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薇:翻译与阅读,通往远方的不同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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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远方来,也把远方带了来。

“人对远方的事物总是抱有一种向往,我自己也是因为这样才念西方文学。”唐薇说,德语让她打开了一扇窗,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不同的方式和可能性。听她说着关于翻译,关于德国经验,关于推广阅读的种种,却像是拨开了关于“远方”的迷雾,展现出一片没有际限的视野。

原以为,在一个专业译者身上,所能探知的大概就是语言转译的奥秘,以及一点关于德国文化与出版的更真确的讯息。但“翻译是一种媒介,也是桥梁”,在沟通中西的过程中,唐薇的角色和工作重心渐渐发生了变化,从译者、版权代理到策展人,从引介德语作品到中文世界扩及在欧洲推广中文作品,进而以各种形式推广阅读。我眼前的她巧笑倩兮,对一切充满热忱,更有一种开放和包容的态度。因为不受框限,所以难以定义。远隔千里的台北与柏林,作为一种意象,在她身上毫无扞格。而此刻,她在上海。

窗外,一度被雨幕笼罩的天空,在放晴后明媚如初,原本影影绰绰的徐家汇公园显得分外翠绿。

从阅读西方文学到德语学习

很少人能够真正说清楚自己与文学结缘的开始,阅读和书写作为认识世界的方式,回忆起来总像是突发事件,缺乏细节和情境氛围。但对唐薇来说,童年记忆中最清晰的情节都与阅读有关。

担任国文和地理老师的父亲在每晚睡觉前都会给唐薇姐妹听录音带,里面是他自己录的白话化的《西游记》等名著,有时也放古典音乐;买给姐妹俩的书,唐薇读的多是西方故事,而妹妹感兴趣的是科普。“我一直印象很深刻,大约在小学二三年级,有一个下午我一边听古典音乐,一边读小说,整个人处于一种很平静、很愉悦的舒适状态。那个下午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也让我没办法忘记文学。”联考时,唐薇报考了德文系,“我想要学点新的。虽然我很喜欢莎士比亚,但不想四年都念莎士比亚。”

念德语专业,是因为好奇心。但有别于大学前已有基础的英文,德语是从零开始。它像一扇窗,开启了另一个世界。“德文和中文的语言系统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说,中文讲前面半句话,我大概就可以猜到你后面要讲什么,所以你会发现大部分的人,没有耐性好好听你讲完再回答。可是在德语里,因为肯定或否定要等到最后一个字,或者是动词在最后一个字,所有的德国人都会听你从头讲到尾,才回答你。这一点就让我觉得,真是太棒了!”

个性直率又喜欢追根究底的唐薇,说自己从小在学校问老师问题常被“嫌弃”,却特别受德国老师的喜欢。“德国老师说:‘我等那么久终于等到你了!你是唯一一个认真听我讲话的人。’可事实上大家都在听啊,只是敢不敢问而已。”在念德语前对德国文化毫无接触的唐薇,第一次看到了语言背后完全异质的文化、思维和互动模式,这是远远超出文学本身的惊喜。

让德国人肃然起敬的翻译处女作

当语言变成一种专业,也就可以运用它来发展将来的事业。学生时代的唐薇虽对毕业后的出路没有具体想法,却很明确要把德语变成自己的工作内容。

1997年,台湾剧场导演鸿鸿在德国旅游时,看到了德国剧作家克莱斯特的经典剧作《海布龙城的凯西》(Das Kathchen von Heilbronn),想把它引进到台湾。他找遍全台,却没有人愿意翻译这个难度极高的剧本。当时刚从辅仁大学德文研究所毕业的唐薇,以初生之犊的勇气接下了这项翻译,“因为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剧作家的作品。但所有人知道我接这个,都觉得我疯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位德国的民族学教授,他跟她解释了这个古典剧本里的内容,让她得以正确地翻译成中文。

