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典，第一次从城市街区中见到墓地，真让人匪夷所思。 在几个城市，看见与街市毗邻的墓地，有的安置于绿草鲜花丛中，有的隅居于静谧的教堂一侧，全然没有进入阴府的萧条之感。从街市进入墓地，仅有几步之遥，人间的喧嚣尚未散去，却已经踏入了天国的长眠之地。瑞典人将生与死置于咫尺之间，难道是为了告诉人们，死亡离我们充满着创造和勃发的生活并不遥远?
我们从哥本哈根坐车跨过厄勒海峡进入瑞典，因为当晚赶不到斯德哥尔摩，便在靠近边境的一个小镇过夜。这是一个仅有一条长街的小镇。我们的汽车在别墅群中穿过，我突然发现在别墅近旁有一小片墓地，绿草如茵，大小不一的墓碑不规则地排列在墓地上，穿着鲜艳衣裤的孩子，在墓碑之间踢球。一个特别惊异的疑问是：墓地怎么离居所可以如此之近，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无忌地惊扰长辈们的沉眠？
两天后，我们在斯德哥尔摩拜访瑞典企业联合会总部。总部的办公大楼位于市中心一条窄街的中部。刚一下车，我们就见到大楼对面的一处花园。花园由高高的镶有花纹的铁栅栏围着，园内树木扶疏，绿阴下有一座硕大的头像雕塑，还隐约见到了十字架。再走近一看，便是头像下的墓碑了。问陪同，这是哪一位名人的陵园。陪同说，在瑞典的城市中，经常可以见到墓地和陵园，我们已经见多不怪了，我也说不清楚这里埋的是哪位人物。
透过栅栏的空隙向里张望，那是一处不大的院落，除了一个比较高大的墓碑外，还有几个小墓碑竖立着，看样子是一座私人墓地。从总部大楼的窗户向下望去，这座精巧的院落，在这条窄而深长的小街上，显得格外安静。真想问问在大楼内工作的年轻人，每天与陵园为伴，每天面对生与死的图景，该是什么感受？
从总部出来，时间尚早，我们便沿街步行回住所。斯德哥尔摩没有很宽的马路，目前市区的马路都是百年之前所建。沿街的商店大多小而精致，连大门都是高而窄的。在古老的街市行走，总想寻觅古街的痕迹。不远处，在一条街的拐角，让人触目的，又是一座墓碑，深竭色的教堂墙面已经斑驳陈旧，近旁的墓碑也已破损，在宁静中透着一种肃穆。8月末的瑞典已是深秋，墓碑旁的草地已撒满黄叶，一位硕壮的大妈正麻利地把这些黄叶装进袋子。
一坐在草地的长椅上，看这位大妈在墓碑周围晃动的身影，让人想到生与死的话题。在居民住所、办公大楼、旅游景点，在喧哗的人群和古老的街市，随处可见墓地和陵园，你会觉得本是天地之隔的生与死可以如此亲近融合在一起。安息的魂灵仍在聆听街市的喧嚷和灵动，他们与生的世界同在。不同的哲学对生死有不同的表述，实际上，生命和死亡的轮回起始，是这样平凡地在人间演绎。瑞典人每天行走在这样表达着生死问话的街市上，是不是时时萌生着对生命的尊重?他们的心绪会变得平和，充满对安宁而富足生活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