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真实原因 张学良副官回忆录

  引言      1983年初,在新民县委统战部和县档案馆的协助下,找到了我在十年动乱中失落的张学良将军“西安事变”时写的手谕石印件。为使张将军的手谕公之于天下,我将它献给了中国革命博物馆。
  1983年7月,我接到了中国革命博物馆寄来的荣誉状和一封信。信中感谢我献出了张学良将军在“西安事变”后送蒋介石回南京,临行时写给�北军各军师长的手令石印件等珍贵文物,随信还寄来一百元钱,表示奖励和纪念。
  这封信又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和对张学良将军等杰出人物的怀念。
  
  一、我是怎样进张公馆的
  
  我原名赵国清,“九一八”事变后改名赵新华。16岁学裁缝,我兄弟赵国栋在兵工厂工作,经他介绍,1928年我到�北军兵工厂庶务处制服部当裁缝。有一次,张学良将军到工厂视察时,我见到了他。这以后又先后见过几次,但都是一走一过,没有说过话。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有幸结识了张学良将军。记得那阵子,大帅府的一些副官常去做衣服。张学良将军有一个副官叫夏宝珠,他同兵工厂稽查员张子明很好,张子明同我是磕头兄弟,通过张子明我认识了他。
  有一次,夏副官随张学良将军一起到兵工厂来,我正好遇上。张学良将军穿一身深灰色料子西服,衣料很好,听说是日本犬养毅首相送给他的,可是上衣做的有点毛病,有一个袖头,料子缝没对上,细看有点往外扭。我就对夏宝珠说:“少帅的衣服有毛病啊。”夏宝珠说:“是呀,少帅早就看出来了,可收拾不了。你能收拾吗?”我说:“你拿来吧,我试一试,我琢磨着差不多。”
  过了几天,夏副官真的把衣服拿来了。我把袖子拆开,把长的那边去了点,短的那边喷水用烙铁加热后,往出抻了抻,完事又缝上了。这回儿,缝基本对上了,不仔细瞅是看不出什么毛病的。衣服做好后,夏宝珠拿走了,我没有同张学良将军见面,听夏宝珠说张学良将军挺满意。后来,夏副官又让我为张学良将军改过一条裤子,藏青色的。
  “九一八”事变后,兵工厂让日本人占领了。我不愿意侍奉日本人,就离开了工厂,随�北军季殿凤旅长带的一百多人去关里。
  当时,日本兵十分嚣张,锦州以�地区都不大安全,遭遇战时常发生。因此,我们在途中高度戒备,人不解甲,马不卸鞍,随时准备战斗。
  一天晚上,我们行至大凌河�岸的一个村庄住了下来。这个村紧靠公路,半夜时分,哨兵听到远处有汽车马达声,马上报告季旅长。他一听,知道情况不好,立即招呼大家起身。可是还没等我们上马,村里就挨了两炮,几间房子起了火。季殿凤把手一挥,喊了一声:“上马,冲出去!”大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乱哄哄地往村外冲。谁知一到村口,立即被雨点般的机枪子弹压了回来,村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日本人包围了。
  一看这火力,大伙就知道是日本鬼子的军队围上来了。季殿凤和大伙一碰头,决定带十几个人先打开一条通道,然后大伙跟着往外冲。于是立即行动,季殿凤带领十几名骑马技术好、手枪准的骑兵立即向路口冲去了,其他人在路口附近隐蔽。由于人少目标小,没有引起敌人注意,一次就冲出去了。他们压住了村口的机枪,大伙随着就冲出了村。
  日本兵一看我们的队伍冲出去了,立刻发动汽车,加足马力紧追不放。敌人不断地向我们射击,密集的子弹落在我们的周围,地打的直冒烟。当时被打下马的,大伙也无力援救,没被打下马的就边还击边跑。
  跑了一程,天已放亮,忽见前面不远出现了一片小树林,大伙心中暗喜,心想只要我们一拐进树林,日本鬼子的汽车就没用了。可是刚到树林附近,却想不到树林里面有人朝我们打来了冷枪。从那稀落的枪声中断定,树林里埋伏的不是日本兵,而是少量土匪。大伙这个气呀,心想,日本鬼子打我们就够呛了,你们咋还趁火打劫呢?太可恶了!季殿凤立即命令侯排长带领一大部分人沿大路往前跑引走日本兵后,再折回来;一小部分人由他带领分两路向树林包抄过去。树林中的十几个土匪一看不好,撒腿就跑,我们就这样占领了小树林。
  侯排长带领的那部分人往前跑了不远,就下了公路,甩掉日本兵,也回到了小树林。这次遭遇战,我们损失了好几个弟兄。
