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乐队_乡野小春医萧晋免费阅读

  清明之际,还未等返乡祭祖的我,突然接到妻侄的电话,心中骤紧,难免为岳母大人的离世有种沉沉的伤痛。为力尽孝道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张罗着奔丧必须之品。  晚上妻侄又打来电话,说按老家现行的新规,若有老人故去,一般有众女儿女婿酌情合资请乐队,大张旗鼓唱戏哭丧,除了让操劳一生的已故老人能心安理得地风光一回之外,更能为女儿女婿挣回十足的面子。这让离乡多年的我对老家悄然兴起的新规,虽闻所未闻猝不及防,倒颇有几分刮目。电话那端,妻侄禀明了大致情况,“请与不请,考虑下自行决定。”挂掉电话,我和妻子三言两语一拍即合,又把意见反馈过去,二话不说,“请!”
  那晚日照西斜,我们的车子抵达目的地后,但见用钢管搭建的一台高1米、面积为30平方米的戏台,设计简洁质朴且庄重肃穆,灯光音响服装等道具各就各位,广播里正播放着哀婉低沉,让人为之倾情动容的哀乐。我与戏班班主见面后,对方主动自报家门,介绍了乐队阵容及规则,并特意声明,唱到晚12点整,价位1200块,通宵1800块(凌晨5点为准),所有至亲可根据自己和亡故者的特定关系,可点唱歌曲,也可点唱剧目片断,剧种则以河南曲剧、豫剧、越调、戏剧小品为主,倘若亲属愿意点唱《孝子哭灵》,另加收200块。
  “为什么?”我问。
  对方答称,因《孝子哭灵》实为标准的哭丧,演职人员除了要在灵前披麻戴孝之外,还得全身心投入完成角色的转换,声声娘串串泪声嘶力竭哀婉凄凉,足以把现场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
  酒宴接近尾声,忽闻三声震天的锣鼓响起,乐队在报幕员的简单陈述之后,一曲“灵前故友祭忠魂,追思平生痛我心”的越调声中拉开序幕,那唱腔粗犷豪迈悠悠缓缓,时而如弱柳拂风悲悲戚戚,时而如汉水拍岸起伏跌宕,麦克风里传出的身心震颤的唱风令我阵阵心紧。我想,若不是苦乐旷达、生性坦荡的乡野艺人吼不出这一番风光,若不是石坚水柔土厚风淳的山人乡党唱不出这一气势。
  台上那如雷贯耳荡气回肠的唱风,直吼得青苗抑扬流云徘徊,台下云集着千把号人或站或坐,无论和亡故者有关的还是无关的,早已身临戏境如痴如醉。
  凌晨两点,三月的乡野仍寒气袭人,众位看官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甘愿顶风冒寒与星月为伴,美美地近距离过足一把戏瘾。我虽已离乡多年,对家乡传统的丧事习俗并不陌生,但那时的丧事仅是沿用了数百年的“打待尸”,锣鼓唢呐唱家一律免费,一杯粗茶水,一包“长坂坡”足够吼上一个通宵。如今,尽管演变成了商业性质,殊不知,这种丧办传统习俗已被悄然兴起的乡野乐队所取代,更不知,电视也在千家万户得以更新换代,影视剧及各类综艺节目五彩纷呈,老百姓对真人献唱的乡土文化是那么的如饥似渴,这既是社会进步的体现,更是一种超凡脱俗的文化积淀。我心豁然,面子值几何?抛却的是真金白银,换回的却是乡邻们所渴求的精神享乐,值!
  闲谈中得知,这支由两男三女组成的乡野乐队,来自于某偏远乡镇,尽管是纯“天然”的草根平民,却有着扎实严谨的做人态度。一台东风小霸王,几件演出必备品,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无论有多远,哪怕盛夏酷暑,还是风霜雪雨,一个电话,只需报出详细地点门户,一定准时到达。他们长年奔走在崇山峻岭之间,活跃在暮色苍茫之中,方圆两百里,旮旮旯旯洒洒潇潇塞满了他们美妙的音符。我难掩抒怀之情,喟叹折服;好一个乡野乐队!
  黎明时分杀青时刻,且听乐队一曲催人泪下的《白发亲娘》再次把灵前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更把似有倦意的孝子们震颤得泪如泉涌——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朝思暮想,泪眼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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