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_8月3日

  海洋,是河流的最终目的地。      八月三日,正好是星期日。少年用小刀认真地在同桌小菊的课桌上刻上三个字:你去死!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将教室洒得满满的。夕阳下,少年面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带有一丝恶作剧般的调皮。他从后桌的璐那里借来了削铅笔的小刀。
  “借小刀我用。”他说。
  “可是,你没有铅笔,你借刀干嘛?”璐说。
  “我有用。”少年眼神不容置疑。
  
  课桌上朱红色的油漆早已斑驳。这是一所建国时期建立起来的寄宿中学。八月三日,正值南方水稻收割的季节,秋天和煦的太阳挂在碧蓝的原野上,几只飞鸟从水稻田边的苦楝树上插翅远行,远处似乎可以听到稻田里农民“砰砰砰”打禾的声音,如少年的年轻的心跳。这个时候,原本金黄的稻田,用不了多久,一个个褐色稻草垛便会立起来,齐刷刷晒在秋天的阳光下。那时,便可以带着锄头下田挖泥鳅了,秋天的泥鳅,总是那么肥,躲在水田的渠道里,打着气泡呼吸着秋天的气息。
  
  少年用小刀开始在同桌小菊的桌上刻字。他先刻了一个“死”,笔力遒劲。少年是班上字写得最好的。最后一笔显得有些拖沓,似乎还颤抖了一下,这让他很不满意。他想,本来这个字可以刻得非常好的。
  他像在欣赏一件手工艺品,歪着小脑袋儿,小刀在他手上转着,像蛇一样灵活。“死”,怎么看都没有死亡的气息。他有些气愤那些造字的人,他们把“死”造得别扭不堪。他想,如果换他来造字,死,肯定是另外一个字形,最起码,也得带上点死亡或者悲伤的气息。
  八月三日,是一个南方再平凡不过的日子。有人在收割稻子,有人在田里捉泥鳅。他知道,秋雨过后,稻茬上便会冒出一寸高的绿色新芽。他想,要是施上点肥,兴许新芽又会长高结稻。但是在石门,似乎还没谁这样干过。妈妈说,稻子收割后,便死了。
  八月三日下午,少年从石门背着一个星期的干粮,从石门赶往二十里外的寄宿中学,沿途所见,全是金黄的稻浪。他走到石门的尽头,在收割后的水稻田放鸭子的歪头李朝少年远远地说,走这么急,去相亲呀!
  
  少年恶狠狠地冲他喊,去死吧!
  
  这段日子,他总是少有好脾气。少年公鸭似的嗓子穿过南方低矮的水稻田,传去老远老远。妈妈总是对人叹气:“他少时可不是这样子的呀!现在见人也不说话,低着头走路,头都要栽到裤裆里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妈妈见人就说,他觉得很烦躁。他朝妈妈嚷道: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他觉得自己的嗓音太难听,苦涩得像野菜叶子。
  “我再不管,你就要像二告一样变成小坏蛋啦!”妈妈指着他的脑门没好气地说道。二告是石门远近闻名的坏蛋,他摸石门张家女人的屁股。
  