  休息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哎呀!新华,你腰上挂彩了!”我一摸后腰,粘乎乎的,一看全是血,立刻就慌了。也不知咋那么怪,刚才还像好人似的,这会儿一见血,马上就不能动了。这时,我才想起来,刚才日本兵追我们时,我只觉得有什么�西拽了我一下,但当时过度紧张,根本没有想到我的肚子被子弹打了一个眼儿。那颗子弹是从前边肚脐左上方五指远的地方打进去的,从后腰眼上穿出来,但却没有伤着内脏。在锦州包扎时,医生们都说:这真是个奇迹。后来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只是后腰上留了个大疤拉,而没落下什么残疾。
  我们继续向关里走,走到了天津。在天津�北同乡会,又看到了夏宝珠。他一看到我挺亲热,问我:“你怎么也到这儿来啦?”我把情况一说,他挺同情,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说:“我现在还没有着落呢,得请你多帮忙啊!”他说:“那你就给司令做衣服。”我说:“那我等你的信吧。”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那时,少帅行营在北京,夏副官家也在北京。我等了一段时间没有信儿,就直接到北京去找他。他见到我以后叹了口气,说:“唉,不是我不守信用,少帅要出国了,现在正在上海戒毒。给少帅做衣服的事就得以后再说了。”他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给于学忠写封信,让他帮你安排个地方吧。”我说:“那也行。”于是他就请人给于学忠写了一封信。
  那时候,于学忠是51军军长兼河北省主席,住在天津海河区。我拿着夏副官的信去找于学忠,他把我介绍给民政厅。民政厅长叫魏健,“九一八”事变时当过新民县县长。听说我是新民人,待我挺客气,让我到河北省易县去当公安局长。他告诉我易县县长也是你们新民县人,到那方便。可是我不愿意干,我说:“我还是干老本行吧。”他同意了。就这样,我到了51军辎重总队军工厂上班。这个军工厂的大部分是�北军兵工厂的老底子,到那熟人挺多,又让我当了工长,负责裁服厂。
  1934年,张学良将军结束了八个月的出国考察,回到武汉。我知道后往武汉给夏宝珠写过一封信,但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1935年五月节以前,于学忠被调到西安,辎重队也随他去了西安。我们军工厂住在西安�大街路北。这时西安的张学良公馆也建立了。听说少帅府的人先来了一部分,不过少帅还没有到。
  有一天,我在兵工厂突然碰到了夏宝珠,原来他已随同少帅府的人先来了。我俩一见面,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你可真有耐性啊,还做这个呢?这回好了,副司令来了,你就到公馆去吧。公馆里还有你一个近同乡,叫刘海山,是新民旧门人,给副司令当副官,副司令很信任他。我们 俩一同跟副官长说,准成。”
  第二天,张学良将军的副官刘海山派传达兵坐着小汽车到兵工厂来找我,到来就喊:“谁叫赵新华?”我说:“我是赵新华。”“请你上车吧,刘副官和夏主任请你去。”这时,夏宝珠已经当上了承启处主任了。我一看小汽车,车号是704,吓了一跳。我知道704号车是少帅夫人于凤至坐的,这车怎能让我这样身份的人坐呢?我赶紧问:“弄错了吧?”传达兵说:“你不是辽宁新民县的吗?”我说:“是呀!”他说:“那没错,就找你。上车吧。”这我心才落了底。
  上车后直奔张公馆,进院后车头还没拐过来,夏主任拍着巴掌说:“哎呀!来啦!来啦!我们还怕你上街玩了呢!来来,介绍介绍。”他指着刘海山说:“这就是你的近同乡刘海山,刘副官。”又指着我对刘海山说:“这是赵同乡,赵新华。”没等他介绍完,我们的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一起了。刘海山问我:“工厂那边有事吗?”我说:“没什么事。”“那好,咱们三个遛达遛达吧。你是喜欢听戏还是乐意看电影?”我说:“哪样都行。可就是让你们破费了。”刘海山说:“你说哪去了,他乡遇故人,这是幸事。走!”我们来到街上,刘海山掏钱,我们吃了一顿饭,又看了一场电影。晚上回到工厂已经小半夜了。第二天吃完晚饭,他们又来找我,到公馆先洗了个澡,完事又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上街看的电影。过不多日子,经夏宝珠、刘海山二人给副官长谭海介绍,我就进了张学良将军的公馆。
  
