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变奏曲|爱的变奏曲中文版

  季宇自1980年步入文坛,早期创作以短篇小说为主,后结集为《爱的变奏》。《爱的变奏》文如其题,以写爱情的小说分量为最重。   与集子同题的短篇小说《爱的变奏》,讲述了青工田杰与有林黛玉病态美的仓库保管员梅丽的爱情故事。本来,田杰有点吊儿郎当,可看到梅丽文雅安静,爱学习,在英语之角报名学英语。为了和梅姑娘交往,他也开始认真读书,在梅丽的鼓励下,他也准备上英语辅导班。家里人很喜欢他的变化,殊不知全是因了爱情的魔力。可就在田杰也包括读者希望田杰和梅丽的感情有新进展时,小说写到梅丽早已得了不治之症,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田杰和梅丽是一条线,田杰和胖姑娘刘红英是另一条线。刘红英大胆泼辣,她爱田杰,不惜放弃少女的自尊,但田杰不爱她,两人的关系充满戏剧性。田杰为躲避刘红英付出的招数,刘红英死缠田杰的细节以及她的胖和心直口快等特点,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今天读来,仍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幽默。
  《雪花,静静地飘》中的田静为了考研究生,付出了全部,包括爱情,弟弟田建雄把姐姐当成八十年代的“范进”,恋人杨玉因此离开了她,她很累,也很失落。老所长去世前留给她一封信,要她坚持下去,她由此获得了力量,获得了平衡。这种处理当然带有那个时代的色彩――爱情和事业不能两兼,而且是常常矛盾的。为了事业,哪怕牺牲爱情,也是值得的。
  《悠悠凡尘》中,“我”经过文化大革命,已有点玩世不恭,不相信正统观念,认为“社会不过是一个傻子和骗子集团”,但对纯洁的爱情还是相信的。但他没想到爱他的女护士并非因为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负伤的战士,而是因为他爸爸是大首长。
  《心中的荒原》中的“他”是致残的战斗英雄,某公司找他做“肌肉再生丸”的广告,只要他拿着药品,来个“捕俘拳”,就可以得到一千元广告费,在八十年代,这是巨款啊!“他”拒绝了。看了这则广告,你不能不惊诧时代的变化,季宇二十多年前所痛斥的药品广告,现在已铺天盖地,国际巨星,每周甚至每天都和全国人民见面的央视播音员、主持人都毫不脸红地广而告之。
  《心中的荒原》中的“他”尽管国家给了巨大的荣誉,在现实中,“他”却是不合时宜的人,“他”要不断地向人解释前线战士的勇敢是发自内心的,“他”爱的女友嫁给了别人,正当“他”希望和这位前女友开始一段友谊时,没想到她是那么地实际,她可以用“他”的残疾证购买年货,这样就可以免除排队之烦。小说随之结束,显然,与“他”心中有过的军人训练的满天雪地的荒原相比,现实中存在于人心中的荒原更加可怕。
  《为了爱》中的何林和田小洁本是一对恋人,为了何林能考上研究生,田小洁有意中断了和何林的关系,转为暗中支持他复习,好使他能集中精力。何林误会了,但学习的劲头更足了,终于得偿所愿。这时,何林才明白田小洁的苦心。这篇小说延续的依然是《雪花,静静地飘》的思路:爱情和事业是矛盾的,牺牲爱情才能换得事业的成功。
  《山鹰》不是明确的爱情小说,但男女主人公的好感是明显的,它写的是青年女司机莎莎和国画爱好者金林途中相遇的故事。金林搭了莎莎的便车,到南京考美术学院。他们在路上聊各自的生活,莎莎为金林的勤奋学习的精神感动,本来已对青工考试中自己数学不及格的事情不在乎了,但看到金林的锲而不舍,她决定再次参加数学考试。小说题目是《山鹰》,是要告诫青年人应该志存高远。山鹰在小说中出现三次,高高飞翔,这是点题。读这篇小说,联系《爱的变奏》中的青工梅丽和田杰,你会感受到青年工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学习的热潮,不像今天全为生存而奋斗,两者相比较,当年工人的精神气似乎没了。同样,我们通过《山鹰》中的金林,能感受到那个年代全民爱学习的那股浪潮。
  《重逢》是写丁丁和田小兵的故事,俩人本在一个地委大院长大,两家经常来往,很亲热,在他们小的时候,两家大人甚至要结为儿女亲家。“文革”来了,丁丁和田小兵参加了不同的造反派组织,田小兵那一派逼死了丁丁的母亲,丁丁发誓要为母亲报仇,放小兵一家的血。不久,他父亲也追随母亲而去。后来,丁丁到了部队,田小兵也参军了。在自卫反击战的一次执行任务时,小兵救了丁丁,为此,他失去了一条胳膊,丁丁失去一条腿。从战场上归来后,小兵和丁丁和好,成了生死兄弟。
