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同存异法则”——新媒体视频同电影的“联姻说”

袁 野

(作者单位:淮北工业与艺术学校)

新媒体视频由传统的网络视频发展而来。网络视频这类影片自大规模在视频网站兴起以来,短短数年就发展成为十分繁荣的、不同于电影和电视的另一种影片类别,这是网络时代发展的烙印。网播电视剧、网络短剧、网大电影、UP主(Uploader,也称UP主)投稿视频等各类网络媒介的视频成为网民常看的娱乐内容。个人电脑的类型丰富、平板电脑的出现等更扩大了网络视频的普及范围。而其火热的背后,许多创作者也在准备“升格”——将网络短剧改编为电影或转行进行电影创作。

网络短剧改编电影不同于传统的IP改编。电影对于IP改编的接纳度已经较为成熟,成熟的IP本身就设定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有着成熟的剧本框架。如《哈利波特》系列、《复仇者联盟》系列等。4G时代的兴起是网络短剧向新媒体短视频发展的分水岭,也是网络短剧改编电影最火热的时期。2015年,由优酷网剧《万万没想到》改编的同名电影豆瓣评分仅5.7分;
同年由搜狐网剧《屌丝男士》改编的影片《煎饼侠》豆瓣评分为5.8分;
2017年,由卢正雨网剧《绝世高手》改编的同名电影豆瓣评分仅有5.9分,票房成绩不佳。之后的网剧改编电影、综艺改编电影等模式也是在摸索中挣扎,如《爱情公寓》改编电影等。直到“改编电影热”逐渐冷却,网剧的火热也无法成为衡量其改编电影质量和票房成绩的标准。究其原因是创作者尚未分清短剧与电影的界限。之后移动端短视频应用程序的逐渐火热,彻底凸显了新媒体视频与电影的“同类不同路”。

电影有着成熟的创作手法、完整的戏剧基础,通过塑造丰富的人物形象传达一定的主题思想。短视频/网剧则重在“尝鲜”,其吸引观众的亮点在于简单或“不经意间”的笑点、反转、接地气、恢宏大气、巧思妙想等,这些元素往往在短片的时间内完成,能够产生很好的瞬时效果(或“笑果”),而观众的一笑而过已经达成了短视频的创作目的。这是短视频或短剧的特色所在,但很多创作者把这类特色放大至电影,认为观众进影院会对此“买账”。殊不知,电影需要深刻的情感共鸣、丰富密集的笑料与发人深思的主题内涵,短视频带来的“一段笑料”或“数段笑料”完全不能满足观众对电影的内容需求,成熟的短视频创作者不等同于成熟的电影创作者。因此,这种“强扭的瓜”必然带来票房不利的“不甜”后果。

新媒体的出现延伸了新媒介短剧的类型,更激发出了短视频这种特定影片的产生。近几年,以“抖音”“快手”等品牌为主的新媒体短视频行业的迅速发展,给予更多大众视频创作的机会。因为短视频不需要达到较为专业的视听创作标准,这也使得短视频的创作内容变得更加大众化、碎片化与平民化。2022年初,以拍摄农村本土日常为内容的抖音博主“张同学”将“接地气”的日常琐事以故事化的平民角度进行拍摄,收获了大批粉丝。除了视频内容新颖且通俗之外,其不俗的运镜手法和动感十足的BGM(Background Music,背景音乐)也受到网友的喜爱。但其视频运镜即便是在普通观众眼中属于“高级运镜”,相对于电影来说也仅是准专业或者是入门手法。因此,新媒体短视频在视听语言上的需求并不高,除特定的以运镜为主的视频外,大多数视频仅需简单的入门级拍摄手法或声音效果,大众短视频创作者门槛较低,通过稍加戏剧化处理的短片即可实现较好的作品预期效果。

在新媒体短视频之中,还有一种特殊的影片类型——微电影。虽比新媒体短视频有着更清晰、更长时间的发展脉络,但其并未形成长期的、成熟形态的美学研究氛围。不仅如此,有些学者认为微电影具有“泥沙俱下”的文化呈现,并批判其专业门槛低下、创作品质参差不齐、部分呈现出粗鄙低俗的文化、反智化倾向[1]。多数微电影作品的品质参差不齐,并且没有广泛涌现出代表微电影市场繁荣的、受欢迎的成熟作品。而对于新媒体短视频来说,市场的繁荣、短片的受欢迎程度可以弥补其参差不齐的视听品质带来的诟病。虽说上述多数批判微电影的标签都可以在新媒体短视频上完美贴合,但市场与受众判定的是其媒介属性和商业属性,不管视听层面如何呈现,都是可以被多数人接纳的。