  少年自己也觉得在慢慢地变化着,夜里他听到了自己骨骼成长的声音,就像烤竹管时一样爆响。他的脚总是将被子踢到床下去。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粗大的喉结大得像核桃一样,上唇不知哪个晚上还偷偷长出一层淡黄色的绒毛。少年的脸有些红。他想起一些事情的时候,脸便如八月落山的彩霞。他喜欢看八月的夕阳,群山环绕的石门,墨绿色的山脊像镶在天边的逶迤飘逸的带子。他很想走到山的那边去看看,山的那边是什么?这段日子,一种别样的情绪总是在他心中翻腾,他的心像块薅过的草地。
  夏天暑假,夕阳的余晖洒进木屋,他望着远方的群山,静寂无语,蝉在梓树上缠绵,伴着他整个夏天的寂寥。夕阳拖着尾巴即将跌落远方的山脚时,他决定,买块手表送给同桌朱小菊。
  这个计划让正握着火钳烧火做饭的少年暗暗激动不已,他用火钳在灰烬上不停地写着一个“菊”字。
  整个夏天,他就是伴着这种激动度过来的。虽然,在夏天里,他和石门的伙伴们一起捉过青蛙,摸过鱼,也做过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有些梦是与小菊有关的。他看到小菊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她的个子比他高出一头,站在一株苦楝树下,群鸟从她头上掠过,夏日的天空碧空如洗,只剩下几片飘然的飞絮。
  剩下的事情,开始具体起来。主要和钱有关。石门的一些年轻女子,开始时兴戴石英手表,她们总是在有人的时候抬腕看看:现在是北京时间――
  少年羡慕地看着手腕上的那些手表,他似乎能听到指针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北京,是一个离他很遥远的名字,遥远得像首革命歌曲。
  他开始搜集塑料瓶。主要是搜集农药瓶。甲胺磷、敌敌畏、氧化乐果、井岗霉素诸如此类,这些农药瓶子如果细心点,总是能从稻田的角落里捡到,当然,更多的情况是,瓶子的主人也将它捡回家收集起来卖钱了。少年的眼睛在夏天里像鹰隼般尖锐,他总是知道哪个丘田的角落里会冒出一两个农药瓶出来。他像缴获一批战利品一样,兴高采烈地将它们带回家,藏在家里的阁楼上。一个瓶子可以卖一毛钱。他去镇上问了,买一块一般的石英表,需要十五块钱。那他得收集到一百五十个农药瓶。
  那个绿油油的夏天,少年孤单的身影像只风筝在南方空旷的田野上不停飘荡。他搜遍了石门所有的田埂。
  少年看上去一脸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如夏日微风吹拂起的层层稻浪。妈妈说,你搜集那么多农药瓶子回来干吗!?全家都充满了农药味啦!
  他低着头,似乎不屑于和她说话。
  有一天,妈妈愤怒地将农药瓶扔到了木屋前的一个旮旯里,黄昏的时候,少年一声不响地又一只只捡了回来。
  妈妈说:“你好像不是我儿子了,你变得连我都不认了。”
  他冷眼瞧着母亲,似乎也感觉一阵陌生。“我是她生的吗?”他想。
  他将晒谷坪上的一颗颗小石子用力地抛向远方,小石子迅速消失在黄昏的暮霭中。
  有一天,他从家的木箱底意外地搜出了一把马刀来。妈妈说,那马刀是舅舅从湘西带回来的。据说外公杀死过两个日本鬼子。他想,马刀是不是沾过鬼子的鲜血?他想到此便充满了兴奋。少年在木屋的梓树下将马刀磨得“霍霍”响。他用手不停地试着刀锋。那天他用磨得锋利的马刀砍倒了一株幼小的杉树,当刀口上沾满了杉树汁液时,他感到一阵异常的寒冷与兴奋。像砍人一样。
  要是我拿着这把刀去学校,那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了。少年想。
  少年没有带刀去上学,他将搜集起来的农药瓶全部卖给了前来石门收购废品的歪脚李。歪脚李用一大把零钞换走了三麻袋农药瓶。少年攥着一把零钞望着远方墨绿色的山脊,他的脚步在黄昏的蝉叫声中变得异常轻浮。
  妈妈说,你把零钞给我吧,可以让家吃上一年盐了。少年警惕地望了望母亲,他的目光变得格外冷漠。“休想!”他说。
  他将钱用塑料袋包起来,藏在地板下。如果他死了,这钱肯定没谁能找得着。他得意地想。
  
  妈妈总是在其他妇女面前抱怨连天:“这孩子啊,我管不着他了,神经病一般。”
  他站在苦楝树下,充满仇恨地瞪着妈妈。妈妈说:“你这样瞪着我干什么?难道你还想杀了我?!”
  他于是转身走掉了。
  
  他边走边拔路边的芦苇与茅草。夏日里的茅草盛开着紫色的花,少年狠狠地拔了出来,握在手中像旗帜一样飘荡。抽掉秆的茅草很快就将枯死。他似乎很希望这些茂盛的植物在风中枯萎掉。
  仰面而来的芦花飘浮在他的头发上,他将手中的茅草尾巴摇得更欢。晚上月光将整个大地温柔地覆盖的时候,他躺在竹席上沉沉地睡去。一股潮湿的暗流像岩浆深处的泉水开始在他体内翻滚,最后冒了出来。第二早,红扑扑的太阳从东方的山尖冒出的时候,他羞涩地夹着双腿很晚才起床。
  他梦见他将漂亮的石英手表戴在小菊的手腕上,但是却怎么也戴不进去。他急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是无济于事。他急得快要尿裤子了,最后神使鬼差地抱住了她……
  第二天的时候,少年回想起那些朦�的片段,内心充满了伤楚的痛感。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些东西,同时又失去了一些什么。
  少年掀开地板,钱还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他一把抓过钱,去了镇上。
  但是他回来的时候,依旧两手空空。镇上供销社的女人告诉他,他还差一块五毛钱才能买到一块最便宜的石英表。她表示,他可以用这些钱买到一块上好的电子表,问他要不要。少年摇了摇头,走掉了。他只喜欢石英表。
  他已经厌倦了捡农药瓶子。他掀开地板,依旧将钱完好地回归了远处。
  
