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者男孩结局为什么【闯入者】

  它是被赶出来的。   它叫札驽,是一头野象。“札驽”是一个名叫娜依的小女孩给它取的名字。   早先,札驽和母亲生活在象群里。它生性敏感、脆弱,羞怯、自卑,对母亲极其依恋。象群里大大小小的象似乎都不愿和它亲近,还常常用嘲弄的目光看着它那只单边的耳朵。它另一边耳朵在小时曾被一只闯入的公象的长牙捅坏了。只有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它。
  它的母亲高贵、优雅,灵动的眼睛蕴着一汪月光般的清亮。母亲出现的地方,就是公象的角斗场,它们相互炫耀着雄性的力量,追逐着母亲,宠着它,也霸占着它。别的雌象就无比嫉妒,渐渐就疏远它,孤立它。
  母亲以一种看似波澜不惊的姿态承受着一切。
  公象们疯狂、粗暴地对待母亲时,札驽的血就像点燃的松油,它瞪着血红的眼睛,不顾一切地冲向比它体积大几倍的公象,用乳牙戳、用脚踢、用身体撞,甚至用鼻子卷起石块砸。可它实在太弱小了,成年公象不屑地、极不耐烦地一甩长鼻,札驽就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轻飘飘地飞到几米开外,一次、两次、三次……摔倒,起来,再摔倒,再起来,它决然护着它的母亲,不停地以飞蛾扑火的执着扑向公象,用生命捍卫母亲和它的尊严。
  公象最终失去了耐心,欲火被札弩一点点掐灭,悻悻然地离去。
  母亲心疼地望着札驽,走近它。用宽大松软而又温暖的脚掌抚摸着它的伤处,泪珠子滴滴答答地滚落。
  札驽的行径激怒了很多的成年公象,它们以寻找食物为由,把母子俩带到一个三国交界的密林深处,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它和它的母亲隔离,其中一只力大无比的公象趁其不备卑鄙地把札驽推下悬崖。
  刹那间,毫无防范的札驽极度悲怆而恐惧地呼喊着母亲,声音被风割碎,随着它的绝望和身体一起坠落。当它醒来时,世界一片死寂,疏朗的星星同情地遥望着它。它想站起来,却一阵阵揪心地疼,它的腿似乎断了,浑身伤痕累累,它身体流淌出的血稠稠地挂在草丛的叶片上。它试了几次都无法起身,不禁伤心地失声恸哭。过了很久,“它们肯定会告诉母亲我不慎跌入悬崖死了,母亲会悲伤至死的,我必须找到我的母亲”,这个念头像神奇的魔术瞬间给了它力量,帮它站立起来。
  它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离去,一天、两天,无数天过去了,林子像座巨大的迷宫,见不到出口,它决定在每条走过的路上打上记号。就在它满怀希望的时候,一只猎人设下捕猎麂子的铁夹子套住了它的脚,那长长的铁钉穿透了它的脚踝,它痛得差点昏死过去,它愤怒地卷起鼻子,拔出铁钉,然后凭本能找到止血草敷到伤口处。
  它走得非常痛苦、缓慢。
  一条休憩在长有寄生兰花的千年古茶树上的小蟒蛇,一直注视着在迷宫里兜圈子的小象,它决定帮小象一把。小蟒蛇沿着树干攀滑下来,爬过小象身边,抬起头望了望小象,自顾向前蜿蜒而去。小象鬼使神差地尾随着小蟒蛇,从清晨走到日落,小蟒蛇终于将它带出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然后掉头返回,瞬间消逝在密林中。
  毒辣辣的太阳无情地烧烤着大地,知了扯开嗓子叫热死人――,热死人――,等雨雀长声吆吆地叫:下雨――下雨――下雨――!七月的天,比女人的脸还变得快,一阵乌云遮蔽了天空,扑下山头,随着一阵闷雷声,瓢泼的大雨兜头而下。蒸人的酷热慢慢退去,打了卷的树叶缓缓舒展开来,雨水汇聚成山水喧哗而下,顺着山箐一路吵闹而去。母亲的气息被雨水冲淡了,小象再次迷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饥饿、困顿、焦虑、孤独、伤痛吞噬着它幼小的心灵。它到处游荡着,雨一直在下,它的伤口在雨水中发炎,化脓,溃烂。它的肉体像燃烧的木炭,一点点烤焦它的精神意识,它轰然倒地,模糊中,母亲扇动着双耳,甩着长鼻子向它徐徐走来。
  
