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小心翼翼说几句余华】

  《兄弟》太热,不敢多谈。纯粹个人意见,小心翼翼,说几句余华。   我第一次读到余华,是《十八岁出门远行》。那是一个令我惊叹的短篇:句式浑成,故事讲述得极其耐心、缓慢而森森然阴影林立。故事像一片干涩的树叶被一个怪兽慢慢吞噬下去的感觉,而在此期间,那个怪兽目光灼然地注视着你。他在告诉你:他对于陈述这个世界,信心十足。
   关于司机的叙述让我想到了卡夫卡,那种对未知态势及人物的冷描写,带有乖谬和――在小说后半部分体现的――残忍。小说的前半部分致密而镂纹精细,从上车到最后车翻那一段,绝望和荒诞中开始有诗性的发散。
  《活着》的开头使我惊讶,那带有诗歌般节奏的句子相当精美。但从一开始的叙述中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快。我没有看到《十八岁》那样的灵性四溢,福贵的故事叙述得缺乏惊喜。
  某些意象和对话很漂亮,包括凤霞与她爷爷的对话,包括福贵骑着那个XX奔跑。但是由于需要讲述的故事相当长,你必须兼顾到小说的稳度和节奏,而不是那些致密漂亮的部分。
  但是故事过了一半之后,一切在朝一个不可阻挡的方向奔袭:坦率地说,故事的后半部分,我只是在等待着人们一个个死亡。
  《许三观卖血记》比起《活着》来,句子更短,整体节奏更为轻盈。与《活着》一样,平淡沉静的口吻控制着触目惊心的故事。
  但,许三观、许玉兰在思维逻辑和行为上,比福贵、凤霞、万二喜们更为简单,这种简单使操纵他们的难度相应减小。心理描写直接被对白所代替,相当多的叙述部分被对白所掌握。技巧运用远比《活着》要娴熟,但把一个人寓言化、白描化之后,我感觉到某种缺失。
  这诚然是一个好的故事,好的小说,一群塑造出色的小说形象。然而,这只是《活着》的另一个版本,又一个苦难的故事,像《活着》电影里出现的皮影戏一样,简单得没有了血肉。
  《细雨中呼喊》则似乎是另一个极端:虔诚的、凶顽的内心叙述,血肉挣扎,呼喊不止。在余华的三部小说中,这一部最接近我关于伟大的审美。但这一部的技巧却是他前三部长篇中最稚嫩的一部。
  他似乎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在《细》里,他扑了下去,到了后来血肉流离。在《活》里,他温情脉脉的回忆,却消散了血性。在《许》里,他直接跳了起来,操纵着一群空心的皮影戏来讲故事。
  《世事如烟》,我承认我看不下去。
  《现实一种》,兼有《十八岁》的灵动与《活着》的“苦熬”气质――“苦熬”,嗯,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里人物表结尾的那一句――不动声色的阴郁小说。
  一句题外话:和朋友开过一句玩笑:《现实一种》最后一群医生解剖死者时,如果这段由马尔克斯来写,他九成九会用死者的第一人称叙述自己被完全解剖的感受。
   《朋友》,一个平稳干净的小说。
   马尔克斯在《我们的海明威》里说过:“《过河入林》使人相信,海明威这样一个短篇小说大师,在写作长篇时也会犯那么多错误。”余华的小说不是这样,但在控制长篇的节奏、力量方面――我私人的看法――不如他的中短篇那么精彩。他的短篇鲜明、诗性、寓言化,富有力量。但写作长篇是一个迥然相异的过程。
  在我的概念里,《海上花列传》、张爱玲、沈从文、苏童、莫言、老舍(除了那奇怪的《二马》……)使用的是汉语,而余华使用的,更偏向于“中文”。
   这也许是在我心目中,莫言比余华要“高一点点”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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