  这篇小说写于1980年,当时伤痕文学还在盛行,季宇用一种相互宽恕的方式对待“文革”中敌对双方留下的心灵疤痕,这比单纯揭露要好。一个民族在遭受“文革”这样的创痛后,还要向前。忘记痛苦意味着忘记过去,彼此和解,才会获得新生。
  小说中,丁丁爱田小兵的姐姐田小云,好事多磨,最终他们又走到一起。令我感兴趣的是,这篇小说采取的是小说和电影剧本相结合的方式,互相印证,讲述同一个故事,共同推动人物和情节的发展。这种技巧,就是在今天,也很新鲜。而从1990年代到今天,季宇总是保持着这种小说和影视剧本相结合的方式。1990年代,20万字长篇小说《徽商》和20集电视剧《徽商》几乎同时完成,2010年,一百万字的《新安家族》和39集电视剧《新安家族》也是同时面世,业内外人士都很惊讶,赞同者说,这种“一鸭多吃”的方式好。为什么季宇有这样的一种写作方式呢?我在《重逢》中找到了答案,如果从这部小说算起,他摸索这种创作方式已经有30年了,修成正果当然毫不奇怪。
  《失却的平衡》写的是一对夫妻为家务事发生了矛盾。这是一首锅碗瓢盆交响曲,更像是一份丈夫面对妻子反省的自述书,它实实在在,是很多家庭都有过的事情,就在今天,也有相当的普遍性。成家的男人读它是会生出许多感慨的,肯定能提升家庭幸福指数。
  季宇出生在城市,是在市民文化背景下长大的。他有过插队知青的生活,对农村是熟悉的,他的《同胞兄弟》、《母亲和舅舅们》、《魔表》,都有很浓的乡土气息。
  《同胞兄弟》中,大根和二根作为一奶同胞,却为母亲割寿材的事情闹翻脸。母亲七十三时,就要两个儿子把寿材备好,这是1974年,农村人连饭都吃不饱,遑论其他。1975年,工作队进村割农民的资本主义尾巴――打鸡,鸡是大根二根老母亲的命根子啊!煤油、食盐,都要鸡蛋来换啊!老人一惊吓,就进了医院,这一病,棺材的重要性就更加突出了,没办法,兄弟俩咬咬牙,决定一人出五十元,把这件事办了。他们有个在合肥的姐姐,拿工资的,手头自然松泛些。二根就以给老娘做寿材的名义,找姐姐要了一百元,大根认为这一百元是寄给兄弟俩人的,怎么着也该专款专用,没想到二根要独吞这笔款子,大根就和老二吵了起来。吵架的第二天,两家的院子就砌了一道墙。双方都发誓“生不来往,死不悼嚎”,从此视如路人。老母亲伤透了心,再也不提寿材的事。没想到没几年,包产到户,兄弟二人经济上翻了身,兄弟俩争着要单独为母亲做寿材,过去伤和气的老大难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兄弟妯娌也和好了。
  这个故事有诠释政策,宣传政策的因素,但不是表皮化的图解,而是从生活细节出发,从细微中见人心,见时代的变化。
  《母亲和舅舅们》的故事也有些和《同胞兄弟》类似,“我”下放住到大舅家,因为每月有生活费寄来,二舅和小舅非常眼红。这时,“我”在城里的母亲要来看望三个兄弟,大舅品行好,二舅和小舅都自私得很,两人抢着要姐姐住到自己家,好趁机捞一笔,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勾心斗角,各出奇招,还打了起来。结果,二舅和小舅各自从姐姐那儿“借”了二百元,做姐姐的也给孩子大舅二百元,但大舅却在送“我”和母亲的途中,把这钱退给了姐姐。如果说,《同胞兄弟》把亲情的缺失归结为农村的贫穷,《母亲和舅舅们》则通过三个舅舅的形象表明,贫穷还不足以毁灭亲情,人的自私和贪欲才是亲情的最大杀手。
  《魔表》写的是小山村的事情,却带有寓言哲理意味。在大学里读无线电专业的袁明是袁五叔的外甥,回乡时到舅舅家做客,碰上外号“母夜叉”的袁二家媳妇和舅妈耍泼,众人都拿这婆娘没有办法。袁明见了,心生一计,把他带来的普通万用测电表打开,针对袁二家的明明偷过人,还说自己清白,袁明就说他的表可以测定出一个人清白与否。他用的是很简单的道理,把代表正负极的两个探测棒分开,说要是一个人清白,胳膊放在表上,指针不动,反之,指针就跳。等到众人把母夜叉的胳膊拿到表上,他暗地里把两根探测棒碰在一起,指针迅速跳到底,吓得母夜叉当场招认,自己只有两个男人。
  这个小事情一下打破了山村的平静,人们纷纷来找袁明,请袁明和五叔吃饭,或者送袁明礼物,向袁明坦白自己做过的错事,要袁明顾及情面,不要把事情抖露出去。一时间,小村人人自危,把袁明看得比公安人员还要厉害,是通天的角色。小说似乎不仅仅是揭露山村人的愚昧,而是别有所指,“文革”时向党和领袖表忠心,狠斗私字一闪念,不就是《魔表》的翻版吗?
