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峰·罗霄山

猎人峰

一支北上的红军队伍,翻过了雪山,来到猎人峰的山脚下。

猎人峰,海拔五千多米,山势峻雄陡峭,怪石嶙峋。远远望去,酷似一位手持猎枪狩猎的猎人,当地人因此叫它猎人峰。

红军进山时,一场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漫山遍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红军队伍进入猎人峰后,围追堵截的国民党部队四散开来,将猎人峰团团围住。“剿总”司令得意洋洋地放言:红军被困在猎人峰,一只鸟儿都别想飞出去,饿都能把他们饿死。

猎人峰只剩下一户人家,其实说一户人家并不准确,因为这户人家,户主加家庭成员,就一个人——守山。他的名字就叫守山,守山家上溯到五代,就是猎人峰的猎人。猎人峰本来有一个猎人村,但在兵荒马乱中,村子早已不复存在,只有守山,还守着大山。

这天晚上,有人叩开了守山的家门。

守山开门,见门外的风雪中,站着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瘦小伙子,大冷的天,还赤脚穿着草鞋。守山不做声,只冷冷地盯着他看。小伙子朝守山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老乡,我想打听下路。”

“迷路了?”守山面无表情地问。

小伙子轻轻“嗯”了一声。

“进来吧。我指了路,你也找不到。”守山仍然声音很冷。他长期守望着大山,与世隔绝,除了下山拿猎物换点生活必需品外,并不跟人打多少交道。

小伙子进了门,守山把他让到木炭炉前,让他烤烤火。

守山找出了一只白面馍馍。大雪封山,他已经很久没下山换东西了。家中只剩下这只白面馍馍,这是他的晚餐。他看了一眼小伙子,问:“最后一个了,你吃?”

小伙子咂了咂嘴,肚子里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守山知道,这人可能两三天都没吃东西了。但小伙子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守山也没客气,吃了最后一只白面馍馍。

第二天,小伙子发起了高烧。

守山说:“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打猎,兴许能打个野兔给你补补。”

小伙子想挣扎起来跟守山走,但他站起身子,摇晃着走了几步,还是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守山没管他,他走到一个笼子前,笼子里关着三只山鸡,有着鲜红的鸡冠,墨绿色的脖子和尾翅,这是守山狩猎来的。他冲山鸡吹声口哨,山鸡发出了“咕咕”的回应。

逗了山鸡后,守山意味深长地朝小伙子看了一眼,就出门去了。

直到很晚,守山才回到家。他心情很不好,这一天,他又是一无所获。

守山打开门,小伙子还在,他正用一个铝盆,架在木炭炉上化雪水。见守山进门,他端起铝盆,对守山道:“外面冷,刚烧化的雪水,很清甜,喝一口暖暖身子。”

守山没理他,径直走到鸡笼前,突然脸色大变。鸡笼里少了一只山鸡!

守山抓紧了手中的猎枪,猛地回身,他脸色铁青,将枪管对准了小伙子。

小伙子一惊,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不慌不忙地指着炕说:“有只山鸡浑身哆嗦,我怕它冻坏,把它焐在炕上了。”

守山仍用猎枪对着小伙子,一步一步挪到炕前,掀开棉絮。里面果然有一只山鸡,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守山,还“咕咕”地叫唤了两声。

守山缓慢地放下了枪。

守山从炕下摸出一个大包裹,小心地打开,里面有一套棉军衣,还有几听罐头。棉军衣,小伙子认识,是国民党军的。

守山扔给小伙子一听罐头,说:“随意吃吧。”

“罐头?哪儿来的?”小伙子一脸不解地看着守山。

“前天晚上,也有个当兵的,说是进山探路抓‘赤匪’,迷了路,我收留了他。第二天我出去打猎,中午回来,少了一只山鸡,已经被他偷吃了。”

小伙子出神地盯着守山。守山继续说:“这三只山鸡是猎人峰最后的种鸡了,谁偷吃了,我就让他拿命来偿!”

