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的名字是“不幸”:你的名字歌曲

  张洁是当代文坛上一位非常引人注目的女作家,对女性命运的关照是她一贯坚持的立场,而中篇小说《方舟》是她最富于个人特色的一篇作品,她凭借女性所特有的激愤、敏感和性别意识,描绘出在当时社会环境(改革开放初期)中女性的精神觉醒,以及在这个觉醒过程中知识女性所表现出的痛苦、绝望和抗争等复杂心理。
  
  一
  
  英国女作家维吉尼亚・伍尔芙说:“女人要有一间自己的屋。”这间属于自己的屋,自然是女性独立的标志。《方舟》中的三位女主人公都是知识女性,受过高等教育。梁倩是一位导演,曹荆华是马列主义研究员,柳泉则是一家进出口公司的翻译。她们三人是中学时代的同窗好友,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当意识到夫妻之间已经没有了真爱时,她们不愿意作男人的附庸,而是毅然选择了离婚或分居。她们追求人格的独立,看重事业上的成功,希望通过自强不息的奋斗来实现自身的价值。而处在社会变革初期这样一个特殊的社会时期,也预示着她们选择的道路必然充满荆棘,社会对妇女自我实现的蔑视与挤压使她们在事业的道路上走得要比男性艰难和痛苦得多。虽然她们在自己的“方舟”中躲避生活的不幸和现实的苦痛,但那更显示了她们在“风雨飘摇”中的孤独无助。整篇小说都笼罩着这样一种悲剧性氛围,正如题记告诉我们的那样:“你将格外的不幸,冈为你足女人。”
  粱倩是《方舟》三女性中的主将。作为一个女人,她特立独行,不会为了维持一份无爱的婚姻而苟活。在和白复山的“拉锯战”中,她耗掉了整个青春,同时也失去了许多做女人的乐趣,自然她生活的天平倾向了事业。作为一个导演,她实际是生活在自己的作品中,但命运不济,偏偏生为女人,注定了她在这个社会中想成就一番事业就要多磨难。她导演一台音乐会,得鼓足勇气,可怜巴巴地向乐队指挥提出些要求,而得到的还是不屑一顾。就“好像她不是导演,而是他指挥棒底下一个吹巴松管,无足轻重的小演奏员”;她渴望顺顺利利地拿出一件按照自己的理解创作的作品,可根本没有人支持,反而遭到奚落。也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做导演,“这真不是女人干的差事”,但她这位“电影学院导演系的高材生”要自立,要自强,要用自己的事业来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梁倩在凌乱的生活和糟糕的事业中挣扎着,她这一生都是失败的,但她绝不会妥协于这“不幸”!无论生活如何折磨她,她都依然努力地为亲人,为朋友,为社会倾其所有!
  柳泉是一位温厚贤良,柔弱坚忍的女性,“外柔内刚”是对她最贴切的概括。她娟秀端庄、富有才华,她善良、多情、正义感强。可这么好的一位女性,却在人生的坎途上历尽凄凉,尝遍辛酸,总也逃不过厄运的捉弄。为了不再作丈夫发泄性欲的工具,她背负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毅然选择了离婚,但柳泉不像梁倩、荆华有一种直击生活的气势。相比之下,她更像一个女人。“为什么她不幸生为女人?是女人倒也罢了,为什么又是小有姿色?人只知丑是一种不幸,并不知美也是一种不幸。”离了婚的女人就好像属于任何人,魏经理、铁司机谁都想在她身上揩油。柳泉也曾抗争过,可越是反抗套得就越紧,于是她克制、忍辱、屈服。不过,在她内心深处是坚强、刚硬的,“几年来,魏经理花的心思不少,竟是奈何不了她”。正是由于柳泉外柔内刚的性格,使得她格外不幸!另外,她生存能力差,除了工作中充满自信,她在生活中很是懦弱,即使那完全是一种正当的、无可指责的个人利益,她也不敢去争取。
  曹荆华的经历比她们更为曲折和不幸,然而,她像一块岩石,一棵青松,再凄苦的岁月,再巨大的压力,她也坚强地支撑着、搏击着。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荆华为了养活被打成“反动权威”的父亲和因此失去了生活保障的妹妹,才嫁给了那个“森林工人”,但又因为要寄生活费给父亲和妹妹而打掉孩子,所以被丈夫遗弃。这也没什么,本来那婚姻就是一个错误,她继续乐观、坚强地活着。十年艰难的边疆生活加上丈夫的摧残,使荆华落下了严重的腰椎骨类风湿,瘫痪的阴影笼罩着她。病体的疼痛击不倒她,她依然可以做一切男人做的活儿,如做木工活、搬煤等等。但是精神上的攻击却是可怕的,前一年发表的很得权威认可的论文,现在又被拿出来批判,支部书记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机关里立即就飞起了两人有不正当关系的流言飞语。只是荆华早把这些看透,不把这些放在心里而已。
  