  二、在张公馆的日子里
  
  张学良将军在西安的公馆,住在金家巷五号。
  这个公馆大门朝北,四周有一人多高的青砖墙。进门后左侧有一排房子,第一个门是传达室,紧接传达室的是承启处,但与传达室隔一道门,门边还有一道岗。与第一排房子平行的有三栋楼,张学良将军与家眷住在中楼;卫士与几个处的工作人员住在西楼;秘书与外来客人住�楼。西安事变前后,有一位刘先生就住在那儿。后来,周恩来、董必武也在那儿住过。三栋楼的后面,还有一排房子,伙房和会计等行政事务就设在那里。
  张学良公馆的外边有手枪营站岗,里边都是卫士站岗。张学良公馆共有60名卫士,都是尉官;有八名副官,都是校级军官;副官之上有一名副官长是少将军衔。西安事变前后,副官长是谭海,他也是�北人。承启处有一个承启主任,一个承启副官,一个二等录事,两个当差的共五人。那阵子承启主任是夏宝珠,承启副官是刘世斌,辽阳人。我是二等录事。
  承启处的主要任务是负责登记、接待、安排见张学夏将军的人。不见张学良将军的人一般由传达室接待。要见张学良将军的人,由传达处把名片送到承启处,承启处登记,写明娃名、职务,然后报张学良将军批。记得当时有的批上午见,有的批下午见,有的批明天见,也有批不见的。张学良批回来后,由承启处通知。凡是来见张学良将军的人,一律不能带武器。通过门岗,由传达室来到承启处,一般都要在承启处稍候一会。�北军军官及其它客人,到承启处以后,一般都把风衣、帽子等脱掉,挂在承启处。见张学良将军回来以后再经承启处出去。客人见张学良,大多数是在将军的会客室里,会客室在将军住的那栋楼楼上。
  我被调到承启处去当录事是1936年11月的事。
  11月上旬的一天,夏宝珠告诉我司令部的副官处马处长找我。我去了以后,马处长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调查一下西安城里和市郊各个部队的分布情况,包括中央军、西北军、�北军的留守处、办事处、仓库、部队人员及武器装备等情况。马处长交给我一个簿子和一封司令部副官处的证明信。我拿着信去调查。在调查时,�北军当然没什么说道,西北军也没出什么差头,就是调查中央军时,遇到点麻烦。
  那时,中央军驻在西安的部队有三个,一个是胡宗南的第一师留守处,一个是中央军12师,还有一个师现在记不清他们的番号了。我们调查到他们那里时,他们不让调查,傲气十足。我拿出了证明信,他们仍然不答理。我回去一说,副官长谭海又给开了个特别证明,另外派了一台小汽车,让我坐着小汽车去,这回他们才让调查。
  调查完,我把那个簿子交到司令部副官处,马处长挺满意。记得那正是西安事变前二十几天的事。
  我常出去西安市内各界或周围几个县给张公馆办事,如为“�北救亡总会”募捐,为司令部买红大绒等等。当时张公馆的同事和司令部的副官们给我起个绰号叫“交际副官”,以后在西安、岚泉、安康、白河、紫阳等地就传开了。
  