小伙子明白了。

守山说:“你跟他不是一伙的。你没有偷吃山鸡。我跟你走,要不然,我也得饿死在大山里。”

当天晚上,守山按照小伙子描述的方位,带着小伙子找到了红军部队。随后,这支部队在守山的引导下,从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山道穿插走出了猎人峰,跳出了包围圈。

守山投奔红军时,将三只山鸡也带了过去。红军将士很珍爱这三只野鸡,但他们还是把山鸡放生了,说是要给猎人峰留下种鸡。

若干年后,猎人峰的山鸡,也就是孔雀蓝雉鸡,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游人来到此地,还能经常听到“咕咕”的叫声,看到孔雀蓝雉鸡的娇憨模样。

罗霄山

双方短兵相接,展开了激烈巷战。

村民们都躲到了罗霄山上,一双双惊恐、焦虑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山脚下的田野和村庄。

罗霄山海拔并不高,山势呈环状绵延,恰好将山村环揽在怀中。这也导致小山村的偏远和交通不便,但也正因为罗霄山的拱卫,当大山外面的世界硝烟四起时,小山村的村民们仍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清贫,却也安宁。

两天前,一支在淮海战役中被击溃的国民党残军,慌不择路地窜进了罗霄山下的小山村。他们还没来得及喘气,解放军华东野战军某部独立营就追击而至,将山村团团围住,他们的战斗目标是歼灭这支残军。

国民党残军退无可退,他们是国民党军嫡系部队,没人敢提投降二字,他们只得困兽犹斗、拼死相抗。

双方的短兵相接打得很艰苦,丁营长预计三个小时结束的歼灭战,结果打了五个小时还是没打下来。负责正面主攻的二连长老于急红了眼,他请示丁营长:“咱們用迫击炮轰他娘的。”

丁营长在前沿阵地举着望远镜,朝村里看了一会儿,口气坚定地说:“不许开炮,绝不能毁了老乡的房子!”

“那咋办?”老于不断摩拳擦掌,劲儿却没地方使。

“村子西面有个开阔地,咱们开个口子,放他们出来,再伺机歼灭。”丁营长说。

口子一开,占据村子的国民党残军蜂拥而出,争先恐后地往开阔地带跑。他们刚出村子,二连长老于就率部堵住了村口,封住了残军的退路。

战斗再度打响。残军被前后夹击,双方都明白,暴露在开阔地上的这支残军,已成了刀俎下的鱼肉,被歼灭是迟早的事。

然而,战端刚开,村里突然窜出了六头山羊,估计是受了枪炮的惊吓,从隐藏地跑了出来,它们一头扎进了剑拔弩张的战场,光打圈,并不往远处跑。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如果继续打下去,这六头山羊将一个活口也不会剩下。

山羊窜出来后,丁营长立即下令停火。他亲自拿着扩音喇叭,对国民党残军喊话:“为了老乡们的山羊,我们可以放你们一马,你们自己选个方向逃跑。谁要是开枪打死或打伤一头山羊,我对你们绝不会手软,要你们以血偿血!”

残军的几个军官经过一番商量,他们提出了条件:往罗霄山上跑。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跑出了罗霄山,解放军仍会对他们穷追猛打,而跑进山林茂密的罗霄山,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丁营长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老于不甘心地说:“让他们逃上山,几乎就没有歼灭的可能了。”

但丁营长没理会他,他命令已下,就不能再更改。

国民党残军开始往山上跑,但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刚爬到半山腰的国民党残军,竟然纷纷掉了头,又往山下跑。到了山脚下,他们向解放军举起了白旗,正式投降。

原來,村民们用石头在半山腰上封堵了上山的路。有人想攀爬过去,村民们居高临下,举起石头朝他们猛砸。

领着国民党残军投降的,是一个团长。他长叹了一口气,对丁营长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得民心,在这个偏远的穷山村,村民们都支持你们。”

丁营长心里明白,这个山村,过去从来没有红色部队进驻过,村民们的选择,完全是自发性的。

若干年后,罗霄山中的这座村落,成了远近闻名的山羊养殖致富村,村里盖起了许多小别墅,连城里人都经常开车过来度假。

这一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了村史纪念室,他在罗霄山解放战役的展板前久久伫立。讲解员告诉他:“当年,是解放军保住了小山村,也是解放军,保全了村里仅有的六头种羊,现在的山羊,都是当年种羊的后代。”

听完讲解,老人嘴角露出了微笑,这微笑,是他在给几十年前的自己点赞。

那时的他,做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因为,他就是当年率部投降的那个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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