。
  父母在一旁骑着自行车随后尾随……

  三

  中国字太多了,认不过来。比如,关于成语“恬不知耻”就曾出了笑话,说是我当年呆过的工厂早年开大会。一人上台发言,动用了“恬不知耻”,只是,他把“恬”念成了“舌”。接着发言的人很不屑,也重用了这个成语,这回,“恬”字被念作“刮”。又一个人上台,仍不放过这个不知耻的“恬”,他说,甜不知耻啊,就是嘴巴很甜,其实无耻!
  多年过去了。我越来越觉得这三个工友了不起!他们甚至比有些专家更了不起!有专家说,自行车比小汽车更污染环境:有专家说,穷人是必要的;有专家说,应当取消中医;有专家说,外地人不能随便进北京;有专家说,应该设个汉奸言论罪;有专家说,房价不算高;有专家说,矿难与矿工的素质有关……
  去他娘的狗屁专家!如此专家之说,岂非“舌不知耻”?说他“恬不知耻”岂不太抬举他了?“恬”字有心,而他除了赤裸裸的三寸不烂之舌,除了不知耻,还有什么?
  而我有气!你看媒体披露的那些贪官,家里什么都不缺,出门有车候着,吃香喝辣不必掏钱,换句话说,钱都花不出去了,可却偏偏连救灾款都往家里捞!钱多得像废纸,甚至收了贿,掂一掂,往床下一扔,数都懒得去数。即使在特穷的地方,竟然也能捞成个千万富翁。如此搜刮,有个成语怎么痛骂来着?我的工友早就说过:“刮不知耻”!
  至于“甜不知耻”,往往要历经磨难之后才认得。多少人当官在位时,面对溜须拍马、胁肩谄笑之徒,频频颔首,很是受用;而若失势,给他气受的恰恰是这伙势利小人!古人说过:巧言令色,鲜仁矣。但是,好话有谁不爱听呢?倒是忠言逆耳。往往招来失宠乃至杀身之祸。生活中,多的是表面笑嘻嘻,背后来踢你;当面说好话,转身吐口水。口蜜腹剑,这不是夸张,更不是传说。我的工友说了:甜不知耻啊,就是嘴巴很甜,其实无耻!
  言归正传,“恬不知耻”毕竟是“恬不知耻”,总不能像有些电视剧那样戏说吧?也不能像有些广告那样利用谐音乱改成语吧?我查了《成语典故辞海》:恬不知耻,也可写作恬然不耻,意思是说:对于可耻的事,还安然不认为羞耻。典故出自《云仙杂记》:“倪芳饮后,必有狂怪,恬然不耻。”
  噢,恬不知耻,原来是一种病:疯了。

  四

  故事讲完了,总要问一句: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答案是多样的,但无一 [ 2 ] 例外地,都努力从中吸取经验或教训,以为得到了人生的真谛。但也可能,失去了天真。
  汉人桓谭在《新论》中写道:“人闻长安乐,则出门而向西笑;知肉味美,则对屠门而大嚼。”三国时的魏才子曹植认为:“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贵且快意。”(《与吴质书》)。现代成语字典之类更是不容置疑地下结论:很想,但得不到。只好自我安慰。――好像那人是阿Q。
  其实呢,那人突然想起肉味,就去杀猪家的门口一站,鼻嘴吧咂了几下,说,嗯,肉味好香哪!然后走了,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妥?率真有什么不好?我们想起什么什么的美,不也放个碟片视听一番吗?世间的美,谁有可能一一亲历?
  所以我说,过屠门而大嚼,天真,可爱。
  《列子・杨朱》也讲了一个关于天真的故事:以前宋国――寓言故事老是拿宋国人开涮,可怜的宋人!――有个种田的人,从来就没住过好房,也没穿过厚衣,某个冬天在自家的墙脚晒太阳,暖和之余对妻子说:“负日之暄,人莫知者,以献吾君,将有重赏。”
  想把“晒太阳取暖”这个方子献给国君,并且喜孜孜地盘算着赏钱――这个种田的人哪,有经商的头脑!且慢笑他啊:有了新发现,马上献出来,这是“创新”必要的实验精神!许多发明也是可笑的:不出门就能与万里之外的人聊天、见面?走路可以发电?放屁能点灯?然而这是真的!即使此时失败了,未必彼时不会成功――飞天的梦不也成真了吗?保持童心。不失天真,我们得向这个宋人学习呢!
  当然,被人一嘲,“野人献曝”最终成了笑话。不过,就在《列子・杨朱》里,毕竟有人终于献出了天真。那是另一个故事:有人对富人说,芹菜实在好吃!富人一吃,“蜇于口,惨于腹”,结果呢?“众哂而怨之,其人大惭”。这真扫兴――芹菜味美,本是穷人的发现,将此发现告之于人,可谓慷慨。而富人品不出其中的滋味,“哂而怨之”,不是太粗暴了吗!如此这般伤人自尊,以后有谁还敢踊跃发言呢?
  天真难得哪!
  天真来自天性,它是生命最可宝贵的质地,胜于体格的健壮,更胜于经验的积累。有了天真,残疾主人的心灵是完整的:失去了天真,健壮者的心也会残缺。天真者,不伪饰,不世故,不武断,不囚于经验,也不怕人见笑;天真者,坦荡荡,怀的是一颗赤子之心,心可向天;天真者,既快乐生活,也悲天悯人,天天真真切切地活着。
  当然,有些专家的天真例外。比如,说地震中,校舍倒塌是难免的;比如,说餐馆的剩饭打包供穷人取用,可以解决粮食浪费问题;比如,说提高大学收费标准,同时对贫困生加以补助是良方;比如,说自行车的污染比小汽车多……等等,如此天真,怎么让我觉得像是丧失了天良?
  或也许,那是……假天真?