  三、少帅生活点滴
  
  进张公馆后,同张学良将军接触的机会就比较多了。我还没扔了本行,给他做过三套衣服:一套灰马裤呢中山服,一套藏青色的中山服,还有一套灰布红军服。
  那套灰布红军服是1936年秋天做的,是少帅上陕北同红军会谈时穿的。这种灰布服当时一共做了三十多套,经我手就做四套,要的挺急,要求三天做完。这些服装都由我承办,但我只做少帅穿的一套,别的都是由副官张庭宴到西安福康洋服店做的。
  少帅对衣着挺讲究。给少帅做衣服得试三次样子,先是裁好了、用线缝上,试试样子,有毛病再改一改;第二次,除了领子、袖子不上,别的都做好,再试一下;第三次就是都做完了,再试一次。每次试衣服,都是副官李晓晨通知我。
  我给他做的这些衣服,少帅都挺满意。他认为最好的是那套藏青色的中山料子服。他会在�北军军师长大会上讲:“别人给我做这么多衣服,没有赵新华给我做的这件这么合身的,特别是这个领子,穿着非常适合。”从那以后,不少高级军官来找我做衣服,不过都不是我做,而是我领着他们到军工厂制服部去做,我只是指点指点。
  少帅待人挺和气,每次去给他试衣服都挺客气。进屋后,他就站起来,用手示意让我坐下,并让副官季晓晨沏茶,端上两盘点心,一盘糖果,一盘烟卷。让他试衣服,也没有不耐烦的时候。后来熟悉了,我也随便了。他问我家里人口,父母情况,多少房子地。我说:“房子是自己的,有地,还有弟弟和弟媳。”问我结婚没有?我说:“结婚了,媳妇叫王佐贤,新民县高家荒地人。”少帅听了点点头,关心地说:“你家有兄弟,给家写封信,可以叫家里人来。”我当时很感激,眼泪在眼圈里转。以后我给家里写了信,也接家里去关里了。
  少帅待人热情,他还给我递过烟。听夏主任说,少帅对哪个人最不满意时,也不骂人,只是拍桌子说:“你这个人真混!”但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
  在张公馆,早晚都能见到少帅。吃饭他同公馆的卫士、副官是一个食堂,不过他是先吃,我们后吃。饭菜差别不大,不同的就是他喝牛奶,每天早晨一碗牛奶。那阵子,他生活上比较节俭。自“九一八”事变以后,他就抽中国烟,喝中国酒。抽烟一般都抽“白金龙”牌香烟,喝酒一般喝“西凤”、“汾酒”等。有人送他英国“白兰地”他都不喝。
  听说少帅很有毅力。过去,他抽鸦片 烟,他下决心戒。听夏宝珠讲,少帅开始戒烟受不了,得打药针。以后药针也不打了。有时受不了,于凤至夫人劝他再打药针。他说:“我宁肯为戒毒而死,也不能为吸毒而死。”一位意大利医生提出营养灌肠的办法,把小鸡和牛肉放在一起熬,然后用汤灌肠,一天两次。十多天就好了。
  少帅挺爱好体育活动,经常打高尔夫球、网球、踢足球。“成城球队”是�北军的足球代表队,就是少帅亲自关注下建立起来的,在西安比赛还得了头彩,受到少帅的奖励。比赛那天,我们都随同少帅去看踢足球,把球踢进网去,他鼓掌祝贺,踢不进去为之惋惜。
  那时候,于凤至夫人和和赵四小姐也都在西安。有时侯清早,少帅、于凤至夫人、赵四小姐领着孩子到楼外散步。赵四小姐生个男孩,那年五岁,叫张闾琳,很聪明。少帅很喜欢他,逗闾琳在草坪上玩,有时见他教闾琳古诗。
  少帅每天在公馆按时去司令部上班,七点多他就在楼下等汽车。有时不去司令部办公,我们就猜出今天来张公馆的人准多。记得�北同乡,在西安的“�北救亡总会”的领导人王卓然、车向忱、宋黎等人常来张公馆。每次少帅都送到楼口,招手再见。少帅和杨虎成将军亲如兄弟,有时杨将军来张公馆,和我们亲热打招呼。杨将军有时和少帅坐一个车出去,他们在车里,谈笑风生,我们几个人见了真高兴。
  
