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编辑不久,收到一封请转莫泊桑先生的信。信是这样写的―― 莫泊桑先生: 那一串项链,被你炒得沸沸扬扬,地球人都知道了。然而我昨晚重读先生的《项链》,疑虑重重,问题多多。单是标题我就很奇怪,这样一个老实、简单而又呆板的标题,怎么也能走红呢?若是让我们来作,谁还会用这个缺乏创意、让人一目了然的标题?我略一思索,标题便像珠子似的从脑海里蹦了出来。有《项链和项链背后的故事》,有《舞会结束以后》,有《一男两女》……先生自己看看,哪一个不比你的《项链》朦胧而又吸引眼球?哪一个不比你的《项链》刺激而富有诗意?
言归正传。且说我国的《红楼梦》,数百个人物里头只有一个石呆子;而你的《项链》,只写了三个人:罗瓦赛尔、罗瓦赛尔的妻子玛蒂尔德、玛蒂尔德的朋友福莱斯蒂埃太太,这一男两女竟然全是呆子。莫泊桑先生,难道贵国是呆子之国吗?
先说呆子罗瓦赛尔,在项链丢失之后,还像我们捡麦穗似的来来回回地去找,又是登报又是报警的。这个呆子,你就是有十串百串的项链,也早被人拾跑了,能找回来吗?后来借钱买了项链,弄得一屁股都是债,竟也像孔乙己似的替人家抄抄写写,抄一页才赚五个铜子。这个呆子,干嘛不办个少儿书法培训班?利用自己在教育部门的关系,还怕招不到学生?只要在学生身上打打主意,比如收取报名费啦,卖点学习资料啦……总之,早就赚得肚滚腰圆了,还债岂不是小菜一碟?你欠的那些银子,不,是法郎,算个鸟?哪里用得着去誊抄那五个铜子一页的账目?而且一抄就是十年!呆子!呆子!
罗瓦赛尔太太,那个叫玛蒂尔德的女人,也是个标准的呆子。你不就是借朋友一串项链吗?不还她会怎的?当日借的时候,并无第三人在场作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上法庭打官司,也不一定输的是你。弄不好,或者弄得好的话,还可告朋友一个讹诈罪!退一步说,项链丢了之后,也不用着急的,可先问问朋友,那串项链是哪来的?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若是公家的或是哪个剧团里的,可先打一张欠条,久而久之就不了了之了。若是朋友私人的,可买一串假的还上。总不至于因一串项链而倾家荡产吧。就是倾家荡产也轮不到你,活该你的朋友倒霉!谁让她把项链借给你的!
再说玛蒂尔德的朋友福莱斯蒂埃太太,也是个十足的呆子。玛蒂尔德归还你的是价值三万六千法郎的一串钻石项链啊!真是美死你了。可你却说:“我那串可是假的呀。顶多也就值五百法郎!”哎呀呀,这话只能在心里说,或者说,对谁说都不能对玛蒂尔德说。这个呆子,简直是呆毙了!
莫泊桑先生,全世界都说你是大师,以前我也认为你是大师。这回我读了《项链》之后,觉得贵国的呆子蛮多的,《项链》里写的全是呆子,让我对呆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由此进而想到:莫泊桑先生,你是不是也是个呆子?
这封信的落款,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读者。
关于莫泊桑先生,我还有话要说。请让我先公开这封匿名信,盼这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读者速与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