  二
  
  通过以上对《方舟》中女性的分析可以看出,虽然她们的命运各不相同,但都是同样的不幸,那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她们悲剧性的命运呢?
  首先,陈旧的伦理观念对于女人尊严的蔑视,对于女人价值的否定以及对于女人的发展的限制,造成了她们命运的“格外的不幸”。
  恩格斯指出:“现代的性爱,同单纯的性欲,是根本不同的”,其区别在于“它是以所爱者的互爱为前提的,在这方面,妇女处于同男子平等的地位。”而在当时,改革开放初期这样的社会环境中,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妇女不是性而是人”!白复山看着梁倩,“上面是麻秆一样细的小腿,再往上是窄小的胯,再往上是干瘪的胸。再上,是睹黄的、没有一点光泽的脸。他在梁情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可爱的地方了,她在他心里再也引不起男人对女人的一丁点兴趣了”;“森林工人”对荆华大吼:“为了养活你的家人,就做人流。我娶你这个老婆图的什么,啊?!离婚!”柳泉每晚面I临着“他喷着满嘴的酒气,强迫她‘做爱’,还粗暴地扭住她问:‘你是不是我老婆?”’这些人分明没有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妻”,而仅仅看做是“性”的化身。在他们看来,妻子就应该陪他们睡觉,为他们生孩子,必要时还应该站在他们身边充当花瓶。
  更为可悲的是,不仅仅男人如此看待女人,有很多女性受封建思想的禁锢,同样没有认清和摆正女人作为“人”的位置。例如:以居委会贾主任为代表的一类人,总是在偷窥着她们,悄悄地传着不着边际的谣言,外事办的秘书钱秀瑛把离了婚的柳泉看做低人一等,造谣中伤,往柳身上泼“脏水”。这是两个女人,但她们的作为却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她们的价值观散发着男权文化的陈腐气息。这表明男尊女卑不仅是一种观念,一种格局,或者说几个品行不端的男人之所为,更是一种渗透人心、无处不在的现实氛围。正是它构成对中国女性的精神围困!
  梁倩等三人所具有的自立、自强的思想意识甚至都不为多数女性所理解,又怎能得到男性的认可?所以她们凭借个人力量与社会传统势力斗争是艰苦的、寡不敌众的。在这种情况下,梁倩们的痛苦和悲哀,就不是局限在狭小的个人范围内了,它是崇高的理想追求和旧习惯势力激烈冲突进发的火花所造成的灼痛。而她们在这灼痛的不断袭击当中,仍然坚持斗争,坚持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追求对社会多作贡献。这就使得她们的道路曲折难行,而在这样的追求中她们的命运注定是不幸的!
  其次,当时的社会环境,也对她们的生活、事业造成了巨大的障碍。从时代特征看,“新时期是从十年浩劫走向思想解放又迎来社会变革的一个历史转折时期,社会意识处在由旧转新的过渡时期,表现 出思想与心理的复杂变化。”转型时期的知识女性通常不愿意接受现成的生活模式,宁愿去碰壁,也要探索一条更有意义更合理的人生之路,宁可撞死在自己的理想上,也绝不回头!梁倩、荆华、柳泉她们正处于旧的人生信念被摧毁,新的信念正在建立的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初期,想要冲破重重樊篱,去追求崇高的理想,必定要经历富有悲剧色彩的人性的“涅�”。
  全新的社会观念使她们具有独特的认识和审美价值:掌握自己的命运,与男性、与社会抗衡和竞争,全面实现自我存在的社会价值:而新的社会意识在当时只是一个萌芽而已,任何新事物的成长、壮大都需要经过艰难曲折的发展过程,这就造成了两者之间的矛盾。在这种矛盾中,梁倩们为实现新我选择了牺牲婚姻爱情、平静安宁,誓做坚强、独立的女强人。于是她们为自己制定了理想目标,接着就是一连串充满挫折、磨难、苦痛和泪水的奋斗了。她们不得不摒弃女性气质,抛开闺秀形象,和男人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与耸立在她们面前的这些对立物展开不顾一切的较量,男人世界里的困难,她们的世界里应有尽有,她们还有更多男人世界里没有的困难。她们明白,“女人要面对的是两个世界。能够有所作为的女人,一定得比男人更强大才行”,否则她们一定无法承受这个社会所强加给她们的压力。这样的道路是充满荆棘的!
  最后,从她们自身的性格、生活和选择上来说,她们的灵魂始终不能安静地置放于传统女性的世俗生活中,她们的悲剧还在于她们具有一颗不满足、不屈服、永不安分地追求的心。因为无爱,她们选择离婚或分居,使得她们不得不在人与人之间难以沟通的环境中孤独地挣扎。在那个年代,三个离了婚的女人住在一起,自然被视为“不正经的女人”,似乎什么坏事都与她们沾边。又因为她们是离了婚的女人,所以时刻要抵御来自各方的攻击。
  她们为了实现新的人生价值,不得不压抑自我天性中的一部分自由:包括作为女性的自然欲望的需求。由于生活的压力和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竞争,使得她们都有点歇斯底里,在她们身上看不到女性特有的温柔、优美。这些具有“雄化意识”的女性,其内心里也无不充溢着女性的希冀和柔情,她们也需要纯洁的爱,渴望得到家庭的扶持,然而,严酷的生活并没有为她们的彻底解放提供条件,她们宁可忍受爱情、婚姻的不幸,也不愿意向原来的生活妥协。正是这种痛苦的冶炼和不懈的人生追求,使她们像溪流一样跃动,充满了活力和激情。以梁倩、柳泉、荆华为代表的当代女性正在从痛苦的“非我”阶段向求得全面发展的“大我”阶段过渡。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深深地体会到在现代社会中作为一个女性的无可奈何!
  