  娜依背着竹背箩走在田埂上,她想要打一筐竹笋带去给城里的同学尝尝鲜,走出村不远,山脚边就是她家的竹林,雨后的竹林清爽,静谧。她放下背箩,拿出砍刀,刚一抬头,隐约发现绿色的背景下有一堆不协调的灰色土堆。她开始不大在意,但总觉得这堆土有些碍眼,有些古怪。她就好奇地走过去,离了几米就发现那堆土竟然是一只野象!天!她骇得尖叫着跑出竹林。好一阵还惊魂未定。她知道,常常会有境外野象跑来吃庄稼,伤人的事屡屡发生,但她从未见过野象。跑出很远,突然发现身后没有丝毫动静,便停下了脚步,怀疑着自己是否看错了,犹豫着想回去再看个究竟。她放轻脚步,双手抚胸,极力把呼吸发出的响声调到静音状态。
  是野象!真的是野象。野象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它死了吗?她躲在一蓬竹丛里,像一只机警的猴子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最后用竹竿试探野象,只见野象的一只耳朵极微弱地晃了一晃,那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反应,娜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慢慢靠近野象,一看,大吃一惊,它的脚踝白骨凸显,上面已生了很多白花花的蛆,野象的眼神透着哀伤、凄凉,它无助地看着她,她心里一颤,纯真和善良的本性让她决心救助这只奄奄一息的野象。
  娜依撒开脚丫子,飞奔到寨子里魔巴(懂医药的巫师)的屋里,讨要了些医治跌打创伤的药,迅速回到野象身边。野象看到她的双手向自己伸来,警惕地挪了挪身子,甚至想站起来,但它着实站不起来了。她向它展颜一笑,眼里尽是温软的阳光,轻言细语地对它说话,它感到没有威胁,渐渐变得安静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用自酿的烈性酒帮它清洗伤口,火辣辣的酒咬噬着它的皮肉,一阵穿心的痛几乎让它晕厥,忍不住呻吟出声。她急忙安慰它,她的声音真好听,像清泉一样甘冽,它不好意思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她的手小心翼翼,轻柔得像鹅毛,继续为它清洗伤口,洗完后又用干净的旧衣服帮它包扎好,给它喂了些香甜的玉米、香蕉和清冽冽的山泉水。
  魔巴的药物都是被念过咒语的,药力神奇,没出几天,野象在娜依的精心照料下,有了元气,有了动作,很快就站起来了。娜依亲切地称它为札驽,抚摸它的头,它温顺地享受着她的抚摸,甚至允许娜依坐在它的背上。有时它还会用鼻子轻拍娜依的臀部,拍得时轻时重,却很有节奏。娜依常有一种错觉,是妈妈在用手拍她,她干脆闭上眼睛,恍惚回到记忆的摇篮之中。
  转眼过了十来天。娜依和札驽已经很熟了。她就把一些小伙伴带来看札驽。开始札驽很有敌意,又踢腿,又扇耳朵,还吹鼻子吓唬小伙伴。他们给它递青包谷和香蕉以示友好,慢慢地札驽跟他们熟了,便跟他们一起玩,还总跟着娜依和她的小伙伴们进山,帮他们采摘野果,高高的树上开满了可以食用的白花,它的鼻子像一把刀,嚓嚓几下,就把花枝切下,娜依和伙伴们欢呼雀跃着把白花收集到筐里,到城里可以卖到好价钱呢。
  札驽很高兴,很惬意地看着他们。
  札驽的存在逐渐被村里人知道了,村长和家长们竭力反对孩子们接近它。只有娜依总是偷跑着出去,她知道它跑得再远,都会在下午按时回到那片竹林等候着她。
  