  《带“徽章”的种鸡》更是一则现代寓言。有着高贵血统的优良种鸡阿黄本是省级养鸡场的宝贝,住单间,进餐时还有古典或者流行音乐侍候,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它特别自信,平时总是一副高傲得不得了的做派。一天,饲养员小黑带着个美女进来,看上了它,就把它挑走了。
  阿黄经过拖拉机的颠簸,被美女拎到乡下老太太的家中,对老太太抓出的硬壳壳不屑。我是吃“商品粮”的主啊!这东西能吃吗?可看大白鸡吃得津津有味,它肚子实在饿了,也只好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阿黄在养鸡场是有过罗曼史的,那是一只英俊的来亨鸡,来自澳洲的世家,如今到了这么个穷山沟,好好的一对情侣硬生生的拆散了。看着周围的鸡们谈情说爱,它的心也动了。得了,都八十年代了,还立什么贞洁牌坊,就在这群三流美女中凑合一个吧!它主动向一同来的大白鸡献媚,大白鸡不理,它居然看上了凤头鸡,太气人了。阿黄不知道怎么摆脱目前的尴尬局面,它学着公鸡,卖力地“咯咯咯”起来。只是在老太太和众人眼里,“牝鸡司晨”,太不吉利了,一个人们称为“队长”的壮汉把它结果了。阿黄以为自己高贵,不适应变化了的生活,不知道放下架子,踏实地求生存,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这篇小说写于1985年,那时,农村的改革已经完成,城市改革刚刚兴起,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和市民也要凭本事和诚实劳动吃饭了,认真干活的,头脑灵活的,挣得就多;捧着“商品粮”饭碗,就以为是捧着金饭碗,就高人一等,就不思进取,停滞不前,最后被无情地淘汰。季宇以寓言的形式塑造了阿黄这只母鸡,抨击的对象就是后一种人。
  《第五次考验》大概取自季宇的军营生活,有点类似于略萨写军旅生涯的味道,荒诞,非人性。弹药保管员丁小刚积极要求进步,向组织靠拢,指导员却给他来个荒唐的五次考验。
  季宇大学时期学的是图书馆专业,在安徽中医学院当过古籍部副主任,对图书馆业务尤其是非信息化时代的图书管理很在行。
  《风波》中的丁昌文仗着自己对图书分类知识无人替代的地位,经常跟学校叫板,稍不如意,就撂挑子。他一不工作,图书分类工作多半会瘫痪,新书上不了架,归不了档,读者有意见,馆长就有麻烦。以往出现这种情况,馆长都要三顾茅庐,请他出山。这次馆长也到他家了,但只是看望,要他安心调养身体。原来馆里的年轻人已基本掌握了分类法,尽管个别图书可能把握不准,但整体无大碍。老丁原本就有这些年轻人是自己的威胁的意识,现在更有被抛弃感。好在他次日回到馆中,年轻人还是围着他转,向他请教。
  在生活中,季宇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他以温和的方式处理了年轻人和上一代的矛盾。现实中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可能不那么容易解决,但倘若以这种人性化的方式解决,不是很好吗?
  《寻》中的田文昌是历史系教师,年轻时把文凭卖给了有点亲戚关系的田炳大。改革开放后,职称启动了,田文昌没有文凭,每次评选时,都被刷了下来,他为此很苦恼。他在报上看到来自美国休斯敦大学的田学孟将来A大学讲演的消息,从介绍看,这个人应该是田炳大。“田学孟”就是自己当年文凭上的名字,想不到炳大出息了,去听听他说什么,说不定还能把当年文凭的事情解释清楚。田文昌早早去礼堂听这场报告,这一听,才知这个教授研究的是自己同样感兴趣的历史问题,可人家掌握的文献多,观点别致,绝对在自己水平之上。想想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田学孟,耗费了许多无谓的时间,人生的价值实现似乎不应该如此。
  小说结尾意味深长,原来这个田学孟不是田炳大,他找错人了。不止如此,多年来,他的寻找也是没有价值的。真正的寻找应该是像面前的这个田学孟,围绕一个历史问题,苦苦寻找资料,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纵观季宇的早期小说,应该说,无论是数量,还是影响,都谈不上有多大。如果以他今天在文坛的实绩和地位,似乎看不出两者必然的联系。但细读,又觉得他那时的创作有点特别。因为整个1980年代,是文学创作思想和方法爆炸的年代,文学从伤痕、改革、反思、寻根、魔幻到新写实,而季宇的小说似乎与这些都不沾边。他以自己对生活和文学的理解,老老实实地写着,今天看这些作品,好多不免幼稚,但简单中传递出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和文学事业的追求。有的方法显得别具一格,并能看出和今天的联系;有的故事虽然简单,但思想即使从今天看,也不失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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