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真行,竟然有外国地名

《红楼梦》是中国古今文学创作中最璀璨耀眼的奇葩之一,堪称一部以小说形式现身的百科全书。但有一点,似乎还没有被人们论及,就是其中包含的地理知识,尤其外国地理、地名知识。而恰恰就是这一点,使笔者捧读之余,不禁掩卷惊叹:《红楼梦》真行,竟然有外国地名!

《红楼梦》书中提到的外国地名,今天看来实在都属于常识范围,但须知,曹雪芹(约1715~1764年)是将近300年前生人,而他并非这方面的研究者,只不过是个小说家,却已知晓这些遥远的异邦地名,并且纳入自己的作品中,这就很不简单了。同时也提示人们,即便在18世纪那个遥远的年代,知识分子中的佼佼者,已有掌握外国地理、地名知识的意识,已经体会到这方面知识的价值和意义,并在自己的作品里加以运用,其启发和启迪意义是深切的。

爪洼国

见书中第十回。爪洼国,是东南亚国家印度尼西亚最重要岛屿爪哇(Java)岛名的一种古译。对这座岛屿,中国古文献屡有记述。名称首见于北宋《太平御览》引《元嘉起居注》,其中作阁婆洲。自是以后,各种载籍都相率采用这个译法,但省作阍婆。元时除沿称阉婆外,开始称之为爪哇,且往往二译并存。但继而多译陆续涌现。郑和下西洋曾多次至此访问,其地至今仍保留不少有关的史迹和传说。罗懋登《三宝太监下西洋通俗演义》有如下记叙:“这个国汉晋以前,不曾闻名,唐朝始通中国,叫做个诃陵,宋朝叫阇婆,元朝才叫做爪洼,佛书却又叫做鬼子国。”真实情况与无据传说相互纠结,越发增加了这座岛屿的神秘性和遥远感。

这个域外地名,在交通不便、情况隔膜的古代国人心目中,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向来被视为渺不可知、遥不可及的蛮荒,民间也常用“爪洼国”与其他词组成俗语,以喻天外绝境。博学如曹雪芹,对这个异邦地名以及有关俗语,当然也会有所听闻,并且在自己不朽著作的适当场合巧妙地记人。其中写到,市井妇女金氏,到荣国府本想寻衅滋事,找点麻烦,可是经别人三言两语,晓以利害,就“早吓得(魂魄)丢在爪洼国去了”。仅只一个外国地名,就把当事人恐慌的程度形容到极致。顺便一提:我国古代其他小说也有语及这个地名的,如《水浒》第二十四回:“那怒气直钻过爪洼国……”

西洋

见书中第三十七回。在中国古籍中。“西洋”指称范围不一,因时而异。比如郑和下的西洋,指的是东南亚部分海域与印度洋的合称;明末,耶稣会教士人华后,西洋的含义,方西而移之,扩而大之,以之概称大两洋沿岸国家;而据《大清一统志·西洋》中的记载,其中的“西洋(地区)”,在那个时代,是欧洲的同义语。

清代的康、雍时期,中西经济交流繁盛,欧洲国家时有使臣进京,曹家世居南京,领江宁织造,深受康熙帝宠信,少年时代的曹雪芹,接触和使用舶来品既很自然,又很容易。《红楼梦》中,凤姐曾说:“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小说中提到的冠有西洋字眼的东西,如西洋布手巾、金西洋自行船、西洋珐琅扁盒、西洋药、西洋葡萄酒、西洋鸡、西洋画、西洋花点子哈巴儿等,就在十种以上,反映当时像曹家这样的社会上层,对西方事物已经相当熟稔,“西洋”这个字眼出现于曹雪芹笔下和进入《红楼梦》,也就不足为奇了。

波斯

见书中第六十二回。“波斯”是对今中东大国伊朗过去长期使用的称呼,1935年始改今名,迄今不足百年。伊朗是个具有四五千年历史的古国,我国史乘达有记叙,译名数变。从成书于6世纪中的《魏书》开始,《周书》、《隋书》、《旧唐书》、《新唐书》、《往五天竺传》、《经行记》等,都译称为波斯;《西域记》作波刺斯。可见其与中土交往历代不绝。《红楼梦》中写凤姐因宝玉生日,送了“一件波斯国的玩器”。万里来品,想来一定珍贵、值钱。清李声振《百戏竹枝词》有《波斯进宝》一首,序云:“扮如波斯国人衣制,数人扮驯象,作《贡宝曲》,叩铜鼓以节之。诗曰:‘铜鼓渊渊香象前,氍毹红裹宝为山;雕题肇面真儿戏,一部新声《菩萨蛮》’”。以波斯国(人)形诸文艺,可见我国古时民间,已经知道域外有这样一个国家。但写入小说,似乎以曹雪芹为第一人,《红楼梦》为第一部。

福朗思牙

见书中第六十三回。“福朗思牙”是法国国名的早期音译,而且显然来自意大利语对法国的称呼:Francia(法国人自称France,英语同此),相当于现在的通用译名“法兰西”。清初,我国对域外特别是西欧各国的地理情况所知甚微。康熙年间,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官居钦天监监正,撰《坤舆图》一书,其中介绍了有关“拂朗察”国的信息。这个“拂朗察”,是根据法语France的译称,与“福朗思牙”来路不同,实际是同一个同家。

有学者援引中、法两国文字记载,证明康熙南巡时,曾有西洋教士到南京,谒见当时跸驻江宁织造署的康熙,并进献方物。所以推测,曹雪芹的先人很可能接触过西洋教士,他本人从而获悉有福朗思牙(法兰西)这个千山万水以外的国家。如此推测合乎情理。又有人认为,书中提及的“温都里纳”应该是法语词aventurine的近似音译,含义是内含金星的棕黄色宝石,或仿此宝石所制的玻璃或陶器。这与小说中所说福朗思牙“以金星玻璃名为‘温都里纳’”十分吻合。

在当时条件下,曹雪芹居然知道“海西福朗思牙”这一国家,并把法语温都里纳(金星玻璃)写入小说,足证他见多识广,在当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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