我国的电影教育对于大众参与的接纳程度尚未达到一定水平,由于电影学府、电影行业准入门槛极高,平民化创作人才很难通过常规渠道成为电影人才;
“非专业渠道”的优秀创作者又缺乏创作资金与团队。不过,电影从业者和影视明星对新媒体视频的包容性越来越高。一方面由于新媒体视频平台有着无法比拟的传播速度和广度,能够带来可观的延伸商业收益,另一方面新媒体视频短小精悍、易于制作,能够将一些优秀的大众创作者推至幕前,受到专业从业者和普通群众的共同赞赏。而且,基于庞大的受众群体,新媒体视频延伸出广告植入、电子商务、直播带货等新型盈利模式,这种文化融合现象的广泛扩充是任何一种媒介难以比拟的。近年来,一些当红的艺人加入了直播带货行业,“短视频红人”也不断趁热打铁,利用知名度进行带货盈利(如上述“张同学”等)。不仅出现了一些红极一时的传统艺人通过新媒体视频“重回榜首”,一些其他往昔热门的行业也通过直播带货进行商业转型(如东方甄选)。这些现象不仅宣告了短视频行业对文化领域的极大冲击,同时也将一些大众认可的生活方式或行为理念进行同化(如刘畊宏跳操热)。在这种创作环境下,电影从业者可以利用其专业能力,以高质量的短视频作为转型抓手,将高级的摄制水准、丰富的编剧能力引入短视频中,推动短视频行业的发展,从而促进和提升新媒体带来的文化传播红利和价值红利。在短视频时代,电影行业不妨卸下“高档”的盔甲,通过各种方式进入短视频领域进行技术融合、文化融合,形成专业与文化串联,发挥新媒体短视频独特的市场受众优势,树立起整合资源、包罗万象的专业态度,促进行业的良性发展。

我国第四代导演推崇“丢掉戏剧的拐杖”,充分凸显电影的自由时空,以蒙太奇等手法将电影不同于戏剧的优势展现出来。但影视剧本作为电影的创作基础是无法改变的,其创作要领的核心之一就是“戏剧性”,戏剧性对于电影和戏剧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成分,因此,电影无法脱离戏剧的核心。对于戏剧来说,电影具有一定的延展性,这种延展性是自由的,不应以牺牲组成戏剧内核的元素来实现其“电影化”。在近几年国产真人电影票房排名前十的影片中,仅有《红海行动》豆瓣评分超过8分。这个评分背后所展现出来的是国产电影票房趋于依靠大场面、新主旋律、喜剧效应等效应,似乎这些因素更受观众欢迎,但创作者也应该看到,通过编创高级的戏剧故事(包含喜剧或悲剧)、创建跌宕起伏的情节和鲜明的人物关系、塑造典型的戏剧人物以引出某种主题的优秀故事片的缺乏,也是让观众形成泛娱乐化观影习惯的原因。

对于短视频来说,其所呈现的是较为通俗、富有风土人情化的内容,很多视频又有着特殊的“前几秒吸引力”的运作方式,观众在观看的前几秒就会被视频里“接地气”的内容所吸引。在这种吸引力的作用下,若再加上一定的戏剧性,那么短视频所呈现的戏剧张力便会迸发出来。不同于电影的情节铺垫与人物塑造,短视频的戏剧性场面不需要过于宏大,戏剧感染力也不需要延续很久,仅在瞬时之间的一个反转、一次玩笑甚至一次“洋相”都可以为观众带来欢笑,达到“获赞”的目的,以实现持续性创作支持或后续商业植入。因此,瞬时戏剧性强度不需要过于高级,但其对于短视频的作用是十分巨大的,甚至超越了电影带来的戏剧性功能。如抖音博主“延边刺客”通过看似顺畅却前言不搭后语的“意识流”对话使视频内容产生了荒诞和悲凉感;
“艺能人金广发”通过荒诞而搞笑的情景表演呈现出日常生活琐事……这些博主视频里的“荒诞”成分都是各种戏剧性的张力在短视频里的呈现。

