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视频网站遇到武�的,是个少年,至少身材是。 他每次的出场都戴一个面具,看不清脸。他跳舞的时候,背景是一片雪,这很怪异。一个跳着色情舞蹈的少年,他的背景却是纯白的。
(一)我们都是被冷落的身体
我去逛那些网站,是在被安文冷落了以后。
嫁给安文以后,我开始被他嫌弃。就像一个被打开的、赤裸裸的糖果被舔过一口之后,才发现味道不过如此。安文喜欢给我买丁字裤,喜欢让我穿着护士装,还喜欢我能够把呻吟喊得放浪形骸。我尽量地去迎合他,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他爱的,便也是我爱的。但万般的迁就,却还是生涩僵硬,他的不满,就像一枚枚暗器,直刺过来。
安文渐渐的不再准时回家。女人是极敏感的,当自己的丈夫整月都可以不碰她时,不是他的身体冷了,就是他的心冷了。
我便开始去一个色情网站,注册,付费买点数。10万的点数可以进到一个房间,30万的点数可以送一支玫瑰,想要看得更多,就得花上更多的点数。通常我会包下一个房间跟着那些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学如何扭动身体,如何呻吟,还有,更情色的姿势。
与我来说,这好像是一个技术活,让我不得要领。再和安文做,我的脑海里除了紧张就是紧张,更是没有办法投入。
进到武�的房间,就看见了一个单薄而清秀的身体,穿一条三角裤。细长的腿,白皙的手指,没有棱角,很像一块纯棉的毛巾。只是这样青涩的身材是引不起注意的,所以他的房间人气很低。我支付了80万点,包下那个房间。
他问我,是想要诱惑秀还是大秀?我知道,诱惑秀只是舞蹈,而大秀就是全裸了。稍微迟疑了一下,我选择了大秀。我从来没有看过除了安文之外男人的身体,即使进到色情网站,我也只是去那些应招女郎的房间。
武�青涩的身体让我的心微微地动了一下。我想,也许我在安文的面前亦是这样的,所以,我们都备受冷落。
武�脱下底裤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来自身体深处的渴望,那是席卷而来的海,将我瞬间吞没,呼喊不出。他开始扭动身体,开始用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而我,在微微的颤栗中,开始抚摸自己的身体……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这太疯狂!
更疯狂的是,我开始迷恋这个青涩的身体。像在一片污浊的烂泥里,找到了新鲜的空气,我呼吸,竭力地呼吸……
(二)想要回到某一天之前
是从武�那里知道地球日期变更线的,那是一条可以逆转时空的线,从东往西,当你穿越那条变更线,时光便会被拉回一天。
那个时候,除了看武�跳舞,也渐渐地聊了起来。他问我,如果时光可以被拉回一天,你想要在哪一天发生改变?
我想了一下,去年的9月5日。
那天,我出差,去北京。原定的行程是4号,因为那天的机票会贵一些,所以我定了第二天折扣更大的航班。提前走的那天,我在飞机上遇到了邻座的安文,他告诉我,这是天赐的缘分,他不要错过。
我多想,那一天能被提前。我要和安文错过,永永远远地错过去。
也曾问武�想要在哪一天提前,他说,在1月24日。原本是要23日回家的,因为想要看喜欢明星的演唱会,所以他延迟了一天回家。23日,懦弱的父亲在和母亲吵架后,从7楼跳下。他说,也许我早一天回家,就可以阻止他跳楼了。至少,我能见到活着的他。
武�说,知道吗?我一直在攒钱。我想要攒钱去基里巴斯,那是地球上最早见到阳光的地方,重要的是,它在地球日期变更线上。
他说,我想要在那里安静地死去。
我的心,布满了很晦涩的情绪。这个攒钱去地球变更线上自杀的男孩,他的忧伤让我想要拥抱。
我跟武�说见面,是在安文再一次拒绝我后。我巴巴地去跟安文求欢,我扳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他执拗地拿背对着我,空气很清洌,我感觉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很响亮。
凌晨五点的时候,我对有着皑皑白雪背景的武�说,给你一千万点,我们见个面。
我在酒店门口一眼就认出了武�。他果然是个少年,如栀子花一样的面孔,很秀气的眉眼。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眼神静谧、忧郁。
(三)两个人的寒冷也许就是微温
武�在我面前脱光自己,我亲吻他单薄的背脊,这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真的做了,是动魄惊心的。我在想,他会有17岁还是16岁?他始终闭着眼睛,很僵硬的身体。而我,身体盎然,我长时间地抚摸他,亲吻他,我的身体贴合在他的身体上,内心饥饿。