  札驽的食量很大,它不得不到很远的地方觅食,附近的森林全部被胶林替代了,一天夜晚,它饿了,把农民稻田里金黄的谷穗收割到了肚子里,整整吃了半亩地啊!从此,它喜欢上了稻米的清香。还喜欢上了橘子的馨甜,它灵巧的鼻子一探,干净利落地取走了橘肉,橘皮依然挂在橘树上,不近看,根本不知道橘子已然成了躯壳。
  垛依村的农民围满了村公所,声音此起彼伏,愤怒的声波在空气中溅出点点星火。
  “村长,你说,这怎么办?我家的稻谷全被野象吃光了,我没吃的我就杀了它来吃。”
  “我的橘园也完了。”
  “还有我家的”……
  “野象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谁动了它就是犯法,是要进班房的!你们还记得吗,去年茶叶寨的村民用高压电触死了一头野象,被判了刑不说,还罚了一万块钱,不值呢!我看把它吓唬走算了,然后各户人家把受损情况统计清楚,报到村公所,我负责到政府申请补偿。”村长对众人说。
  只能这样了。
  那天,天空斜飘着零乱的雨丝,村民们在札驽常出现的地方放响了爆竹,娜依在一旁听得心急如焚……
  受到惊吓的札驽四处乱窜,依然不愿离去,娜依看得心疼。有一天,一个村民躲在大树背后,用弩箭瞄准了它,娜依正巧碰见,疾步向札驽跑去,大喊“札驽你走吧,快走”,一不小心脚下踩空打滑,重重地摔下田坎。札驽慌忙向她奔来,赶走了那个村民,然后用鼻子卷起她,象鼻紧紧箍住了她的脖子,咔嚓一声,惨剧在一瞬间发生了,娜依来不及出声,在札驽善意的救助中悄然死去。
  全村一下就知道了这个不幸的消息。都说娜依是被野象杀死的。
  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哭惊动了所有人。大家纷纷赶到出事地点,想把娜依带回村子。但札驽却打着转转护着娜依不走。它以为那些人是来伤害娜依的。娜依的母亲哭喊着几次想冲过去,都被旁人用力按住了。“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我女儿好心救你一命,你不知感恩也罢了,却恩将仇报……”
  声声悲切的哭诉刺激了札驽的神经,札驽焦躁地绕着娜依一遍一遍地打转,不时用鼻子去蹭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人们以为野象还要伤害她,愤怒地将石块木棒打到它的身上,它毫无知觉。最终,它意识到这个善良的女孩再也不会起来了,便发出了绝望的、海啸般的哀嚎,霎时乌云翻滚,穿山风击打着莽林,发出凄厉哀婉的响声。
  人们吓得不知所措。
  双方进入了对峙状态。
  有人提议用麻药来麻醉野象,便把药包在饭团里,丢给札驽吃,结果被它恼怒地扒开饭团拣出颗粒状的麻药,然后把饭团踢开。
  村民们惊讶于野象的智力。
  娜依的母亲趁人不备,挣脱了搀扶着她的手,疯狂地跑到野象面前,抱起女儿,转身就往回跑,快得像一只麂子。
  札驽吃了一惊,惊愕地望着跑远的娜依母亲,才猛然抬脚追去。
  村民们赶紧敲起响锣,再次点燃爆竹,一时间浓烟弥漫,像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在山野展开,札驽闻而不听,只顾着追赶娜依和她的母亲。见此情景,众人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准备用弩箭射杀野象。就在这时,娜依的母亲跑不动了,停了下来,悲愤地注视着迎面跑来的野象。札驽像是不知所措,也停了下来。娜依的母亲走,它就走,娜依的母亲停,它就停。最终,还是看着人们进了村子。
  
  札驽在村子外面整夜地怒吼着,好几户人家的茅草房在它的冲撞下纷纷倒下。家家户户只能闭门不出。
  县里接到村里的求助电话后,县长亲自带着泰国的驯象师和森警赶往现场,
  驯象师使出惯用的驯象口令,札驽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报以一声低沉的吼叫,拒绝交流,拒绝谈判。
  见此情形,驯象师急忙跪倒,大喊:“神象!神象啊!”
  县长怕野象再次伤人,果断地让森警用麻醉枪麻倒札驽。
  札驽醒来时,脚上已被戴上了重重的铁链,人们欲把它赶进一辆大货车,送往野生动物园。任凭人们使出浑身解数,它依然一步都不动,只是不停地四处张望,它是在寻找着娜依。
  这时,一个谁也没有发现的衣衫褴褛、头戴一顶破草帽的老者,突然贴到野象耳边,用似说非说、似唱非唱的古怪语调对着野象说话。野象忽然变得安静了,它垂着悲伤的头颅,自觉地缓缓走进了大货车车厢。
  送走了野象,人们想起了那个老者,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有人说,那个老者的身形、声音很像垛依村的魔巴,可魔巴早在几天前出行千里之外行医了啊!不过,没有人再质疑,因为魔巴是无所不能的,他的灵魂是可以随意穿行于时空,可以附在任何物体上的。
  望着这个闯入者的离去,人们如释重负。
  几天后,一支送葬的队伍出现在蜿蜒的山路上,娜依在棺木里面容平静,魔巴送魂的歌声像是从远古飘来……
  
  责任编辑 哈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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