“小说是写给读者看的,文字叙述会多于对白;但剧本里几乎都是对白,如果有文字叙述,就是写给导演跟演员看的,而不是写给读者看的。这是两者最不一样的地方。翻译小说时有机会去铺陈;可剧本是非常快速的,如果只看剧本本身,有时候没有办法百分之百地掌握它背后所要表达的东西。你需要多做很多调查。”

随后十年,唐薇在德商公司工作的业余,参与了大量小说、剧本、电影、时尚杂志的翻译,并在文化大学教授德语,她做着任何跟德语有关的工作,“希望把德语的水平维持甚至更进步。”如果说阅读是品尝美食,那翻译就是细嚼慢咽。翻译是一句一句的耕耘,所以不能随便跳过,对于有困惑的地方必须查清楚,“有时候很像侦探,要去还原那个真相。”

接触翻译这个行业的初期,唐薇把目标设定在追求德语的卓越,所以拼命地钻研德语;但几年下来发现,其实真正要胜任翻译这个职业,中文的底子才是最重要的。“我的中文造诣一定要精进,不然就会常常处于那种痛苦的状态,没有办法达到自己期待的水平。我想要克服,所以回过头来读了非常多中文作品,摄取养分,从而让我的翻译作品更好。”在翻译遇到撞墙期时,她的对策也是阅读中文作品。

德国的企图心:让德语文学变成世界文学

十年的累积,把唐薇带到了一个更深入的德语世界。

2006年,唐薇在日本译者朋友的建议下,用自己的翻译作品,参加了德国的柏林文学协会(Literarisches Colloquium Berlin)译者奖学金的甄选,成为13名来自全世界的专业译者之一,赴柏林参加夏日译者论坛,结识了许多德国作家、出版人、编辑、文学评论家和全世界的译者。

那是一趟眼界开启之旅。唐薇发现,德国的文学生态最大的特点就是,从官方到民间有一个共识:让德语文学变成世界文学。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必须透过译者,因此,柏林文学协会除了培养德语作家以外,也培养翻译家。第一次以译者身份赴德,唐薇最大的感受是,“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受尊重的职业。作家特别尊重你,出版人也是。因为你是他们一个最关键的窗口。”

此后,她多次赴德出席国际翻译研讨会,受邀参与国际文学节,并成为柏林文学协会的驻会翻译家,对德国推广德语文学的企图心和做法有了更多的观察和了解。

在译者论坛上,柏林文学协会会向全世界的译者介绍德语文学,细述本年最红作品的特点,以及每个出版社的出版方向,也会请作家来演讲或朗读,各国译者可以共同讨论翻译时会碰到的问题。平时,“译者协会”也会与柏林文学协会合作,举办译者工作坊,让不同语言的译者(如法语译者跟德语译者)一起工作,互相协助,双向讨论。“最主要是让译者之间互动,启发他们对德语世界的认识和热忱。”

唐薇目前正在翻译尤丽·策的新作《Corpus Delicti》。德国方面甚至专门为这本书举办了研讨会,邀请了7种语言的译者共聚一堂,与尤丽·策共度四天三夜,“每个小时都在讨论书里的情节、细节。”研讨会后还举办了作者和译者的公开座谈会,现场挤满了几百个读者。“由于语言的不同,每一个译者碰到的问题都不一样,读者觉得这些事情非常神秘,作者本人也觉得很精彩。包括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葛拉斯也会经常自费举办这种活动,这样他可以确保译者真的了解他的作品,他也认为跟译者的互动是很重要的。因为译者永远是最认真最仔细的读者,译者给作者的反馈、想法,作家也非常尊重。”

西方对翻译的重视,是目前的中文世界不可比拟的,这反映在翻译费上,更反映在译者在整个文学生态圈中的活跃度及与其它环节互动的模式上。“在中文世界叫‘译者’比较多,可是在西方世界叫‘翻译家’比较多,这是说法上的差别,当然在态度上也就比较不一样。但现在译者的地位已经比往年提升了。因为除了创作以外,翻译也是不可被取代的。你不可能用机器来翻译,软件怎么样翻译也没有办法到位。再来一点就是,现在很强调文化外交、软实力,而所有的文化外交跟软实力都必须透过翻译才能够进行,所以现在世界的主流都认为译者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很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转变,但它已经发生了。”