  少年刻完“死”字的时候,他去厕所撒了泡尿。他看到河边的草地上,那片小白杨依旧绿意浓浓。他纳闷,秋天了小白杨怎么还不落叶呢?
  在座位上坐下的时候,他发现小菊还没有来,按照道理,她应该早来了的。晚上他们得上自习。璐和他邻座的威此刻正坐在小菊和他的座位上,他们正在盯着少年刚刻的那个字看。
  你刻得真漂亮!他们说。
  走开。他冷冷地说。
  她真该死,他妈的,我最讨厌她那股骚味了!威有些讨好他说。
  语文老师还那么看中她,她的黄头发好像一百年都洗不干净似的。璐也随即表态。
  少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想,以前小菊应该早来了的。他们虽然同桌,但是从未说过话。他总是装着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看着她。
  少年想起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凑足了十五块钱。他兴冲冲地跑到了供销社,挑选了一块细手链的手表。手表的颜色是银白色的,在阳光下散发着细腻的光芒。少年紧紧地捂住这块手表,他的脸上汗津津的,吐着粗气跑到教室。少年心里装满了甜蜜的憧憬。
  他看到小菊坐在课桌上,她的脸上散发着瓷质的光泽。少年偷偷地瞥了几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她旁边。他不知道下步该怎么走。他装作写作业,结果出了很多低级的错别字。少年假装咳嗽了一声,他给自己壮胆,但是很快又低下了头,结果脸红得如秋天的野柿子。他偷偷地将手伸入裤兜里,握着手表,很快手心便汗津津 的了。
  少年在一个周末,再次步入供销社,他对供销社的那个女人说,我要退手表。
  女人问,你干吗要退?
  “我缺钱,再说我也用不着这手表。”少 年说。
  少年从女人手上接过了女人退回的十二块钱。她要求少年少找三块钱才肯给他退。
  少年傍晚回家的时候,买了一大袋爆米花,他在乡村耕路上,边走边往嘴里狠塞着爆米花,像在发泄怨气。书包里装的,还有他替妈妈买的几包食盐。沉甸甸的。
  
  八月的阳光温和了许多,洒在课桌上,金黄一片。透过窗外,他看到挑着稻子回家的人们,几只麻雀正停留在松柏树上叽叽喳喳。黄昏总是那么宁静,即使有喧哗的声音在耳边腾起。
  少年坐在课桌上,拿出一本课文随手翻了几页,他觉得有些无聊,便又拿着刀子,在小菊的课桌上添加了一个字――“去”。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雕刻着,其实指头有些慌乱。他怕小菊在这个时候降临。璐从后桌站起来,伸长着脖子像公鹅一样。少年回过头对他说,你别看。璐嘻嘻地笑了声,坐了下来。少年知道,他很快又会站起来。
  少年将“去”字刻完,课桌上便多出了些许木屑。他望了望这两个字,觉得非常刺激。他想不出刺激在哪,也想不出为什么要刻这两个字。他想像小菊来的样子,她总是先将书包轻轻地放到课桌上,然后才挪挪凳子,坐下。他想她肯定很快就会发现这两个字的。他在想像她看到这两字时的表情。他想像着她苍白娇嫩的小脸发怒时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但是,等少年将字刻完,小菊也没有出现。少年放下手中的小刀,微微有些失望。窗外暮霭已经浓了,远处的原野在暮色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片广阔的寂寥。天边已经没有金色的夕阳了,大地便开始沉寂下来,远方墨绿色的山脊随着暮色开始渐渐隐去。
  但是小菊依然没有来。少年捉刀的手开始微微愤怒。他狠狠地在自家的桌上划出条条痕迹。她从未迟到过的。
  蝉总是在暮色越浓的时刻叫得最欢。他想,以后捕到蝉,他会用火烧死它们。
  璐和威也有些失望。他们怂恿少年放一袋垃圾到小菊的课桌里。“要是她看到课桌里有袋臭气冲天的垃圾,她肯定会气死的,哈哈!”他们恶作剧般地大笑。少年冷冷地瞪着他们,他看他们把垃圾放到小菊的课桌里。他有些焦灼地扫视着玻璃外面。
  他犹豫着要不要用刀子毁去刻在小菊课桌上的字。
  少年孤单的眼神呆呆地瞪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只蜘蛛正在织网。他看到墙顶上有无数的斑点,各种各样的斑点在晃动着,飞快地拼凑成一幅幅画面,像放电影般。他看到了渔翁、脚夫、卖冰棍的张三、放鸭子的歪头李与她。他望着斑点,斑点在他眼底变幻无穷。
  天开始彻底黑了下来。班上的同学都来齐了。他将头歪在课桌上,瞪着那两个字看。“去死”像松涛阵阵,在他脑海中不停刮拂着。他立正了身子,决定拿起小刀又在小菊的课桌上添了一个“你”字。
  他刻得飞快,这个字便刻得毛毛糙糙起来。他几乎充满了怒火。刻完字,他将小刀掷在璐的桌子上,头也不回地飞快翻着书本,书本被他翻得像赶一群鸭子一样“嘎嘎”响。
  
