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七百英里歌曲_离家七百里

  一      那儿离家很远,天空是永久的凝重,我已不曾记得年少时的轻狂,只是留下飘扬在微风中的色泽。   山是始终看不见末端的,公路正如此。   “有时候你总想翻越一座山,看看山的后面是什么,想知道山的那边又有什么惊喜,可是等到你已经越过那座山了,却发现山的那边什么也没有。”
  三清山距南昌约300公里,汽车走盘山公路同轿子一样,颠簸。且四周弥散着雾,似乎每一颗细小的水汽都已悬浮在尘埃中,白茫茫要将山给囊括进去,映在眼瞳里的全然是浑浊不见的东西,但是清鲜的空气又带来莫大的澄澈感,鲜艳而美好地揉碎在大雾里。
  清晨5点多便要起来,因为乘缆车若去晚了就要排队。这种过年的时节,排3小时的队已经很正常了。我以为这么早旅馆的窗外将漆黑,毕竟太阳还藏在山里,可是当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拉开窗帘,却看到了惊奇。
  是山,顶部是苍蓝的天空,只露那一撇色泽,因为山全然将天空挡住了。巨大平滑的石块上有湿润的地方染成了黛色,四周几点苍翠,山脚下却还是黑黝黝的。听得见细碎的水声,但是始终看不见有水,仿佛那些自由散漫的智者都藏在山石内部,偶尔出来端详一下岁末的朝霞。
  自然,我们入住的旅馆就坐落在山脚,未上山已赏其三分颜色。
  但是既然有朝霞,说明是阴雨天,我坐在缆车上时就看到细雨珠子从车窗上滑下来,不紧不慢,却携带着一身清澈与湿润,透过窗户缝隙扑面而来。
  我对于坐缆车是有所畏惧的,我并不恐高,但是上车的那一瞬总感觉会撞在车门上,下车又担心会因为惯性摔在地上。缆车是个有意思的交通工具,没有车轮,但比磁悬浮列车悬得高多了,悬在一千米的高空;速度也很慢,可能是怕打扰清晨安恬熟睡的山吧。至此,便在车上听起音乐来,这里可以将音量开到足够小,周围是这样安静,安静,安静。
  刚开始听WESTLIFE的《Mylove》,这首歌我至少听了40遍,也是讲翻山越岭去旅行。可是这时我却忽然想起The brothers four的《Five hundred miles》(离家五百里),里面回荡着与我旅游截然不同的伤感:
  “Away from home,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away from home,
  Lord,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这就好比旅行与远行的区别,可是我却忽然想起了这首歌。
  