第一次后,就有了第二次,第N次……武�从来不拒绝我,只要我支付一千万点。末了,我会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枕着他的手臂小睡一会儿。
我开始和武�在酒店之外的地方见面。我们去看电影,在幽暗的光线里,我觉得自己就是隐藏在暗夜里的隐疾,很荒凉;我们去打电玩,屏幕上左突右围的汽车,多像我的生活,激烈而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我们去郊外放风筝,奔跑跳跃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万劫不复。
武�的眼神却渐渐温暖起来。有一天,我在电梯里碰到了武�。彼时,我提着青菜水果,牛奶纸巾,跟在安文的身后。袋子很沉,我的手勒得紧紧的。见到武�的时候,我被吓住了。
武�从我手里接袋子,我客气地说,不用,不用。他不出声,只是执意地要从我手里接过去,牵扯的时候,安文回头扫了我们一眼,我的手就松开了。
武�送我到门口,我合上门的时候,看到了他失望的表情。我的手突然找不到地方可以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对安文说我忘记买酱油了。
在楼下的花园我见到坐在石凳上的武�。石凳很凉,我缓缓地坐下去的时候,有些困顿。我说,武�,你不应该这样的,我说,武�,你这样我会为难,我说,武�,你乖乖地回去,我们还像以前那样。
他突然一把扳过我的身体,紧紧地抱住。我心惊肉跳地推开他,下意识地朝四下里望了望。
我想你了。他轻轻地说,像个委屈的孩子。
我转身逃似的离开。奔跑的时候,我的右脚软了一下,差点摔倒。我只是想要报复安文,只是想需求慰籍,只是因为武�有和我一样备受冷落的身体,我顺手就抓住了他。但之后的发展不是我想要的,我知道我已经迷恋上武�,迷恋他在我身下安静的模样,迷恋枕在他胳膊上安然入睡的感觉,也迷恋和我一起奔跑时浅浅微笑的他……爱情的开始,是万般的不同,但爱情的过程都是同样的,心酸而甜蜜。
夜里三点,安文睡得很熟,我披着外套下楼。我见到了武�,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冻得瑟瑟发抖。
我们在露水里紧紧地拥抱,不顾一切地拥抱!
(四)真相来得太迟
安文让我去一趟警局。到的时候竟然见到了武�,他手里戴着明晃晃的手铐,微笑地望着我。我的心纷乱得厉害,我听见安文说,我们今天查了一家色情网站抓了一些人,而他提供的客户资料里,有你。
我拼命地盯着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我供出来。他说他爱我,他知道安文是我的丈夫,知道这里的警察都是他的同事,他却把我的隐私暴露出来,是要让我万劫不复吗?
这是个感情的骗子!他只是想要一千万点,更多的一千万点!我愤怒地抬起手来,在武�的脸上开出一记耳光,原来,让我更加心疼的,不是怎样跟安文交代,而是我的感情被践踏!
安文没有拉开我,他看着我歇斯底里,看着我泪流满面。
武�抬起手来,想用戴着手铐的手给我擦眼泪,我别过脸去。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安文和我离婚,自始自终他都没有责问我一句,而他这样的冷漠镇静却让我连一丝的愧疚都没有。从安文的房子搬出去的时候,武�还在拘留所里。他袭警,试图逃跑,这样的罪责远大于从事色情服务。
安文不屑地说,19岁的男孩会喜欢你这样29岁的女人?你可真是很傻很天真!
三年后,我回到这座城市。
是在街上遇到安文的同事的,我想要躲避,但他迎了上来,他说,农妮,那个男孩死了。
太阳明晃晃的,我眯起眼睛问,谁?
武�,他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就有一道微凉的疼,穿透了我的心脏。
还记得那次我们查到的色情网站吗?是安文提供的网站情况,也是他带队抓的人。武�没有透露你,是安文加上去的。我想武�袭警逃跑,是想要跟你解释吧。后来他自杀,从7楼跳下去的。
我的眼泪潸然落下,我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我那么悔,那么恨,可武�死了,他死了。认识他的时候,他一直在攒钱,他说他要攒钱去基里巴斯自杀。因为那里是最早看到太阳的地方,因为那里可以让时光逆转。他是如此脆弱,如此忧伤而敏感,他以为遇到了我,可以有勇气活下去。但他错了,我那么轻易地就否决了他,那么轻易地就放开了他。
(五)尾声
一段时间后,我去了基里巴斯。
那是地球日期变更线,我想要回到12月12日,我想我要提前一天去找武�,这样,他就不会死。
飞机越过那条线的时候,有云层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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