  三
  
  《方舟》通过梁倩、柳泉、荆华三位女性对男性压迫的不懈斗争,对自己事业的执著坚持和负责到底的勇气,呈现了女性社会人格的坚强和自觉。抨击男权的压迫,寻求女性作为“人”的权利和平等的社会地位,是贯穿小说的主旋律。
  在当代女作家中,张洁是较早意识到“妇女不是性而是人”的一个,在其创作中,对“人”的深度的把握,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不是一般地肯定女性首先是“人”,而是具体地展现女性作为人,在社会中能做什么和怎么做,这里不但存在女性自我定位的问题,更涉及到能否到位的问题。这三位事业型女性各有专长,也深知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她们自己的定位,必须通过社会外在的价值确证,才能获得最后的意义。《方舟》的主旋律恰恰在女性定位后无法到位的矛盾中展开,作者抓住这一矛盾,向我们尽述当代知识女性在追求“大我”的过程中经历的磨难与不幸,她们艰难的不是做什么工作,而是在做工作过程中的被迫害,工作成果的被否定。作者为我们塑造的这一性别群体,在80年代初不仅具有代表意义,而且为其后的女性文学创作指出了方向!
  张洁除了对于“人”的挖掘达到了一定的深度,她还注意到了妇女解放问题及妇女解放道路中遇到的诸多问题。作者本人肯定她们・从而提醒人们应该重新注重妇女问题,每当社会大转折、大变革时期,妇女问题总是作为一个尖锐、敏感的问题被提出来。张洁从更深层次揭示了妇女解放中的矛盾:一方面政治和经济的解放是妇女真正解放的前提,妇女只有在政治和经济独立后才能获得其他方面的自由;但另一方面,妇女政治和经济的翻身也未必能获得真正的幸福,这和社会文明程度以及民族文化素质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方舟》中女性的不幸,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精神和物质生活落差的悲剧。张洁通过这篇小说呼吁我国社会在物质文明高速发展的同时也应该重视精神文明建设,使两个文明能够协调发展,从而创造一个和谐的社会,并为妇女的真正解放提供合理的环境!
  《方舟》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她没有回避现实生活中当代知识女性严峻的处境,真实地反映出在那个时代追求自立、自强的女性的焦灼、压抑和痛苦。更为可贵的是,作者也没有放弃女性对于生活的追求和希望。在小说结尾处作者感叹,希望蒙蒙(下一代或以后的人)长大后能够真正理解“做一个女人,真难”!这一方面体现出做一个女人的不幸,另一方面又道出了以作者为代表的知识女性渴求被理解。这里面充满了作者对于自己,对于女性的希望!虽然,女人的名字是“不幸”,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整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随着女性自我意识的提高,那种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结构必然会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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