  四、“西安事变”见闻
  
  1936年12月11日晚,同往常一样,我闲着无事,就和公馆内的一些同事闲聊。
  忽然,张学良将军的轿车开回来了,速度很快,进门后没有停,在院内绕了一圈,又开到大门口才停下来,可张学良将军没有下车。副官长谭海马上迎上去,张学良将军坐在车内问:“杨主任来了没有?”谭海回答说:“没有”。张学良将军回头对司机说:“走!”小轿车便开出了大门,朝杨虎城公馆的方向疾驶而去。我们看了这个场面,觉得有些异常,好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过了不久,又看见张学良公馆的手枪营紧急集合,全副武装,乘上汽车出发了。张学良公馆的警卫任务移交给司令部卫队团一营。
  一营一到张公馆就进行了周密布署,在四周院墙上架上了高射机枪,贴院墙的里侧又搪上了跳板,人站在跳板上刚好能看到院墙外的情况。看得出,必要时他们是要以院墙做掩体进行射击的。同时,在院子外边又加派了巡逻哨,真是戒备森严。我们估计夜里一定要有大的行动,但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还摸不清。这一晚上谁也没睡觉,都注意观察着动静。
  只见副官长谭海守在电话机旁,一步不离,十分严肃。一营长把兵力布署好以后,也各处查看,仔细检查战士们的准备情况。
  夜里,西安城内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接着,远处也传来了枪响,枪声越响越密。这时,我不禁想起前些天,让我调查西安城内各部队驻防地址及武器装备情况的事儿,分析着各方向枪响的位置,看样子是与中央军以及几个警察大队接上火了。那次调查可能是这次行动的组成部分。
  枪声估计响了一个多钟头,才渐渐地稀下来。突然,副官长谭海房内的电话铃响了,这响声好像比平时任何时候的声音都大,连我们外面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谭海抓起电话筒,仔细地听着。我们在外面也想知道个究竟,因此,也仔细地听着。开头,只听他“嗯,嗯”地答应着,后来,听他大声地喊起来:“啊!什么?”接着一拍大腿喊道:“糟了,老鳖犊子跑了!”一听这话,大伙猜着了七八成,因为当时的�北军对蒋介石恨得牙根直,所以副官长一说“老鳖犊子”就知道指的是蒋介石。可是,听说跑了,大伙也很担心。这时只见谭海扔下电话,转身出屋,坐上汽车就走了,估计他是到前线去了。
  第二天上午,才知道在华清池骊山石头缝里终于把蒋介石抓到了,送到西北军一个军长高桂滋的公馆里。这就是著名的西安事变之夜,我在张学灵公馆内看到的情况。
  12月12日,我们�北军和西北军全部进入战备,气氛非常紧张。天上,二十几架飞机低空盘旋,看样子随时都要轰炸;地上,我们也架起了高射机枪、高射炮,时刻注视着天空的动静。但不知为什么飞机没有轰炸,地面也就没有打它们。公馆内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只是忙了一些。
  事变之后,西安开了一个国民大会,我也参加了。
  会上,张学良将军慷慨陈词,讲得十分感人。他讲话的大意是:这次兵谏我们是迫不得已的。弟兄们都知道,�北已经沦亡了,我们的父老兄弟姐妹们,正在遭受着日本侵略者的蹂躏。我张学良国恨家仇集于一身,自从旅欧回国以后我就发誓:尽毕生精力驱逐日寇,收复�北!可是,蒋委员长却主张“攘外必先安内”,让我们去打红军。讲到这儿,他稍微停了停,接着说:“红军是没有家的人,我们也是没有家的人。没家人不能打没家人,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要停止一切内战!谁要打内战,谁就是我张学良的敌人;谁要打内战,谁就是�北军的敌人!”张学良将军的一番话引起了到会者的共鸣,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随后,杨虎城也发表了讲话。他愤怒地谴责蒋介打内战的政策,并强调这次兵谏,他与张副司令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
  记得杨主任发言以后,事变前住在张公馆的那位刘先生也发表了讲话。据刘海山副官说,他叫刘鼎。这位刘先生穿着青上衣,蓝色的毕几裤子,屁股上还补了一块青补丁。开始大伙不知道,后来听说他是共产党。
  他说:同胞们,我们坚决支持张将军和杨将军的行动。他们发动的这次西安事变是为蒋介石调转枪口,一致对外。这和我们建立爱国统一战线的主张是完全一致的。同胞们,战友们,大敌当前,中国人怎么能自相残杀呢?有志气有抱负的爱国军人应该去打日本侵略者。我们不能看着大片的领土被侵略者任意宰割。全国各党各派要立即联合起来,建立爱国民族统一战线,同心协力,驱逐旧寇。
  到会的人,都感到他的讲话很对,特别是我们�北军的将士们,深知流落他乡之苦,更希望早日消灭日寇,重返故乡。
  当时在西安,一致对外,反对内战的空气很浓,学生上街游行,一派抗日气氛。
  