凭一股热忱推荐德语作品

在过去,台湾出版界最感兴趣的西方作品通常都是英美等英语系国家的,后来渐渐关注到法国、意大利,但近几年来大家都想发掘新的东西,德国、瑞士、荷兰等国家的作品慢慢出现。尤其是德国,除了文学以外,包括人文科学、自然科学、投资理财和工具书等类型都是德国出版的强项。但在出版界,懂德语的编辑并不多,所以在参考版权经纪的意见外,出版社会希望有一个比较中立立场的人给他们意见,这就是所谓的“审书人”,“然后那个人又能胜任之后的翻译工作是最理想的。”

在唐薇身上,推荐的工作其实走在翻译的前面。过去到德国出差或暑期游学的时候,她都会观察当地的出版市场,德国朋友也会跟她分享最近在读的作品。“我这人有个毛病,看了就会想,有没有可以推荐的。”她这样想,也就去做了。她第一次向出版社推荐的是德国童书作家Cornelia Funke的《野鸡女孩》系列。“我去德国发现所有的小孩都在读,我读了也觉得非常好看。德语文学作品的特点就是很写实,它里面讲到父母亲离婚的小孩相互结盟成知心小团体的故事,非常的贴近生活。我觉得这样的题材会对中文读者有些不一样的启发,所以就推荐给一家做青少年文学的出版社。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抱着要翻译的心情,只是觉得那本书很好,要推荐给他们而已。”几次合作下来,效果都还不错,渐渐地有出版社找上门来请唐薇帮忙审书。

我很好奇她的判断标准和推荐屡试屡中的秘诀,她说:“我是一个专业的读者,我会去观察,平常也很注意书市的发展,不管是德语、英语还是中文。你要有那个热忱,就是喜欢它,而且做了翻译之后就跟中文市场更脱不了身了。”这样的热忱是有感染力的。在与德国出版界结识后,很多出版人感受到了她对德语作品的热情投入,于是提出让她代理他们的版权。盛情难却之下,唐薇成立了德译志文化有限公司,一边做一边学,开始了版权代理的工作。目前在欧洲备受瞩目的文学新星尤丽·策的《物理属于相爱的人》、《雪国奇遇》,以及当代奇幻文学新典范马库士·欧思的《被帽子吞噬的男人》都是由她引进到中文世界的。

中文作品走向世界,译文和推荐人是关键

唐薇说:“梦想是阶段性的。”从事翻译的前十年,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工作就只是把好的德语作品介绍到中文世界,后来发现,不仅如此而已。这个转捩点出现在2007年。

2007年3月,唐薇受邀参加莱比锡书展上的世界译者论坛,63位译者中,非欧陆的共15位,其中亚洲有5位(大陆3位,台湾1位,日本1位)。她作为唯一的中文译者代表,与其他5名译者上台发言。论坛后的酒会上,唐薇赫然发现自己的面前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德国、瑞士、奥地利甚至荷兰的出版人都来问我,有什么好的中文作品可以介绍给他们。”于是,唐薇开始在欧洲推荐中文作品。德语和德国作为欧洲出版市场的指标和风向球,占据着主导地位,所以,中文作品在德国出版尤为重要。

“如果我们真的希望有更多中文作品在德国正式出版,所要说服的是出版社的主编跟编辑。但是我要怎么推荐给他们呢?他会中文吗?他会的话就自己读了。所以,译文是一个关键。”

2009年法兰克福书展时,唐薇与台北书展基金会合作,邀请葛拉斯的编辑Dieter Stolz和德勒斯登知名诗人Volker Sielaff担任主编,找德语译者完成了很好的译文,编辑成《台湾当代小说选集》和《台湾现代诗选集》,在现场向德语系国家出版人推荐。柏林文学协会会长Ulrich Janetzki读过以后,直接提出要邀请小说家伊格言驻会写作,而有出版人也表示想进一步了解伊格言的作品。这是唐薇当时达成的目标。

