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子老街女人_老街上的女人

  1982年夏天,我刚到集美学村,岑头路是这里惟一的商品街,集百货、餐饮、市场等为一体。在老街上行走的形形色色女人,自然而然构筑了几乎是惟一的小镇上的亮丽风景。   老街的百货商店有两家,人们习惯的称呼是“大百货”和“小百货”。小百货名副其实的小,只有一间教室大;大百货也就四个小百货面积的总和,说它大只不过是相对而言。几趟下来,货架上的东西我都倒背如流了。但是,还要去,因为别无分店,以至于练成火眼金睛,一进门就知道什么东西卖光了,哪里新货上架。也许是群众生活水平低的缘故,大百货顾客稀少,总是我看商品,卖商品的人看我。
  当时电视正热播《血疑》,大百货的洗涤化妆用品柜台有个服务员,是财校老师的女儿,因长得像山口百惠,家喻户晓。常有小伙子前往一睹芳容,但名花有主,看完只能走人,商品销量并没有增加。反倒是有电视机的人家播《血疑》时更拥挤了―――有人想看看山口百惠长得啥样!后来,几次改革,大百货大都境况不佳,因为生活中心已移至别处,回天无力了。
  小吃店就那么几家,带小炒的只有一家。本来花色就单调,品尝两三次后,只有炒米粉和蛋花汤合我口味。老板娘是个丰满的中年妇女,风韵犹存。她的嘴边挂着微笑,眼里透出精明,手脚麻利而神情自若。见我剩下半盘粉丝,下次端上来的炒米粉就只有一小撮,很秀气地堆在盘中央,而且本来就不多的肉丝也明显减少了!有一回我故意站在灶台前看她操作,果然,要摆平那一点点东西还真不容易!我调侃说:别呀,都是吃到肚子里的,小心累着!她红着脸说:不铺哪里会平啊!做蛋花汤时,老板娘总是将那鸡蛋大的鸭蛋打得叮叮当当响,而且还得响一阵子。据说那样下锅,煮出来的蛋花看上去多一点。她家的生意不错,天黑后经常座无虚席。我因爱清静,常常五点就去,独自一人在不怎么明亮的里间享用那一成不变的一块钱晚餐。这在当时已经算小资生活啦。
  后来我带男朋友去吃饭,她还冲我挤眉弄眼,仿佛说,迟早的事,知道你会给我送更多的奖金!可惜好景不长。因为男朋友家盖房子,我俩实行节约计划,自己开伙啦。
  市场就在百货公司门口的街边,上午11点过后基本人去菜空。有一位提篮小卖的女孩,身材壮实,相貌平平,轻度口吃。她刚学做生意,由母亲带着。母亲不仅对她很严厉,对顾客也不讲情面。她们只卖蛋,东西明码标价,说一不二。大家很无奈,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是啊,谁叫人家的蛋是最好的!我常找她们买鸭蛋。母女俩严格区分蛋的大小,分门别类,精确度极高,想浑水摸鱼绝对办不到。有一天,我发现女孩腹部隆起,才知道她已经出嫁并且快当妈妈了。后来生意发达,改摆摊。一起张罗生意的是位忠厚老实的小伙子,应该就是孩子他爹啦。老太太估计已退居二线,享清福去了。现在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有两个店面,当起名副其实的老板娘。这不,一到中午她就在躺椅上打盹,生意由放学的孩子打理。试着讨价还价,小朋友态度坚决,颇有乃祖之风!
  80年代末90年代初,水果担子从市场分离出来,单列于师专门口的街边。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的女贩子却独具慧眼,将挑子摆放在冰厅前。这里虽是法定水果摊点的尽头,却地处十字路口。这个擦边球打得好!凡进出冰厅的人她都打招呼,心太软的就上道,比如我。知道你从水果街一路走来,她还有更狠的招数,就是主动让价,断你的后路。她放弃担子改为三轮车摊子,我是老顾客;改摊子为店,我还是老顾客。直到她雇了帮手,转行卖服装,我们才没来往。
  老街有几间理发店,数我经常光顾的那家最大。老板是个30来岁的男人,既理发也管收钱。女师傅有两位。一位是身材高挑、大眼睛、高鼻梁的美女,20出头。另一位体格小巧玲珑,相貌端正但不起眼,年纪大些。我喜欢找女孩子剪头发,因为她们心细手轻。高个子很快就不见了,听说已当了老板娘。
  从此,我只让小个子打理三千烦恼丝。这是位技术过硬、性格有些倔强的女孩。头一回接手,她就不容分说,给我理了个男式短发,那才叫酷!我好喜欢,再不要别人插手头发事务。因为她不太愿意和客人聊天,我经常通过镜子观察,欣赏她时髦但不事张扬的衣着,记忆最深的是那平静的表情和抿得有些紧的嘴角。直到有一天她辞职离开,我就蓄发不剪了。前几年我又挑了个小个子女理发师,兴许还是她给闹的“遗留问题”哩。
  有间很小的鞋店,总是脏兮兮、乱糟糟的。店老板是个猥琐的中年男人,竟然当着我的面猥亵雇员。小胖妞只有十几岁,满面通红,极度难堪,奋力挣脱。无奈柜台太小,几乎没有周旋的余地。再次经过此店,又见那个畜生故伎重演!好在不久关门散伙,小胖妞估计也已逃脱魔掌……
  老街还有一位不得不提到的女人。这个女人在一条狭窄的巷子口摆摊卖海蛎煎。虽说是摊子,其实只有一个煤球炉,炉子上放一口锅,锅里架个半圆形铁丝网架子,仅此而己。粉浆参杂些大蒜叶子和胡萝卜丝,事先已和好。打上满满一浅勺,摆个把海蛎在面上,往油锅里一放,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海蛎煎就炸好了,搁在架子里滤油退热。
  这个女人事实上是个侏儒,身高顶多一米。俯视下去,能看到的面容只有大眼睛和微微突起的上嘴唇。不过,她的身体倒是发育良好,凹凸有致。听说,她的年纪比我还大,因为太矮了,没人敢娶她,主要是怕遗传。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她腹部鼓起,明显是怀孕了!我的同事,她是本地人,告诉我,这个女人和一位包工头相好,要“借种”生孩子了。再过些时候,就看她怀抱婴儿,轻快而匆忙地行走在老街上―――她现在是个完整的女人了!海蛎煎摊子呢,不摆�。
  我,女老板和打工妹,我们在一同见证老街过去的同时,也一同定格在老街的历史中。没有女人,老街肯定黯然失色。
  【责任编辑 黄哲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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