精神分析电影理论家克里斯蒂安·麦茨认为,观影状态同做梦存在相通之处——观影主体与做梦主体类似,观影情境与做梦情境也类似[2]105。电影里有着各种奇妙的梦幻世界,这种梦中场景往往是人造的,而新媒体短视频展示的多数是通过各种方面的“实拍”展现给大众的各种地点、美景以及如梦似幻的场面,这种“感同身受”虽然不能与电影巨幕所带给人的震撼感相媲美,但由于多数场景是真实记录的,观众的内心便产生了更为深刻的“真实”精神共鸣,这让短视频“记录性”的审美指引功能凸显了出来。我国电影理论家邵牧君认为早期世界电影有着写实主义和技术主义两大传统[3],而写实主义时期的早期电影更偏向于记录短片,这似乎和当今的新媒体短视频有着某些共通之处。同为记录短片,只不过短视频的受众更为广泛,并且后者更像是结合了记录主义和技术主义两大传统的优势,形成了“新记录主义”与“新技术主义”。接地气的真实记录、带有戏剧性的巧妙记录、瞬间抓拍记录、场景重现等,这种梦幻似的奇观记录法则让新媒体短视频有着更为丰富的记录形式。旧影修复、“超短剧”连载、巧妙的纯运镜等传统技术和新技术的融合在短视频里得到升华。

影视艺术的通俗性是一种集体神话的认同仪式,接收群体的大众性反映了其雅俗共赏的特点。与此同时,影视艺术生产的集体性质决定了其与特定历史时期的集体心态和集体情绪相顺应[4],电影表现出具有社会性和时代性的“深层集体心理”[2]167。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对战后意大利人间疾苦的刻画、美国“新好莱坞电影”的“反类型倾向”、中国电影的“分代”导演创作(如第四代导演的“伤痕电影”)等都代表着电影表达着共通的集体性特征。短视频的兴起更是在某种类型上展现了人们的“深层集体心理”,如后疫情时代的某些短视频配上舒缓忧伤的配乐,画面则呈现疫情前的雪景,展现出人们对疫情前生活的怀念。这代表着更大规模的心理共性,不仅像电影那样体现出创作者群体的心理动向,也反映了大部分短视频观众的集体心理。从精神分析学来看,电影是由无数个梦幻交织而成的历史,如果电影的发展过程是反映现实社会文化流变的一场场宏大梦境,那么新媒体短视频更是反映现实梦境中“接地气”的细节、能够代表当时社会集体心理的场景标记。短视频的短小精悍让任何一处美景、一段回忆都可以广泛地被人看到,这种主题多样性、场景广泛性、内容独特性是大银幕无法比拟的,况且电影院的时间和金钱成本无法达到短视频的几近零成本的优势。因此,短视频可以更真实地“造梦”。“短视频沉溺说”认为人们对短视频的需求在于其碎片化的娱乐信息,而这背后还有一层“入梦感”,沉溺于短视频所呈现的多样世界里,是大多数人想要突破枯燥、提升眼界、沉浸梦境的心理映射。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孤独寂寞感使得人们希望通过休闲娱乐来排遣苦闷。马歇尔·麦克卢汉认为,电影提供了魔力四溢的消费品即梦幻,抑或梦幻的写实主义,也是金钱能买到的梦境——“给穷人提供了财富和权力的角色”[5]。这让电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让观众花两小时的时间逃离现实,享受梦幻大餐。而短视频同样有这样的媒介特点,仅需一部手机,在任何地方,基于小景框的“近在眼前”让观众感受到了亲身参与、即时参与、群体共鸣的心理体验。网络时代的短视频观看与互动中的真人参与效应比起传统互联网的“论坛回复”“文字发帖”甚至“即时通讯”等方式更能激发出人们对真实感的认同。由于短视频的直观性,其“能指和所指”是统一的,不需要人们进行二次理解,其反映的身边琐事使得“刷视频”的大众在瞬间找到与生活如此接近甚至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短片,并在这种数秒钟内的情感共鸣里恍然如梦。现代电影理论中拉康的“镜像学说”与电影第二符号学里的“精神分析理论”在短视频这种新型“影片”里更为适用,在这一层面上,短视频带来的真实世界、梦幻世界的归属感超越了电影,对于每一个大众来说都是如梦似幻的避风港湾。

新媒体视频(包括短视频)带来的科技、美学、受众等范畴的繁荣不容小觑。作为新兴媒体内容输出的方式,虽然它不像当时电视出现之初对电影产生巨大冲击,但其广泛传播的特性使人们不得不赞叹移动端带来的文化影响力。新媒体视频是偏平民化的、“随性”的,但这不是将其列为“非专业”或“准专业”的理由。它有着和电影同样的“视听技术源头”“创作源头”“影视美学源头”等,但其对21世纪互联网大数据时代的大众影响力是超越电影的。在移动互联高速发展的当下,某种程度上人们可以偶尔忘记影院,但很难离开移动端新媒体视频的陪伴。因此新媒体视频的各领域、各层面都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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