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剪不掉的多余底片_写真多余的底片收费合理吗

  1      每一次,坐在剪辑室剪片子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人生也像这些底片,可以重新组合,可以剪掉多余留取精华该多好。   那晚也是在那样剪片子,忽然觉得沉闷,当下离开工作室,直奔最近的电影院。对于一个32岁的单身男子来说,除了看电影,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隐藏形单影只的尴尬。
  是王家卫的新片《2046》。不是很能看得懂,但情感里的无奈总是能触动我的感觉,几乎是叹着气往外走。我就是在这种恍惚的状态下看到竹子的,心下一紧,接着是慌张,再接着,是痛。她,竟是一个人。她也是一个人。如果说一个32岁的男人独自看电影是出于对电影的热爱,那么,一个30岁的女人独自看一场电影又说明了什么?
  我喊她:“竹子。”她侧过头看我,脸上很快浮出笑容,用手指了我好几下,像突然间想起我的名字一般叫道“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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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竹子相识,已是15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17岁,读高一。再确切些说,我是一名17岁的小马仔。我读的那所学校刚成立不久,对入学的成绩要求不高。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男孩子们总是能很快气味相投地结成帮派。我对读书还是感兴趣的,但社会上的一些东西更让我着迷,所以,我在照常上课的情况下,很快加入到一群花钱进来的男生之中,成了一名跟班的小马仔。
  我和所有的农村学生一样,在附近的民房里成群租住。我们是三个人一屋,那两个都是高二的学生,和我没有什么共同话语,我也不想和他们多说话。我对自己是农民出身并没什么自卑的感觉,但城里的一切更让我感到新鲜,所以,每天放学,我并不急着回到住处,而是跟着那些城里的男孩子去一些他们想去的地方。
  我们的那个帮派里老大是大我两岁的成哥,父母很有钱,听他说,他已经读三次高一了。他时常在上课的时候带着几名男生去打牌。成哥知道我是农村来的孩子,身上的钱不多,所以从不叫我去打牌。放学后,一些城里的孩子要按时回家向父母报到,这个时候,无需回家的我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总是带我去吃饭,或去某一个学校找他的哥们儿,或一起去洗澡,或陪着他和一些成年人玩牌。
  第一次见竹子是在她的学校。那是一所市重点初中,成哥带着我去找他的一个表弟,竹子当时穿着一件白裙子出现在我们眼前。她一个人微微低着头向前走着,神情有些害羞又有些专注。这样清纯的女生在我们学校是从来不曾见过的,成哥的目光当时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去了。成哥对我说:“去,问一下是哪班的学生。”这样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我立刻跟上前去说道:“对不起,我问一下,你是不是三年级二班的学生,我找李鹏。”竹子很乖巧地回说:“我是三班的,我不认识李鹏。”我说:“谢谢。”然后,退回到成哥跟前。
  第二天放学,成哥立刻叫上五六名兄弟,跟着他一起去了竹子的学校,等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很快,竹子微微低着头走了出来。我们一帮人立刻跟上,在离学校100多米的地方,成哥上前搭住竹子的肩膀说:“三年级三班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竹子显然吓坏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救命!”这时忽然从后面飞速跑过来一名男生,一头撞在成哥身上,成哥立时很狼狈地坐到了地上。男生推一把竹子:“快走!”竹子真的是吓坏了,呆在那里动都动不得。成哥气急败坏地起身,一边向男生踢过去,一边对我们吼道:“还不快打!”我们一窝蜂地冲上去拳打脚踢。男生一边抱着头,一边对竹子喊:“快走,快走!”他喊得越响,一帮人打得越重。就在我们的拳脚肆意打到男生身上的时候,只听竹子大叫:“求求你们不要打了,我求求你们!”我们停下拳脚转过头去,全都愣住了。竹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被我们夹在中间的男生拍打着地面喊着:“起来!竹子你起来!”我们一起看向成哥。成哥却扶起男生拍着他的肩膀说:“早知道她有你这么拼命的男朋友,我们也就不打她的主意了。”男生和竹子同时红了脸。男生看一眼竹子,紧张地说:“不,我们不是。”一句话,我们全体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成哥沉默了片刻,一挥手说:“不打不相识,走,我们喝一杯去。”
  就这样,我们和竹子及当天成为她男友的小年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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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这群夜夜鬼混的学生当中,从没出现过女生,竹子是惟一的一个。自从那件事后,小年很快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有什么活动,成哥都会叫上他。而竹子和小年正处于热恋,所以,竹子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妹妹。我和小年,则成了一群人中关系最近的两个。只有小年知道,那天打他的时候,我暗中帮了他。
  那一年的暑假来得迅速而烦躁,在我回农村之前,成哥说一放假,我就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不如玩个通宵。于是,所有的孩子都骗家长说学校组织去远郊玩一天一夜,然后,拿了钱聚在成哥的奶奶家里。成哥的奶奶去了外地的叔叔家,所以,我们是自由的。
  一天一夜,我们都在打牌,吃喝,再打牌,再吃喝,直到后半夜两点多钟,所有的人都撑不住了,纷纷睡去。