  五、三见周副主席
  
  西安事变前后,我在张学良公馆有幸三次见到了周恩来同志。他那潇洒的风采、平易近人的作风和和蔼可亲的态度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直至今天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西安事变发生后,张学良公馆已成了总指挥部,来这里见张学良将军的要人接连不断。承启处也跟着忙了起来。
  有一天(记不得是哪日了),一些高级将领刚刚离去,传达处又给我们送来一位陌生的客人。传达处的副官与承启处的刘世斌副官小声说了几句,刘副官就去向张学良将军报告了。
  这位客人头戴灰布棉帽,身穿一件藏青色的大衣,个头不高不矮,步伐稳健,两道浓眉,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物。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进屋后,我马上迎了上去,他热情地和我握了握手,微笑着点点头。随后, 顺手解开了大衣扣,露出了一身灰色布制服。看了这身服装便知道他是一位红军。他的衣着虽不豪华,但却十分整洁。我赶紧过去帮助他脱大衣,这对于�北军、西北军的将领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可是这位客人却不一样,他向我摆摆手,意思是不用我帮他脱。他自己把大衣脱下来顺手挂在衣帽挂上,接着随手把帽子摘下来,也挂到了上面,又用手轻轻地理一理头发,转身坐在沙发上。之后,他微笑着问我:“张将军在家吗?”我说:“在!”随手递给他一支香烟。他又摆了摆手说:“谢谢,我不吸烟。”这个人举止非凡,精明强干,可又不是盛气凌人。我仔细地打量着他,想问一问他是谁,但又不便开口。正在这时,刘世斌副官回来了,说:“副司令请周先生去!”听了这句话,才恍然大悟,啊,原来他就是周先生!记得有一次夏宝珠跟随张学良将军去陕北前线。那时侯�北军在陕北洛川一带,司令部的人管陕北叫前线,因为接近红区。几天后张学良将军领着夏宝珠等人回到西安。我见夏宝珠很高兴,不知为了什么。有一天晚上他悄声地告诉我:“赵大哥,我这回跟少帅去陕北前线见到周先生了。”我当时问:“谁?”“周先生,就是共产党那边的周恩来。这个人可好了,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了不起。”接着他又讲起在陕北张学良将军同周恩来会谈的情形,他说:“这回可好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团结起来打日本鬼子。张、周会谈,不久,咱们就可以打回�北老家去。”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周恩来先生。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意。
  张学良将军这时已从客厅走出来了,周副主席迎上去,二人相见,好像故友重逢,十分亲切。在会客厅里谈了片刻,一同出来,就乘车走了。约莫有两个钟头左右,张学良、杨虎城二将军同周恩来又一齐回到了张公馆。
  过了一二天,周副主席又一次来到张公馆。这次来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到承启处以后,他边脱大衣摘帽子,边说:“还认识我吗?”我赶忙起身:“认识,认识。周先生请坐。”当时,承启主任夏宝珠和承启副官都不在,只有我在屋。我马上到张学良将军的会客厅告诉了那里的副官,他请示张学良将军以后,对我说:“副司令屋里有客人,请周先生稍候。”
  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周副主席,他微笑着点一点头,并打了一个手势,说:“你也坐吧。”并亲切地向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人?”我说:“我叫赵新华,是辽宁人。”周副主席说:“是沈阳市内的吗?”我说:“不是,我是新民县人。在沈阳西,离沈阳一百多时路。”“噢,你是什么时候到西安来的?”他接着问。我说:“九一八事变以后。”周副主席听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过了一会,又接着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哪?”我说:“家里还有父亲、母亲、妻子和两个孩子。”说到这儿,我心中不由得酸楚起来。周副主席似乎看透了我心中的痛苦,安慰我说:“别难过,这回好了,你与亲人不久就能团聚了,蒋先生已经答应抗日了,你们可以打回老家去了。”我说:“真的么?”周副主席轻轻地点点头,说:“真的。”
  正在这时,张学良将军出来送客,又把周副主席迎进了他的会客厅。第二次见周副主席的时间虽然还不到十分钟,可他那和蔼可亲的言谈却给我留下了终生记忆。
  第三次见到周副主席是在西安城里的长安县政府。当时,张学良将军已送蒋介石回南京,离开了西安。
  大概是在12月26日早晨五点钟左右,接到一个通知,让我去参加一个会议。参加这个会议的有�北军司令部各处和张学良将军公馆各处的代表,以及卫队的一些军官代表,共有三百多人。
  在会上,周副主席脸色严肃,语调深沉,他说:“革命的同志们,换一句话说,就是亲密的战友们,我马上就要回陕北啦。张将军送蒋先生回南京,同志们大多数还不知道,昨天走的,在洛阳黄埔分校发表了声明,看那个声明他是要撕毁自己的诺言。这样,张将军就可能要晚回来一个时期。”讲到这里,他环视一下会场,接着,提高了声音继续说:“同志们,你们要记住,你们有个朋友,就是中国共产党。在张将军回来之前,你们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中国共产党,共产党对你们负完全责任。”周副主席的声音洪亮有力,深深地打动着每个人的心。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就响起了掌声。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周副主席。
  1950年,我由西安返回�北老家,途经北京市民政局一招待所,等着换车,给周总理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叫赵新华,在张学良公馆承启处当过录事,1936年12月曾经见过您。现在我要回�北了,路过北京,很想再见见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问。信写好后,民政局派人把信送到了国务院。
  信送出的第二天,周总理就派人来看我。来人自我介绍说,他在外交部工作,娃黄,让我管他叫黄干事。他说:“周总理记得你这个人,让我给你代好。但他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你,请你原谅。”黄干事代表周总理在饭店请我吃了一顿饭,吃饭中问,他说:“周总理让我问你能否留在北京?”我说:“不必了,我老婆孩子一大堆,不方便。”黄干事说:“家属也可以安排在北京嘛。”我说:“请替我谢谢周总理,我久离故土,奔家心切。”黄干事说:“那也好,你回去以后,要安心干作,有困难可以来信。”我连声说:“谢谢,谢谢!”
  