  二
  
  缆车只消38分钟,我下了车便准备爬山了,我们先走的是西海岸。
  这天的雾格外浓,就是所有大雾天气里最浓烈的那一种,除了栈道外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不知晓。水汽也很重,层层叠叠压下来,被皮肤表层的毛孔吸去了,微微有凉意,但是也自然。在这种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走在一半倘若回头,就会看见身后的路远远淡去在一片白色中,你会诧异它究竟去了哪里,只是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从那片淡去的白色中朝这边走来。
  这便是略微可惜之处,西海岸的景色完全蒙盖在这似乎有些无聊的雾里,但是谁知道呢?
  我们的步履因大雾加快了,因为没人在这里停下拍照,也没人愿意等待雾散。山里的天气是说不准的,既然自然要这么安排,那就顺其自然吧。我未走完西海岸,就觉得异常疲惫,但是始终不敢停下,爬山的时候如果停下会更加劳累。一路有很多轿夫,他们不断地问:“坐轿子么?坐轿子么?”每到大家稍稍停下,他们也停下,继续问:“坐轿子么?坐轿子么?”他们大多很能走――这是必然的――这即是山里人的特性。然我却感到一生都在这山里来回走,以抬轿为生――也许还做些别的什么买卖――不是什么很有乐趣的事,每天需问同样的话“坐轿子么?坐轿子么”,每天将这山早已熟透的景致再在脑中翻滚一遍,每天走得大汗淋漓,应该不是很有乐趣的事吧?可是这样说又太过绝对,也许做轿夫也有其秘密的乐趣?也许是因为旁人无法体验他们的心情?所以也就不再觉得有什么无乐趣的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到达东海岸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了,三清山也终于清晰地呈现了出来。我看见许多不同的树、不同的石块,却始终无法说出究竟哪里不同。大人们叫着:“真美啊!”我也向四处望去,是很美,可是我并非一个极端喜爱自然风景的人,所以并没有觉得太过欣喜。相反,我喜欢很多微不足道的细节,比如早晨的旅馆窗外的山,我几乎忘记了东海岸的模样,但一直没有忘记早晨在窗户里看见的。
  南清园景区是最著名的,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从东海岸到南清园的,似乎只是走过很多道路和石板,累得不行时就看见了司春女神。司春女神这块石是三清山的标志了,她背后是格外灿烂的天空,膝边有松树。我可以看见她及肩的半长发和端庄的坐姿,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脸上还有之前的水汽,石头映出不同深浅的色泽,本来主调是冷色,但这周围的树实在翠绿,而天色又布满了柔和的光,画师来此定要泼墨一番。
  自然,她是今日与人合影最多的姑娘啦!
  其他众多石头,有些名字不太记得了,巨蟒出山还是巨蟒出洞,这我总会混淆。至于那个令大家笑得不行的少女开怀,我并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既然已经写下了司春女神,也就够了。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司春女神图案的挂链,这大概是我记得她长相的重要原因。
  然而,我记得比较深刻的一个景致,是大家都在与那些石头合影的时候看到的。我登上一个很高的台子(在山峰上),向下俯瞰,最远处是两座山之间一倒三角的缝隙,透过来很恬淡的光彩,满山都是深浅浓淡不一的绿色,有些被之前的光彩洗礼到了,就泛起明亮的色泽。一些云漂浮在山顶微下的地方,很薄的云,因此并不觉得碍眼,有那么一些层理反倒把山装点得更深沉了。再往下就是朝向各处的道路,夹在所有苍翠和光彩之间,隐隐露出灰白色,它们分布得很奇特,让我险些以为有些路是与地面垂直或悬浮在空中的。的确,这个视角让山看起来像一个陶瓷碗,很自然完满地展现在眼前,你可以看见碗底的蓝釉,又能瞥见碗口的光滑洁白。道路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彩色斑点,活动的雀跃的,不能一瞬间全部看清,却让你明白他们所思所想的一切。这就是我印象格外深刻的一个景致,就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地方向下俯瞰时看见的,我很想将它拍下来,可是没有广角镜头,也很难用那直径4.8mm的东西将所有这些超乎触觉、味觉、视觉的通感囊括下来。
  