  夜色彻底将天空合上的时候,已经开始响铃上晚自习了。小菊依旧没来。她迟到啦!他想。少年想她以前从未迟到过的。少年一点书都看不进,小菊不来,他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教室门口这时出现了两个成年人。成年人肯定白天刚刚收割稻子回来,他们的裤脚是卷起来的,上面还沾满了泥巴。他们朝教室内张望了几眼,目光落在少年旁边的空桌上,然后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去了。有人认得,说这是小菊家的亲人。
  班上的同学平时很少有亲人来,特别是晚上来,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大家都显得很兴奋,仿佛有事发生一般。
  过了不久,两个大人就走掉了,经过教室窗户的时候,他们张眼往里面瞧了瞧。
  
  那个晚上,少年什么事情都没干。熄灯的时候,他将身子小心翼翼地缩在被子里,蜷曲得像条虫子。不知怎地,那天夜里他失眠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总是在黑暗中晃动,张牙舞爪地朝他袭来。
  璐爬了过来,他瘦小的胳膊碰到了少年的身体,他想钻入少年的被窝里和他说说话。少年冷冷地说,滚开。
  
  第二天的早上,她依旧没来,座位上空荡荡的,少年感觉到缺少了点东西,他总是不经意地走神,眼神瞥过右边的位置。少年感到一阵孤独。他将小菊课桌里的一包塑料袋装的垃圾拿了出来,扔掉了。
  语文老师走上了讲台,这是上午的第一节课。语文老师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她将讲义放在讲台上,双手按住讲台的边角上,语气缓慢沉重地朝他们公布了一个消息:小菊于昨天下午死了。
  语文老师她漆黑的眼神中汇聚了众多的惊讶。“是的,就在昨天的黄昏,她永远离开了 我们。”
  少年将双手撑着下巴,他的目光一阵慌乱。
  语文老师说,今天的语文课我们改成音乐课吧,我教首歌,以此来纪念我们共同的朋友。语文老师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她示意他上讲台来板书歌词。少年写断了好几支粉笔。歌曲叫《朋友》,台湾歌星周华健演唱的。少年在黑板上开始板书:“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
  语文老师开始领唱,少年和同学带着变声期苦涩的声音开始在秋天阳光晃动的上午 飘荡。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
  
  下课了,语文老师让同学们把小菊的桌椅抬出了教室,放在走廊上。少年座位的右边空空荡荡,像缺了一角般。黄昏的时候,少年拿着一截蜡烛,掏出打火机来,开始在小菊的课桌上滴蜡烛油。火苗升起,课桌上的那三个字很快变成黑乎乎的一片,谁也不知道上面刻的究竟是什么。黄昏笼罩四野,蝉声隔着几丘田,在肃穆的暮色中隐隐地传来。少年那天逃课了,他翻过学校高高的围墙,奔跑在广阔的田野上,八月的黄昏将他浓缩成一个小黑点儿,他铆足了劲儿,跑到了无人的河边,他开始朝着远方的群山大声呼喊:“小菊――小菊――”
  第二天,少年在日记里记下了八月三日。
  
  八月三日,同桌朱小菊死了。她和十三岁的少年同岁。八月三日下午,小菊吃完最后的晚饭,背着那个米黄色的书包正准备踏出家门赶往学校的时候,她奶奶一把拉住她说,你偷了我的十块钱!
  小菊说,我没偷。
  奶奶说,你偷了干吗还不承认?!
  小菊说,我没偷。
  奶奶说,肯定是偷的,家里除了你,没谁会去偷我的钱。
  小菊说,我真的没偷,你怎么这样说我呢?
  奶奶生气地说,我的钱也偷,你这该死的!
  小菊望了望奶奶,没有再吭声,她转身回到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她便出来了,她站在晒谷坪上朝奶奶大声说:我没偷。我快要死了。
  奶奶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农药味。她几乎喝下了整瓶甲胺磷。她临死的时候,抓紧着奶奶胳膊喊,你快救救我吧,我真的没偷,我不想死!我还想活呀!
  语文老师说,钱是小菊的弟弟偷的,读小学六年级的弟弟偷了奶奶的钱,栽赃到了姐姐身上。
  
  少年在河边喊累了,滔滔细浪从他脚边缓缓流走,他不知道这条河发源何方,奔流去何处。但是他想,肯定会汇入海洋。海洋,是河流的最终目的地。少年躺在河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听着细浪从耳边静静淌过。他看到被黄昏烧红的天际,红云像绸缎一样在西边铺开,最后渐渐消失。少年躺在石头上,流了很久的泪。他很懊悔。最后睡着了,他梦到小菊化作了一粼细浪流向了远方神秘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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