2009年,中国作为法兰克福书展的主题国,唐薇曾预测在三年内中文作品在西方世界将掀起高潮,如今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蓬勃。“所以还是回归到译文。如果我们已经把译文准备好,让版权代理人去推动,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都是卡在译文。翻译费并不是所有版权代理人都可以负担得起的。”

在谈到推动中文作品走向世界这种大题目时,每个人都会忍不住抛出一个大问题:西方读者想读什么样的中文作品?“德国的出版人一直问我:‘我们认识莫言、余华、王安忆、阎连科,但能不能看到一点新的东西?’他们想要看城市生活,想要看现代观点。就用市场的观念来想好了,中国是一个大的市场,外国的一般读者,他甚至工作上有需求,他想要知道:中国人在想什么?透过文学作品是最好的,可以看到非常多的细节。远方的人总是想多知道些什么。”但在现实出版层面,目前已在德国出版的大多是中国方面推动的,而更之前的则是德国出版社从畅销书中找到的卫慧、安妮宝贝等作品。这两者,明显存在着落差。那个大问题或许可以翻转角度问:你要让别人看什么?唐薇用了一个比喻:如果你要请客吃饭,端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符合对方胃口呢?

“德国人喜欢的东西是比较单纯的口味,我绝对不会给他吃麻辣火锅、五更肠旺,这是我们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外国人比较喜欢的是糖醋口味,但我也不会给他一个糖醋排骨,因为在德国所有的中国餐馆都卖糖醋的东西。这里面有以为微小但非常巨大的学问。你现在要往哪个国家去推广,你就必须找到了解那个国家思维跟文化的人去做这件事。而且要找到出版路线符合的出版社作推荐,给他一个他比较喜欢、可以接受但又是新的东西。”

瑞士的Baobab出版社是一家关怀世界各地少数族群,同时致力于青少年文学和儿童绘本的出版社。唐薇把兰屿达悟族作家夏曼·蓝波安的作品《黑色的翅膀》介绍给Baobab的童书执行长Sonja Matheson,对方一看甚是喜欢,决定引进到瑞士。今年2月份,Sonja Matheson更赴台走访台东都兰部落,也与夏曼·蓝波安见了面。

“好的译本,加上一个合适的推荐人,是关键。那个推荐人不是只是懂得中文文学的好,那是不够的,要双向都懂得。这适用于各种语言。”

在翻译的领域里,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把外语译成译者自己的母语。相对来说,中译德的译者在德国甚为稀缺,这无疑影响到中文作品引进到德国的数量和质量。2011年和2012年的台北书展,皆邀请了4~5位德语译者访台,希望在地的经验能让他们对台湾的文化与当下文坛有更深入的了解,启发他们的热情。“他们的观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因为他们就是德国的读者。我也希望这样的交流可以扩大译者圈,我们所熟知的,出版社所熟知的,加在一起也许可以挖掘到更多译者,我们就可以再推荐给出版社。”

唐薇说,她希望有机会让大陆和台湾的出版人跟德国出版人直接交流,这样对于推动版权更有帮助。她也期待可以在上海办一个译者研讨会。

艺术朗读,引导更多人进入阅读的世界

2008年,唐薇辞去德商的工作,成立公司从事版权代理和专职翻译,并且在时任台北书展基金会董事长的林载爵先生的力邀下,担任台北书展德国文化出版活动的策展人。后来,她把公司名字改为“东西传创”,“我目前最有兴趣和最主要的工作是推广阅读。”把这种听上去无甚“效益”的事情当成主业,可能让人有点难以理解,那么,也许应该先来听听另一件中文读者无法想象的事情。

德国是一个拥有朗读会传统的国家,听朗读会跟看电影、看戏、喝咖啡一样,是人们休闲娱乐里的一个选项。办朗读会的场地,也不限于“文学之家”这种推广文学的地方,剧场、剧院、咖啡馆,就连最热门的Disco Pub也经常举办。大家在Pub里站着听一两个小时,晚到的人甚至没有位子。