  三
  
  我们去婺源的途中,发生一件美不胜收的事。
  依旧是盘山公路,但雾气比之前少了许多,相反是大晴。你可以想象山里的大晴天是什么样子,云就在不远处漂浮,但它们是透明的,阳光穿透它们落下来,毫不吝惜地掉落在整条路上。空气是无与伦比的新鲜,似乎每深呼吸一次都是最深层最昂贵的享受,所有自由的风轻轻拍打在脸上的时候都是莫大的温和与快乐。
  倏忽就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致,摄影家恐怕要等待一年才可看见。道路一边,地表直至远处的山腰都是半透明状的雾气,但从云彩上端算起,就是明媚的山,与平常的皆不一样,透出若即若离的浅蓝色,天空的晴朗浑然一体,近处还有几棵简单的黄色树枝摇曳着,绝对是完美的景色!我们都停下了车,下来拍照。阳光真是美妙极了,既不太刺目也不太微弱,而是刚好和煦地铺洒下来,落在我们脸上都是电影胶片一般的融洽光辉。大人们纷纷重复那一句话:“真太美了,真太美啦!”这是我近几天又一次听见他们如此激动的语气。
  所以这个时候我也不能扫兴,所以也跟着叫起来:
  “真太美了,真太美啦!”
  这样地重复一句话,即使起初并不太激动,一旦说出口,也成全了美不胜收的心情。
  婺源倒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有趣。彩虹桥的阳光其实还不错,周围的水和石头也都泛着浅浅的冬末的色彩,从桥上古旧的红色木板上走过,也时常瞥见两岸夹杂在桥廊间的湛蓝天空。但是总不是我最感兴趣的。至于江湾的徽派建筑,虽然早有耳闻――它毕竟是婺源的一大特色――却始终无法找寻“小桥流水人家”之感,不免失望。
  不管怎么说,我也并非全无斗志,在狭窄的两旁有水道的巷间看看卖樟木凳和樟木盒子的店铺也是不错的。抬头可望见白色如宣纸般平整的马头墙,深黛色的瓦翘起矜持的檐,你可以感觉到它在怀古,却没有伤今。我仔细观察了,那些高大白墙靠近屋檐的两边角落都用靛色勾勒了图案,好像是一种植物,像兰花之类的,工艺格外精细。这便是建筑的点睛之笔。白墙墨瓦,那是粗犷而有风度的线条,有如国画中的泼墨白描,而这样一角的靛蓝色花草,就是工笔,细致入微,却毫不失风采。许多建筑都是如此,比如巴黎圣母院在哥特式的风格中存在着花边雕刻和玫瑰花窗的典雅,将经诗与建筑融合,将历史与艺术融合,将宗教与人性之间不经意的摩擦悄悄埋下。
  空气中早已弥漫了樟树的气味,我们看到许多樟树,有一棵极为粗大,那是古樟树,约有千年。据说要七八人手拉手围着它的主干转圈,便可保佑合家欢乐,身体健康,事事吉祥。我们自然就试了试,围着树不停地跑啊跑,所有人都在笑。相比我们这番喧闹,古樟树倒沉稳得很,依旧宁静安详地矗立,只是慢悠悠地散发恬淡而质朴的香气。
  自此,再回过头逛那些店铺,樟木凳就显得极有内涵,似乎怀着一身古朴自然的性灵。店老板总要说那么一句:“樟木进水是不会发霉的,在厨房和卫生间格外适合咧……”另外,樟木盒也有特点,有的没有用胶封边,而是用木头嵌在侧边固定,我们买盒子时总要看看它是用什么固定的,若用胶则不太好了。我最终还是买了樟木梳子,最实用,也最实惠。不知那般古朴会否在梳头时给我的脑袋也留下香甜而自然的灵性呢?
  从婺源回我们住的宾馆时,天色渐晚,四周的景物却于暗色之中愈发明亮起来。
  我们的车行驶得很快,远处的山已经和道路连成了一片撩人的深蓝色泽。两旁的树就匆匆从我们身边滑过,快得只剩下一抹灰白色在眼角处闪动。它们生长得异常整齐,两排高大的树在微弱的夕晖下不断朝我们展开,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但它们在两旁飞速掠过时,你可以感觉到那种浓重的气息:树的庄严和其生长的活力。
  我将头靠在汽车的椅背上,刚好可以透过前排的玻璃窗望见很远处的天色,与上午那种阳光明媚完全不同,是一种从上至下渐渐变浓的蓝色,或者是群青色。你可以感觉到它那种神秘的气息,就驾临于深黑色的山头,其中还有丝丝缕缕的斜晖夹杂着,犹如深邃湖水中的宁静的波光。我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定睛去看,可是那样就不如靠着椅子效果好了,这时,汽车后视镜里又射出了两边树木的灰白剪影,这种画面让我目不暇接,Fantastic.
  由此我终于有了深刻的结论,不经意间的景色比固定的景观要迷人得多,因为你永远无法知道它们什么时刻会出现,以什么样的形式将其自身的美丽释放在你面前。
  
  四
  
  回程的途中,我总不经意要在车上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山,它们渐渐高大了起来,直到消失在云际。可是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水汽扑面而来,愉快地敲打在车窗上。四周就渐渐模糊了。这个时候最值得做的就是听音乐吧。我知道这七百里的距离渐渐在缩短,直到最后会消失,但是内心的七百里,却是不易消失的。我若闲暇,大可敞开心来,让它随风飘到七百里外去,去感受所有不经意间的美好。
  “Away from home,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away from home,
  Lord,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离开了家,离开了家,
  离开了家,离开了家;
  我已离家五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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