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最深的阴影】 连蘑菇最深的阴影

  1   雅依是被一陈手机铃声惊醒的,铃声里有个颓废伤感的女声在唱:Mama,he just a killing man...   睡梦中她仍迷失在昨天深夜的浓雾里,分不清城市、乡村,哪里是哪里。睁开眼睛时,窗外果然是云泥拿奶昔一般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固执地挡住日出,不肯在晨光中淡开。窗玻璃上凝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仿如噩梦惊心的涔涔冷汗。
  她总是喜欢在夜里拉开窗帘的一角睡觉。以便照到清晨的日光,适时起床。但上海的气候总是阴湿的日子较多。绵绵秋雨刚过,秋冬交替时忽冷忽热的温差,经常导致雾锁申城,交通几近瘫痪。
  昨夜的宿醉未完全清醒,雅依的思维仍处在迷雾般的混沌之中,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嘤嘤哭泣声:“他打我……”
  可怜的母亲,雅依想,但愿这仍是梦境,自己犹如看一场悲情电影般地短暂经历一两个小时就结束有多好?可她整整经历了二十来年,母亲总是在哭泣,让雅依心酸的哭泣。
  “有没有受伤?身体要不要紧?姆妈,别难过,你有儿女撑你的。”
  “没受伤……就是……脸上……青了……有点肿……”母亲已止住了哭泣,但言语还断断续续地哽咽着,欲抑难掩的委屈。雅依似自己挨了耳光一样心碎、屈辱。
  “离都离了,就不要再理他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这样一纠缠你就心软,这要伤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雅依一声轻叹,实在不忍心再多说母亲一句,只道:“我这就回来看你,找他们理论。”
  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又叮嘱了母亲一句:“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哥哥,他一个男人去找女人理论是有理说不清的,再者,以他的性子又不知会横生些什么枝节出来。”

  2

  永彦很喜欢临近家门的这条马路,尤其傍晚回家时,宽大的沥青路两旁高大的银杏树,树冠连成一片,紫金红的落日余晖稀稀落落地淋在树叶上。树叶变得金红通透,叶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这样的色泽这样的情景就像他最近的心情,温柔的酸甜。
  刚刚下班时,铭恩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说:“怎样?如果晚上没有个人活动,不如一起去喝两杯?”永彦微笑着摇了摇头。铭恩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笑笑启动了车子。
  铭恩是永彦大学里的同学,铁哥们,那时两人几乎同时爱上了学妹心泽。在一切都还若明若暗时,永彦顾及兄弟之情,悄然而退。铭恩从小家境贫苦,心泽老爸是家产过亿的富商,铭恩对心泽志在必得。故对永彦在若明若暗时的急流勇退佯作不知。毕业后,铭恩与心泽结了婚。一年后,心泽去国外求学,铭恩一手创建了“智胜道金融投资公司”,把永彦这位经济学高才生拉入旗下,两人配合默契,战果累累。
  其实,刚才铭恩的心领神会实在是会错了意,他所领会的是,这小子,今晚佳人有约,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实则,永彦只是希望今晚能在QQ中碰到一位叫小蘑菇的网友在线。很久没见她上线了,这是个令人担忧的小女孩。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感,竟然会资助一位未曾谋面的网友。
  那日他被一个个性签名牵动了神经:连蘑菇最深的阴影都忧伤。
  上面填写的年龄,才20岁。
  小蘑菇,出生在阴影里。从母亲怀上她一直到生下她,父亲花天酒地得没了分寸。
  那是个冬天的夜晚,无风,却冷得入骨,不大不小的雪花在空气中静静地垂直飘落,布景一般。父亲把一位风尘女子带进家门,要母亲把床让给他们。正坐着月子的母亲流着泪抱着未满月的小蘑菇深夜去投奔娘家。
  母亲原本是个美丽整洁恬然的女子。年轻时在当地的越剧团演旦角。婚后一直是个居家小女人,每天都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的桌布窗帘和床上用品都是她手工缝制的,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颜色和花色,非常的适宜养眼。她还爱养一些花花草草和小金鱼。邻居们对此很赞叹不已。小蘑菇小时候的玩伴们很羡慕她,有这样一个漂亮妈妈把家弄得这么整洁漂亮。
  然而小蘑菇的父亲自她记事起,总在外面不停地更换着女人。如果他能善待母亲,即使外面有点风流韵事,母亲也不至于如此伤心。因母亲要带小蘑菇和哥哥两个小孩子,要理家,根本顾不到父亲在外面层出不穷的风流事。只是小蘑菇刚出生时那个雪夜的老戏总是一再重复上演,变本加厉。
  小蘑菇上学时,父亲开始做倒买倒卖的投机生意,有了点小财,在当地颇为风光。校园里的小蘑菇是令人羡慕的,家庭富有,穿着入时,有源源不断的零花钱,人长得也算对得起观众。谁能看得到她的阴影?