  五

  走过长街,眼见得俊男靓女来来往往,一派和平加上繁华的景象,高兴。但一扭头,瞥见时装橱里的女模特,我就笑不起来了。你看她们:要么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要么衣冠不整,敞胸或无下装。这,叫人看了怎不难为情!
  当然,那些模特全是假的,也就是说,无非是塑胶或木头的。不过,这样袒露,即使我看作是穿了肉色紧身衣的,并非裸体,也有伤风化吧?不是我不好色,是我不能接受这种粗俗,《中国青年报》也不接受。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家全国大报的头版有一则见闻:《谁调戏了她?》,写的就是服装模特上衣被掀开半边当街展览。
  读罢,我赞叹:有眼光,好新闻,文明、教化正是从这点滴质问人手的。也许,有人不以为然,说那不是真的,让人看看能伤了谁?那么,我说,个别现象也许无伤大雅,若是习以为常了,那就意味着生命的尊严被摧毁!我不是卫道士,反对模特受虐,正如科学家反对克隆人,乃是对生命的敬畏!
  扯远一些,我还反对伪素食。素食者不吃荤。不吃荤并不难,其实只是不吃香料而已,难的是不吃腥:不吃腥者不杀生,绝不只是尘俗中的“君子远庖厨”。而是荤腥不沾。真正的素食桌上,食品果然全是素料加工的,而伪素食者就不同了:不能吃鱼?那就用面粉做个面鱼:不能吃鸡?也用面粉做个素鸡。如此这般,一桌素食,鸡鸭鱼肉全有了。
  这叫素食吗?这和“意淫”有何差别?
  奴隶主曾用奴隶陪葬,杀生太重,后来有人就用土做个俑代替活人来陪葬,以为这样很有人情味,殊不知,只要是做成人形就是对人的侮辱和伤害。所以,一向与人为善的孔子大骂: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意思是说,第一个想出用陶俑殉葬的人,大概断子绝孙了吧?
  这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呢?其实不然。哪怕是游戏,也不能杀人。杀人的游戏玩多了,真的杀人也就轻而易举了。小偷针,大偷金,习惯成自然;假话说顺口了,真话就说不来了;经常弯腰,背就驼了竖眉瞪眼成性,横肉就上脸了;敢把陌生人推倒,踹了亲朋竟还踏上一脚也就不奇怪了。学好何止三年,学坏只须三天。
  回到街上,我走着,见了乞丐,给钱,得到的是良心的净化。可是,如果假丐成群,我就不给了,不施舍给假丐,良心是不会不安的。只是我会从假丐的伎俩想到人类普遍的计谋,久而久之,我会冷漠,麻木,自私――先是对乞丐,无论真假;而后对丐外人士,无论亲疏……
  人之初,性本善。那么试问:谁,竟是恶人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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