  六、保管张学良将军的财物
  
  张学良将军送蒋介石飞往南京被扣以后,张公馆实际上是被撤消了,但张学良将军的个人财物却没有受到损失,一直保管得很好。
  张学良的财物开始是由王博文负责保管。1939年春天,王博文通过同学关系要去河南卢氏县当县长,约我去当民政科长。当时,张学良回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北军的处境已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好些人都自找门路,脱离部队。因此,能去卢氏县当一民政科长,对我来说,也算是难得的机会了。
  正在这时,魏成允干事找我,让我接替王博文的工作。魏成允是于学忠的外甥,军街少校。当时,于学忠让他负责找人保管张学良将军和于学忠的个人财物。他跟我谈了以后,我也有点犹豫,是去当科长,还是保管张学良将军的财物呢?那阵子,当个民政科长是个美差,而保管张学良将军的财物,既责任重大又担风险。但是又一想,张学良将军为国家为民族出了不少力,如今无辜被扣,怎么能再让他的财物出差错呢?于是我就答应了魏干事的要求,从王博文手中接过了保管张学良将军财物的工作。
  张学良将军的财物都装在箱子和柳条包里。其中樟木箱子有四十多件,柳条包有四十多件,此外还有一些皮箱等小件物品。这些箱子中,有一些贴着封条。没贴封条的木箱和柳条包里装有古书古画、人参鹿茸、呢料服装、还有意大利首相墨索里尼的姑爷、意大利外长齐亚诺送的两支自动枪,一支是用金子镶的,一支是用银子镶的。古画怕虫子蛀要经常晾晒;人参鹿茸都放在有大绒底的小木盒内,每到雨季要晒几回。   这些物品都堆放在一个屋子里,专门有一个排负责站岗。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赵连生,他负责保管于学忠的财物。
  我在保管张学良将军财物期间,一直是随51军留守处行动。那几年,51军留守处比较稳定,一直驻在陕西省安康县流水乡。
  保管张学良将军的财物,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俗话说财动人心,张学良将军的财物,都是非常贵重的,也可以说价值连城呀。当时兵慌马乱,我天天都把心提起来,很怕有失落。那年头还真有人惦记着,妄想把张将军的财产夺去归为己有。记得有当地的西北军退役军人,还有拉起杆子的土匪。1944年阴历正月初五的晚上,在我的住处附近,有两家老百姓住房起火,我手下九个弟兄要去帮助老百姓扑火。我出去一看,房子烧落架了,救也没有用了,就没有让去,同时看到不远处有人影活动,我立刻警觉起来,这是奔我这里来的,因为张学良将军的财物就放在我住的屋里。我让弟兄们持枪守卫,才避免了事件的发生。事后我听说,是土匪纵火烧老百姓房子,用调虎离山计。多亏我没有上他们的圈套。
  一些退役军人要搞张将军的财物,朋友事先告诉了我,我亲自去他们中间,说服了他们。
  1945年3月,于学忠从重庆打来电报,让我把张学良将军的财物从陕西省安康运送到他部里去。于学忠这时已被蒋介石调离了部队,任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一接到电报以后,留守处安排了两辆汽车,我和赵连生一人押送一台,每台车有一个班士兵护送。这些�西拉了两次才拉完。
  交接手续办完以后,于学忠对我说:“你就留在重庆吧,工作好安排。”我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谢绝了他的挽留,返回了安康。临行时,我对于学忠说:“我想要一点张学良将军的�西做纪念。”于学忠说:“你愿意拿点啥就拿点啥吧。”于是,我就拿了《大元帅(张作霖)哀挽录》;张学良将军送蒋介石回南京临行时写给�北军各军师长的手谕。手谕原文是:“弟离陕之际,万一发生事故,切请诸兄听从虎臣、孝侯指挥。此致何、王、董各军各师长。张学良25日。以杨虎臣代行余之职。(注:虎臣是指杨虎城将军,孝侯是于学忠的号);《�北“九一八”事变血泪史大画册》;还有张作霖、张学良、于学忠等人的一些照片。我为张学良将军保管财物有六年时问,一直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于学忠挺满意。告别时,他又送给我二百块银元,并告诉我:“以后有困难吱声。”
  回到安康以后,我也离开了部队,以于学忠给我的钱做为底垫,在杨虎城旧部王耀臣团长的帮助下,开了一个小买卖,卖日用杂货、烟、酒、糖、茶等,以此做为生活来源。直至解放后,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才返回故乡。
  
