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我最爱他 说不定

  1920年初冬,一艘从中国开来的轮船缓缓停靠在法国的马赛港,一位中国少妇优雅地走下船。她就是张幼仪,当时20岁,婚龄5年,奉公婆之命漂洋过海,投奔在英国生活的丈夫徐志摩。
  徐志摩皱着一对剑眉,注视着分别了两年的妻子。他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先在附近商店里替她挑了当地流行的衣服和鞋子。换下来的旧衣物被徐志摩随手扔到了箱子里,那一扔,让张幼仪心中一痛。
  在英国的沙士顿,她虽然和徐志摩住在一起,但生活并不像张幼仪想象中那般郎情妾意。
  晚年的张幼仪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我到英国的目的本来是想着夫唱妇随,学一些西方的学问,没想到做的净是打扫房间、洗衣服、买吃的和煮饭这些琐事……我没有办法让徐志摩了解我是谁,他根本不和我说话……”
  那时候的张幼仪,是那么惶惑,她想讨他喜欢,却苦于找不到途径;她想抓牢他,却眼睁睁看着他越飞越高。
  第二年春天,徐志摩宣布要带女友来家里做客。“女友”这两个字,对张幼仪而言无疑是个敏感的符号。“我那一整天都面临着来自徐志摩女朋友的威胁……我料想她会讲流利的英文,也可能和徐志摩一样爱好文学……”而当那位短发、涂暗红色口红、穿毛料海军裙装的“情敌”出现在她面前时,张幼仪差点儿笑场――对方的绣花鞋里竟然是一双小脚。
  张幼仪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命运:“我没有这样的小脚,也读过书,我学的东西可以和这个女人一样多!”这种声音,对弱势的她来说是如此难能可贵。也许,若不是被徐志摩逼至人生的墙角,张幼仪何来这样的诘问与质疑?
  于张幼仪而言,正是这种隐性婚姻杀手的悍然出场,让她心生不甘,并激发了她的斗志,使她开始试图超越自我。
  在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徐志摩的反应十分激烈:“打掉!”她担心道:“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去。”徐志摩冷冰冰地说:“还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呢,难道你因为担心坐火车可能死掉就不坐火车了吗?”他用“归谬法”来驳斥张幼仪的观点,从逻辑上来说没有错误,但作为女人,张幼仪的心因这句话而坠入了冰窟。徐志摩一生说过许多聪明话,而这一句,应该是他最不诗意、最没有人性的混账话了。
  谈判不成,徐志摩撇下妊娠反应严重的张幼仪,独自云游四方。
  我们不难想象张幼仪所面临的困境――经济、生理、心理的多重危机。
  离婚后的张幼仪,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辗转来到德国。她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觉得自己严肃的人生理念与德国人严谨的工作作风十分契合。在学会一口流利的德语后,张幼仪找到了自信,也找到了人生的支撑点。她后来把自己的一生分为“去德国前”和“去德国后”两部分――去德国以前,凡事都怕,到德国以后,变得一无所惧。
  相比较那个如鼹鼠般躲在婚姻的地洞里惶恐不可终日的沙土顿主妇,你一定更喜欢那个“一无所惧”的张幼仪。1926年,她回国担任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兼任云裳时装公司的总经理,事业登上顶峰。如你所见,虽然人生的风雨劈头打过来,但她最终笑出了自己的风采。
  这时的张幼仪已完全摆脱了离婚的阴影,当她以干练的现代女性形象出现在徐志摩面前时,他大为赞赏。她成功地改变了自己在徐志摩心目中的形象,从那时起,他以她为荣。
  当年,徐志摩回国追随林徽因,却听闻林徽因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婚约,要嫁给自己恩师的儿子梁思成,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北京的社交名媛陆小曼在此时翩然而至,他们相爱,可是多数人却说他们互相毁了对方。徐志摩因她而声名狼藉,因她的挥霍而疲于奔命地赚钱,更因她而身心俱疲。
  不稳定的感情生活,使徐志摩在再婚数年里感到无尽的困顿与苦闷,乃至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去教课,最后终于以一场意外结束了来去匆匆的人生――1931年11月19日,为了听一场林徽因的演讲,徐志摩赶赴北京,没料想飞机失事。
  张幼仪送上挽联:万里快鹏飞,独憾翳云遂失路,一朝惊鹤化,我怜弱息去招魂。不善于抒情的张幼仪,只是偶尔真情流露,却令人动容,她坚守自己的承诺,尽心服侍徐志摩的双亲,为他们养老送终;精心抚育儿子徐积锴,终使其成才。1949年上海解放,张幼仪赴香港定居,直到这时,她才终止了寄钱接济陆小曼。
  1969年,张幼仪亲赴台湾,找到梁实秋、蒋复璁――梁实秋是赏识徐志摩的文友,蒋复璁是徐志摩的表弟。她说:“希望你们两个出面,给徐志摩编一套全集,资金由我来出……”30多年后,徐志摩全集终于面世。
  夕阳西沉,余晖脉脉,张幼仪以沉静的语气向侄孙女张邦梅讲述尘封半个多世纪的往事:“我这辈子从没对谁说过‘我爱你’,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的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是爱他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摘自《现代女报》)

推荐访问:爱他 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