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缭绕 缭绕

  余十四   本名余露, 江苏镇江人,从小闷头写作,初中开始写诗,高一高二是诗歌井喷期,高二下至今多写散文。大学前写的东西全躺在抽屉里,目前就读于江南大学生物工程系。
  
  便于埋首中,便于幻想中,便于行走中,一张张相貌堂堂却残留墨迹污损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试卷,吞没了我三年青春。
  这两日看凌晨2时谢幕的陆小凤,早间睡至日头也昏沉,白日于电脑前枯坐,将以前抱憾之事纷纷扫尾,这才恍然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小P来电,邀我至西津渡,“欣然规往”。
  
  骑了一大段,才看见西津渡那小山坡。白天看起来很良民,一般人都不知道它晚上点了满山的灯,活似土匪窝。
  从蒜山的民居绕进去,青砖平房或二层小楼,门前常挂一串一式的红灯笼,也是新物,日光斜照里,被温柔地一遍遍描摹棱角。此处缺了小巷里常有的狗叫,连人声也删去了,晾在屋外的衣服滴着水,拼命把自己拧干,却也无法充作千年古物,无法融入这片砖石丛林。
  走了几步,竟有一行巨大的英文扑入眼帘,用的是浓郁的绿配上亮红,活似八宝饭上覆着的青红丝,远远散发着甜腻的香。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小酒吧各领风骚,艺术家安坐在工作室里绘图,却半掩着门,有人行过便抬眼一瞥,内敛里写尽了张扬。
  
  走进一位中年画家的画室,油画、水墨挂了满墙,所绘多为西津渡街景,流于凡俗。唯有一幅用瘦高宣纸绘的街景因用纸独到,拉长视线,便有了颀长秀美的身段,宛若老戏台春日里的一声轻叹。又撞见一张精心绘制的油画,背景为暗色青砖,一女子倚于墙上,红旗袍随双手舞动翻飞,指尖已趋透明,告诉观者,这只是旧时光里一段可有可无的往事,一个被定于纸上的魂灵。转身时瞥见墙角的木色吉他,断了第三弦,木质损朽,满面蒙尘,看来已失宠多年。被弃置的吉他,是否昭示了一段苦涩的情事?往日里是否有弦音缠绕女子的发尖与暗红色木梁?
  街边玻璃窗内有人教授七弦古琴,习琴的年轻女子十指秀雅,于弦间勾画时仍不甚娴熟。我不知授琴者看中的是手指还是琴心,即便包公再世,当今天下负心人已斩不尽,只愿那手能不负那琴。
  我十岁时,母亲常带我去西津渡买一家老店的鸡蛋饼,香甜薄脆,那味道勾住我的魂魄许多年。今日寻至那店,老头儿镜片后的眼睛晶亮,向我热情地介绍起他家“状元饼”,并自豪地出示李岚清老爷子在店里的留影。我向他买饼,他瞅着我手中的相机,讶道:“我以为你是记者呢。”言语间似乎有些失落。我拿了包饼,付四元,一看只有四张饼。曾经一块钱能买几张饼,曾经店主不这么市侩,李老爷子的照片一中要多少有多少,也没见一中涨学费。罢了罢了,只是心中少了一个归所。
  从蒜山绕出来,P把剩下的半片饼喂了鱼,五毛钱的幸福,只有它们才懂享受。
  
  这里是长江南岸一座小小的安然城池,坐拥一个古意盎然的渡口。江水早已离它而去,徒留一道道水纹般的暗痕。抬眼可见一座明朝遗留的石塔,一个新造的仿古戏台,倾身可见历朝石阶按史序排列,最早追溯至秦。上书五字:一眼看千年。
  今日转了小半个镇江城,与众多陌生人打了浅浅的交道,便觉从前只龟缩于一小片江山实在可惜。想来那些西津渡古街边的艺术家们,或许奔这古渡口而来,为青砖古道黛瓦折服,便扎根于此,住久了才恍觉这块地界的风雅太微弱,无法晕染整个城池,而城也在红尘中驾巨轮滚滚向前,与其他喧嚣之所并无异处。于是只能攫住这一点艺术气质,捡拾被雨声打落的戏文,喂饱自己愈发微薄的灵感,流连小酒吧中。艺术细胞纷纷客死他乡,他们也渐渐退化为庸人。
  而这座城池中,我们最不缺的,便是庸人。
  
  责任编辑孙俊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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