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甲骨文——水书

在中国17个有自己文字的民族中,水族是其中之一。水族文字称为水书。水书,水语称为lēsuǐ ,音译“勒睢/泐睢”,意为水族文字、书籍。“泐、勒”读音源于古汉语,本义刻写,后演化为文字、书写;其语义在现代汉语中早已消失。“睢”为水族自称。

水书记述了水族先民生产生活战天斗地趋吉避凶生生不息的历史,是水族先民求生存求发展的历史的全息缩影,是水族先民的生存智慧,是宝贵的历史文化遗存。

象形文字的“活化石”

社会学家岑家梧教授是水书研究的专家,他通过对水书字体表意与甲骨文比较研究后指出:“1.水书为一种巫术用书。 2.水书制造之年代极为古远。 3.水书制造之地点,初在西北一带。 4.水书由北方次第传入江西。 5.水书初传入江西水家后,水家由江西迁入黔省,乃携之俱来。 6.水书系一种被压迫民族所用之文字。 水书与古代殷人甲骨文之间,当有若干姻缘关系,亦可断言也。”

水书从创始到今天,经历了数千年的历史。水书的发展反映了水书与中原文化同源、分化、发展、吸收、逐步融合,并由简到繁,由易到难,由单一到复合的轨迹。很多专家认为,水书记载了水族古代天文、地理、宗教、民俗、伦理、哲学、美学、法学等文化信息,是水族的百科全书。

现在通常所说的水书,一般泛指《正七卷》、《春寅卷》、《亥子卷》、《丑牛卷》、《甲己卷》、《黑书》六大系列在内的中国古代精典,书中分为无数分卷、分册,如断凶点吉——《分割卷》;祈求美满——《婚嫁卷》;居安乐业——《营造卷》;寄托亡灵庇佑——《丧葬卷》;悼念祖宗恩德——《祭祖卷》;渺茫中探索希望——《壬辰卷》;祈求神灵查凶吉——《占卜卷》;树立精神防护墙——《挡卷》、攻守要秘——《黑书》等等(《中国水族文化研究》潘朝霖、韦宗林著)。这些分卷分册中著有数万短句(水书先生称为家或言)点凶测吉等具体内容。《水书》不仅是测吉避凶、消灾拒鬼、算过去、卜末来以及记录各种祭祀要诀的古代要笈;同时也是穿插天文、历法、天象、宗教、哲学、美术等内容于其中的重要文化宝库。

水书的文字符号体系独特,既有类似甲骨文、金文的一种汉字,也有众多的象形文字符号,还有段落表义的图画文字,文本不能独立表达意义,而要依靠水书先生据水书所载相关条目,结合口传内容做出解释才能具有意义。因此,几千年来水书是靠一代又一代的水书先生通过口传、手抄的形式流传下来的,它是水族古文字抄本和口传心授文化传承的结合。

1986年出版的《水族简史》称水书有400多个字,而《中国水族文化研究》称有500多个字。但水书还有许多异体字,主要集中在天干地支、春夏秋冬、九星等单字上,按水学专家潘朝霖的保守推测,“如果每个水文字单字至少有一个异体字计算,那么水文字总量约有1600个”。

水书还揭示了水族与中原汉族的渊源。由贵州当地水书先生对河南偃师二里头文化遗址出土的夏代陶器上24个符号进行辨认、识读,已破译出一半以上的符号含义,在现存的水书文献中,也可以找到与夏陶符号相同的文字。有关专家推测,利用水书中的记载破译部分夏陶符号,表明这一古老的少数民族文字可能是夏文化遗存的一脉,并将有助于揭开困扰考古界40多年的二里头遗址“夏都”千古之谜。说明水书与甲骨文、金文具有“姻缘关系”,水族至少在夏商时期与汉民族的发展是并列的,水族先民早在原始社会就已经存在,之后由于民族大迁徙活动,睢人南迁,使水族语言文化由同源而分化,最后出现吸收融合的现象。

水族文化的“活宝库”