  3

  电梯静静地上升。拥挤的电梯内人人都衣冠楚楚、面无表情。雅依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一副森森白牙摄入眼幕,白牙两边是对书名号,这应该算是个灿烂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大厦外的阳光般邪恶。
  挤出电梯时,雅依依然感到那对书名号和那副森森白牙在她脑后。深夜的梦魇海市蜃楼般映射到真实的白昼是恐怖的。是的,她认得他,他认得她……在每一个未央的长夜梦魇里,他是城市黑夜中的猎物,她是粘在网中挥动翅膀的蝴蝶。现在,居然在白天,在工作的金融大厦电梯里,真实地映出这对书名号的笑容。
  坐在办公室方格中的雅依心有余悸,她翻开客户名单,一个个电话打出去,千篇一律的内容。手机在桌面上振动得像电动玩具车。翻开手机,是哥哥雅博打来的电话,三个未接,又发来的短信:听说老头子这笔生意又赚了二十万,他疼你,你去弄点吧。回复:不需要他的钱,我能赚钱养活自己和母亲。
  可怜的妈妈,一想到母亲,雅依的心中总是辛酸的。为什么家里的男人都这么可恨,女人都这么可怜?想到上个周末去妈妈家里的情景,雅依又心痛又悲愤。
  是的,父亲这次是赚了二十万。这个男人,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惹上了一个甩不掉的女人,不得不和发妻离婚。离婚后又对前妻纠缠不休。母亲是个内心很传统的女人,虽然自年轻时到如今,追求者不断,她心里到现在还抱定了从一而终。
  这次,父亲的新欢闹到母亲家里来,是因为父亲给了母亲五千元家用。雅依真的觉得自己被践踏了,她现在这样努力的挣钱,每月没少给母亲生活费,可母亲还在靠父亲。拿他的钱。
  “我不想你失去学业。”母亲眼神凄凉。
  “已经失去了,就像你早已失去了他,这是最真的事实。”
  老家的生活,总是要逼雅依时不时地扮演一下泼妇,那女人也挨了雅依的耳光,当着父亲的面。雅依冷冷地甩给她一句话:“以后你给我放明白点,他和我母亲还有我们这对兄妹,你有什么?”
  父亲疾步跟着雅依小跑出来,两人像是在竞走比赛。“依依,爸给你付学费,依依,要去上学啊。你哥没用,就你聪明,考了这么好的大学,要去上学啊。”
  “我的事你少操心,先操心你自己吧。”
  现在,这个哥哥,家里这个叫雅博的男人,居然还在惦记这个背叛了他们的父亲的钱。耻辱。
  雅博仍不死心,深夜时又打电话过来。雅依正在Soul Asylum酒吧的盥洗室里吐得像只吃坏了肚子的猫。每个晚上,她是这里的兼职吧女。今晚,她连坐了三个台,其中一个台只有一位客人,就是书名号。“好妹妹,你帮我想想办法弄点钱吧,哥车子撞坏了,没钱修,好几天没出车挣钱了。你那么漂亮。就算不要老头子的钱,也有办法的。”
  雅依从心底凉到脚底:“嫂子不也很漂亮么?你一样可以让她产生效益,别闲置在家里呀。”
  哥哥原本是一家私企的操作工,整天哭丧着脸说工资都养不活老婆孩子。总腆着脸向父亲借钱,要买辆车去做的士司机。老头子看扁他没出息,不愿借给他。他就去跟母亲闹,发脾气,砸母亲家里能破碎的所有便宜东西。雅依心疼母亲一再地受创伤,把准备上大学的学费借给了他。
  凌晨两点,雅依歪歪斜斜地走在马路上,被一双手抱进了身旁的黑色本田。恍惚中看到了那副白牙和嘴角两边的书名号。

  4

  今天的白天好似特别长,永彦盼着下班,虽然铭恩给他的上班时间是自由的。他终于可以见到小蘑菇了,下班后。虽然他们在视频中见过对方,但只是视频,那么远的距离,总是有点失真。视频里的小蘑菇剪着BOBO头,面容酷似黑木瞳。
  地点选在一家叫“玫瑰屏风”的咖啡店里,在一条比较僻静的马路边上。是挺特别,一堵金色的屏风上镶满了火红的玫瑰,而每张桌子上都有水晶浅口花盆,浅浅地注了水,上面飘着两朵粉红玫瑰。在圣经上,玫瑰是被上帝祝福过的花,代表着爱情和好运。
  是的,爱情、好运。小蘑菇像水中的粉玫瑰一样轻轻地坐在他对面,告诉他,她有男朋友了。她把两万元钱放到桌子上,推到他面前:真的很感谢你,雨桐哥哥。她的声音真好听,像溪水流过,淹没了永彦的心。
  将近十点时,窗外有汽车喇叭声。两人同时看向窗外,一辆黑色本田。永彦心中一凛,本田很快地启动开走了。
  对了,你男友叫什么名字?你呢?
  铭恩,他叫许铭恩,我是雅依,程雅依。
  永彦舌头发苦,他用手理了理雅依已经披肩了的长发,记住,雅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你还有我,我是永彦,曾永彦。
  永彦送雅依到小区门口,再送到楼下。5楼502室,这是铭恩与心泽的婚房。
  雅依上楼的背影坚强又柔弱,永彦几乎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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