  七、同张学思的交往
  
  在跟随少帅后,同张学良将军的胞弟张学思也有过几次难忘的交往。
  我第一次见到张学思是抗战时期。同张学思见面较晚,可对他的情况早就有耳闻。听说张学思是黄埔军校南京分校的学生,那时候他要上哪念书容易得很,根本用不着考。可他挺有志气,上军校时化名去的。念书期间,军校谁也不知道他是张学良将军的弟弟。大伙知道了这段经历,都说:“张学思这个人够意思,”对他都有好印象。
  当时,我随51军留守处到了河南郾城,正赶上张学思也在郾城。那时,他和三十几个军校学生到郾城找于学忠,打听张学良将军的情况。我听说后就去看他,见面后挺客气。由于人多没细唠。这是第一次见面。后来,听说他上延安了,那伙学生也都到延安去了。
  第二次是1939年在汉口见的面。当时刘海山家搬到汉口去了,在旅馆包的套间,随留守处驻在湖北花园镇。驻防期问,我去看刘海山,在那住了两宿。回去那天,出门时正赶上张学思进门。一看觉得挺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是谁。在我身后送我的刘海山握住他的手,说:“四爷来了。”少帅府的老人都习惯地管他叫四爷。一听这话,我就想起来了。刘副官对我说:“新华你不认识了?”我说:“认识,认识,我正寻思是谁呢?”说完,我和他同时伸出了手。跟他同来的还有一个王先生。那时他在陕北,恐怕这个王先生也是陕北的。
  我们又折回来,进屋坐了一会。我因为要赶回花园镇的火车,票都买好了,不能久留,就说:“四爷,我得走了”张学思说:“那你走吧,别耽误了车。”这次见面时间很短,只有十几分钟。
  第三次见面是在陕西白河。那时我们驻在陕西安康,离白河五百多里地。那阵儿,51军留守处有三个后方仓库,白河有两个,安康有一个。安康仓库都是不急用的�西,随时用的枪支弹药以及其它军需品都在白河那边。张学思到白河仓库想弄点枪。那阵都知道张学思是共产党,但老感情还在。按说不能给他枪,可不给点还觉得感情上过不去。白河仓库那边有个常技师,还有一个梁库员,和我是磕过头的。他俩给我去了一个长途电话,问我从安康这边能不能给拿一部分枪去。我们商量了一下,定下来从安康这边给,把安康仓库这边勤杂人员的枪都给他,然后我们再到白河库去领。就这么的,我们这边凑了七十多支枪,由我带两个人给他送去了。
  在白河,我见到了他。当时他还给装了不少箱西药。我把带来的枪交给了他,他很高兴。我把自己带的一支日本造“九四式”手枪也送给了他,他说:“你自己留着吧。”我说:“我回去有枪,买枪也好买,在仓库领枪也可以。”这么的,他才收下。后来,我又在仓库领了一部分枪。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只是通信。
  1949年,安康解放了。解放初期,我曾利用同好友的关系,协助共产党,动员三个乡的地方武装缴了枪,因此结识了当地共产党游击队的蔡政委。有一天,蔡政委上专区开庆祝建国大会回来,对我说:“张学思在北京呢。你认识他不?”我说:“认识啊!”他说:“张学思现在是�北政府副主席兼辽宁省主席。”那时,有一部分�北同乡想要回老家,回去的路费有困难,还有的回去想找点事干。我曾和蔡政委提过这事,他说路费好办,回去找事做没有把握。他一直记挂着这个事。听说我同张学思认识,就说:“你给他写封信,先打听打听怎么样。”于是我就给张学思写了一封信,意思是求他帮助。很快他就回了信,他让我自己先回去,到沈阳再研究后一步怎么办。可是大伙都不同意我先走,主张要回去就一块走。
  1950年3月,蔡政委把我们的情况报告了专区政府,说我们想回�北。上边批回来的意思是要帮助我们回去,给我们开了个沿途各省市县发给车船饮食费用的信。我们全家,还有二十多个�北同乡,就启程了。回到�北,不巧得很,张学思已调到海军学校去了,已离开了沈阳。我到沈阳以后给他写了一封信。
  1951年初,张学思通过车向忱给我来信,介绍我到丹�抗美援朝分会工作,叫我拿着这封信到那上班。从1931年到1950年,我离开老家已经二十年了。父母见我回来乐得不得了,这会听说我又要上前线,死活不答应。就这么的,我就没有去丹�,一直留在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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