千百年来,经过历史的过滤和水族文化自身的不断完善和发展,水族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体系,包括民居建筑、图腾崇拜、丧葬造屋、生活起居、歌舞服饰等都有着自己的文化特点,但这些文化的元素都离不开水书。

端节、卯节等重大节庆要靠水历测算,红白喜事、祭祀祖先、驱邪避鬼要依靠水书择定吉凶。水族崇拜石神,对鱼、马更有特殊情结,水族民间家家养鱼,节庆餐桌必须有鱼,上等的菜就是“鱼包韭菜”,贵宾来时必不可少;马的饲养也是水族文化的特征之一,这是在过去交通不便的环境下,马可作交通工具,但更重要的是端节赛马和人死后以马殉葬的需要,中等以上的人家,老人过世都要杀马相送,让他在极乐世界里能和阳间人一样幸福。除了牛马等大牲畜,水族人还将小猪和稀饭作为待客的最高礼节,贵宾来了,主人都要宰杀小猪,煮上稀饭、糯米饭待客,这是最上等的接待规格了。水族的石碑、马尾绣等各类精美图案、民居建筑和衣着服饰等,都能充分反映水族的文化根系和图腾崇拜,这些文化元素都可以在水书和水族民间的神话传说中找到历史印迹,都是通过水书和水语一代代传承下来,并沿袭至今。

千百年来,水书以其神秘的文字结构和特殊的用途,依靠手抄、口传而成活并沿袭流传至今,保留着水族远古文明的信息,至今在水族民间仍具有神圣而崇高的地位。水书,一个仅有数百个单字的文字体系,衍生为一种神秘独特的远古文化并成为一个民族的精神支柱,支撑着这个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史和文明史,其独特魅力不得不令诸多学者叹服。

2006年6月,水书连同水族的端节、马尾绣一起被列为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

水书研究方兴未艾

水书是水族固有的特殊文化,能够经历风霜雪雨流传至今,本身就显现它强大的生命力。水书储存的信息量,蕴含了水族文化的方方面面,透过它,可以穿越时空,探索水族社会发展的线索,追溯水族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揭开诸多关于水族的未解之谜。

史继忠教授在《触摸夜郎魂》著作中就指出:“在夜郎的故土上确实产生了两种文字,一是水书,二是彝文。”“在‘世界文字发展史’上,被称为‘文字幼儿’的是水书与纳西族的东巴文……作为历史的活化石,水书提供了文字起源的生动材料,从中可以了解到古老的造字方法,以及汉族与水族文化的交融过程。”这种象形文字还兼有画图文字,极具研究价值。

自晚清莫友芝著《红崖古刻歌》对水书关注起,世人对水书的关注和研究已有150余年的历史。20世纪20—30年代,《贵州通志》、《都匀县志稿》、《三合县志稿》等地方志中也有独立篇目对水书进行介绍。40年代,岑家梧、李芳桂等学者,先后深入水族地区进行研究。80年代后,周有光、聂鸿音等学者从水族语言、历史文化和风俗习惯等多方面探索了水书文化。

日本是国外最早关注水书的国家,2003年,日本青山学院大学远藤光晓教授率日本8所大学研究人员到水族地区进行调查之后,感慨地说:“如果水书介绍到日本,将会像东巴文那样引起大轰动。”因水书的独特性和神秘性,除日本外,美国、法国、新加坡、比利时等国的一些专家学者也先后到水族生活的地区进行实地采访,表现出了对水书研究的极大重视。

水族学者韦章炳认为,水书不只是水族的文化遗产,更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应把它放在文明古国的大文化视阈下进行研究。也只有这样,才能脱离狭隘,实事求是地将研究推向更深更广的层面。2000年,教育部批准贵州民族学院设置全国唯一的水族语言文化本科专业,水书文化开始正式进入本科教育。2006年,贵州民族学院水族文化古籍硕士获准招生。同年5月,还成立了“贵州水书文化研究院”。(责任编辑/顾海凇)

推荐访问:甲骨文 活着 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