“是收费的。”唐薇跟我强调了两次。问题的关键当然不是收费,而是文学或阅读与人们生活的结合度及其在生活中的比重。唐薇说:“文学就是生活,不要把它想得太艰涩或崇高,那样就太可惜了。”透过试验,她发现通过艺术朗读活动带领中文读者进入文学是最佳的方式。

2010年11~12月,唐薇在台北市的宝藏岩聚落策划了“人文·寻宝行走”活动,邀请了阮庆岳、刘克襄、夏夏、王聪威、伊格言、鸿鸿等作家与演员陈雪甄、吴昆达,歌手赖正芬合作。

参与的观众聚集成小队,被引导到第一个场景,现场没有任何说明,大家坐下后还是吵闹、聊天,也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小说家突然从门外走进来,坐定之后就举起手上的稿念了起来,大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演员的对话也进来了,三者一起进入了文本。一个段落后,在大家还以为会一直读下去的时候,朗读的人突然都消失了,接着工作人员出来为此处空间建筑作简单介绍。尔后,锣声响起,把大家带到了第二个场景。下一个段落的朗读开始,也许与刚才的故事有连结,也许是新的故事……

两个小时的活动中,没有人睡着,没有人聊天,没有人讲电话,没有人逃跑,大家都很投入。结束后,观众没有立即离开,说要问小说家问题。而第一个问题就是:刚才的故事都是你写的吗?显然,这些都是一般的群众。“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导览,想来了解这个山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我选择的文本是跟那个地景结合的,当作家、演员、观众都投入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迷人的氛围,阅读就变成一种新的东西,我们共同分享了这样的经验。观众完全不用预设立场,很自然地跟着进入文学了。”

这些活动的现场不断地让唐薇确认了这种形式的效果,也让她看到了很多人对阅读的渴望。“一般人一听到‘文学’就觉得好难,觉得跟自己的生活没关系,可是文学是来自于生活。我们在金门的军事碉堡里朗读战争故事《八二三注》(朱西甯)和《咖喱香肠之诞生》(Uwe Timm)时,金门的居民听到流泪。他们从来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但事实上这一直就在他们的身边。很多人想要阅读,可是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我觉得推广阅读最重要的就是引导读者找到他们想读的东西,但首先要引起兴趣。”

朗读是一种声音和情感的表演。如果只是把文本念出来,其实不是真正的朗读。作家即使有很丰富的上台经验,但并不表示他有丰富的表演经验。所以如果是邀请作家本人来朗读的话,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感到自在。“但是要让他一个人去负责叙述者、对白和不同角色的话,对于一个没有受过表演训练的人,实在太吃力了。所以在宝藏岩的活动里,我让作家读叙述者部分,对话就交给演员。作家刚开始念可能有点生涩,但当他听到演员那么投入地诠释对白的时候,他也会跟着投入。”

朗读会一般时间有限,不可能从头到尾把一个长文本念完,所以,节选文本的技术很重要,也是朗读引人入胜的关键。在德国,朗读的场地是根据文本类型和作家属性来选定的,不一样的地方有不一样的氛围,所以在每一个城市的角落都可以听到不一样的故事。

还是要回过头来问唐薇为什么要做推广阅读这件事。她说:“因为本身就在读文学的人,他本来就会读啊,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来阅读。透过阅读,我们可以获得很多的知识跟讯息,它有不同的窗户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开始阅读就不只是读文学,你也可以读各种东西。”

我始终没有称唐薇为“翻译家”,是困于中国传统的资历和等级观念,但更重要的是,她让我感受到的那个比语言、比文学、甚至比阅读更宽广无界的什么,难以指名,姑且称为“远方”。但那确实是从语言出发所抵达的境地,作为沟通的媒介,翻译在今天或许已不应限于埋首案牍的字词转换,它确实能在两种完全迥异的文化间达成双向的交流和理解,而且可以更积极。

挥手道别时,我们往各自的方向走去。不知道,她明天会在上海?台北?还是柏林?又将带来什么远方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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