  那是躁动的年龄,一夜过去,我离开了同样躁动的城市回到了农村。踏在乡村的土地上,我找到了回归的感觉。那个暑假,我除了复习,就是不停地干农活儿。父母都说我长大了。
  再回学校,成哥把我们所有的男生聚到一起,说竹子怀孕了,问我们是谁做的。我们吓得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小年气得砸桌子,他说:“是男人就站出来!”事情出在那夜。一个人睡在小房里的竹子是最先睡去的,在她睡得最香的时候,有人进去了……只和小年牵过手的竹子哪里经过那样的事,又怕又惊又羞的她不敢叫不敢动,同时,以为是小年,也就索性由那个人去了。不想,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惊慌地去找小年商量,才知道,那夜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小年。
  当天所有在场的男生都挨个排查。我和小年相互证明,一晚上,我们两个睡在客房的地铺上,都不曾离开。每个人都有证明人,在公园的草地上,我们相互盘问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得到结果。后来,成哥说:“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竹子还要上学,还要做人,我们每个人先想办法凑些钱,我找人帮竹子把孩子打掉。”没有人接成哥的话,但大家纷纷以各种借口从家里拿来了钱。
  小年私下里恶狠狠地对我说:“除了成哥还会有谁对竹子念念不忘?还会有谁那么积极地想让竹子打掉孩子?我迟早会让他得到惩罚的。”
  小年的惩罚还没有实施,竹子就开始受到惩罚了。手术的时候,竹子大出血,小年迫不得已叫来了竹子的妈妈。竹子的妈妈坚决不接受竹子做出这种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来,连钱都没掏一分就离开了。竹子没有爸爸,我们 连抢三个学校的学生才凑足了钱,让竹子住了一星期的医院。我一直帮她补课,回到学校,她的生活反而平淡下来。
  而我们这帮兄弟之间却发生了变化,每个人都成了嫌疑,每个人对每个人都开始心存芥蒂。紧接着,成哥挨了打,第二天,学校又找到成哥,喝令他退学,原因是他抢了三所学校的学生。对这一切成哥供认不讳,但自始至终没有说出我们这些帮凶。成哥走的时候,对我们说:“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兄弟一场,我最后再说一句话,不管你们信不信,竹子的事儿不是我做的。”然后,成哥拍拍我的肩,“你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一个,以后好好学习。”我用力点头,却流下了泪水。
  我们那群兄弟就这样散了。只有我和小年成了私底下的好朋友。竹子的妈妈从此不太管竹子的事,连钱也很少给她,大多时候,都是我和小年从家里骗钱来帮竹子交各种学杂费用。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对小年说过,在我给竹子的钱中,大部分是成哥让我给的。我不说,是不想让原本就对成哥有怀疑的小年更加确定成哥是“凶手”。
  后来,我考上一所电影学院到外地去读书,暑假里为了挣钱给竹子跟着剧组到处跑,一晃就是三年没有回家。在小年给我的信中,我得知,小年没有考上大学,父母拿钱让他去南京读了本科。而竹子,读完职高去了一家美容美发店工作,开始了自力更生的生活,再无需我们汇钱给她。
  再后来,我常年跟剧组打杂工,往往是一起收到小年的好几封信。这样的情形长了,小年不再写信来,我们慢慢地断了联系。我只记得小年的最后一封信里说他决定留在南京,还说他和竹子已经一切了清,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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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的是,我会在西安遇到竹子。
  竹子很自然地问起我的现状。我很难开口。如何说呢?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单身一人?告诉她我交过一个女朋友,只是在人家脱了衣服向我有所要求的时候我却逃跑了?告诉她我心里一直有一段不忍的过去?
  我想,自始至终,只有成哥猜到了那晚去竹子屋里的人是我。但,成哥没有说。成哥一直认为我是那群人里最有出息的,于是,他担下了一切。
  15年了,我由那一晚长成男人,由那一晚懂得人生的对与错。只是,晚了,对竹子造成的伤害已经铸成。面对小年的信任,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出事情的真相,惟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挣钱,并把这些钱寄给竹子。
  我终于开口,我想对竹子说“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但一张口,说出的竟是“对不起”。竹子愣了一下,很快笑了:“没关系,都过去了。”我震惊:“你知道是我?”竹子点头:“工作后的两年里,我依然能收到来自不同城市没有署名的汇款,我就已知是你,那帮人中,只有你一人全国各地到处跑,也只有你自始至终不敢看我。”
  我艰难地张开口:“你,恨我吗?”
  竹子摇头,“你已经惩罚了自己不是吗?而且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让我真真实实感受到温暖,感受到家人般的关怀。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多少来自家人的关心。”
  情不自禁地,我流下泪来。我想告诉竹子,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已认定她,心里便只有她。当我得知她和小年分手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离开了那座城市;而我最想告诉竹子的是,如果人生可以像电影那样安排章节,我会以另外的姿态好好爱她。而此时,我却只能沉默,为曾经留在人生画面中那段剪不掉的多余底片。
  (摘自《人生与伴侣》
  2005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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