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尖 [塔尖上的舞者]

  袁雅琴的作品长于心里的对白,在看似平淡的叙写中勾勒人物的灵魂。她是一位注重理性的女作家,惯于用丰富的思想表达日常化的生活。从这一点生发出去,她的笔下缺乏缠绵的矫情,缺少悱恻的呻吟。她是一个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却用男性的话语权来诠释纷呈人性的作家。永远在故事中,时刻都在现实的边缘,始终以旁观者的眼睛对待一切游戈的情节,这便构成了她独特的写作文本。
  短篇小说《奶片》是她发表在《红豆》杂志头题的作品。这是一篇读起来很有趣的小说。她不无幽默地为读者刻画了一位近乎迂腐的博士形象。在作家的立意中,博士首先是人,然后是人才。因是人,便具有悲恐忧思,爱恨情仇;因是人才,便有荣誉花环,掌声喝彩。博士就是这样过来的。博士已经习惯了在大学的校园里封闭自己,包括灵魂。直到有一天,常常夜半三点才休息的博士感到头痛。头痛如同顽固的问号始终盘踞在脑海。即使博士不加班,病症也不会减轻。博士认为,习惯已经演变成一种病,已经深入骨髓了。就是这个清醒的认识让博士想到了大学同学王同宝给他送的一瓶进口药。药名是啥,博士不知道。在他的心目中,当一家证券公司总裁的老同学财大气粗,见面的礼物就是一辆高级轿车。这令博士自惭形秽,心中萌发了不安的念头。加之老同学的诱导和学校科研任务的重压,使心猿意马的博士对自己的工作价值产生了质疑,也对那瓶神秘的药产生了空前的依赖。但那瓶药不见了,围绕找药,女作家穿插了许多合理而滑稽的细节。当然,找药不过是作家铺垫人物性格的引子,其旨在烘托博士的内心世界,让读者更传神地理喻博士生活的笨拙。从一定的程度上,作家故意将博士置于了人性的胡同口,在左右的转身中露出博士极差的处世能力。就在博士想到了去药店找药而离开一周未出的家门时,女作家便采用了电影剪辑的手法,游刃有余地组合出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去他妈的课题吧,博士突然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觉得极爽,细想又觉得不妥。博士站在树下,无奈地站在树下,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想爬上去,就像小时候在乡下爬树一样,无拘无束。这样美美地想着,博士便情不自禁了,他一跃身,扑到了树的身上,博士作努力攀登的样子,但是无济于事,他始终没能攀上去,博士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树的头部,博士不信,没有什么比攻克科技难关更难的事了吧,一棵树算什么呢,是啊,算什么呢。博士再作努力,脚还是离不开地,附不上树干,博士的手都出血了,满手的树皮和血,弄得博士十分难堪。
  
  这是堂吉诃德式的自信,还是阿Q式的妒忌?这是从骨子里带来的人性。就是这样的景映衬出了博士的童心。机械的教学模式和单调的生活环境泯灭了人的激情,桎梏了人的欲望,从而使博士成为了高校体制下的木偶。这是作家的伏笔,至始至终隐在了字里行间,让人深感窒息。
  这是女作家直面现实之后发出的最低沉的呐喊。
  有限的篇幅,巨大的能量,这是短篇小说呈现出来的魅力。有的短篇是新鲜的葡萄,口感很好,回味力差,近乎套餐;有的似荔枝,必须耐心地去掉一层坚硬的壳才能抵达美味。袁雅琴的作品属于后者。她的语言不华丽,辞藻不加修饰,直白的表述让人难以读出铿锵的句式来,有点如霜杀的青草,毫无嫩绿的水分。但就是这种近乎鲁迅式的语言包含了极强的杀伤力,一经咀嚼,回味无穷。可以说,文质彬彬的袁雅琴站在象牙塔上,娴熟地用硬朗的文字一扫学术浓郁的校园雅气,还原了一个博士潜在的人气。
  
  博士不知道这是眼下最火爆的节目―――《绝对歌星》,以前打死他也不会看这类节目的,今天,博士兴趣极浓地给一个女孩投了票,博士手舞足蹈地为她拍掌,俨然一个称职的崇拜者,也就是当下流行的FANS。
  
  博士的日常化生活一经女作家的放大,反而有了动人的效果。在人们的意识中,博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近视的做人,古板的授业。这是以前作家笔下的博士形象。如今,在市场的洗礼下,个别作家有丑化知识分子的嫌疑,极端地将学者教授坠下了讲坛,毫不留情地撇进了世俗的泥潭中。但袁雅琴很理智,玲珑的高跟鞋踩在了人性的沙盘上,冷静地透视人的欲望,客观地评价是非曲直,给人一种中和的审美支点。或许,这就是她严谨的创作思想带来的艺术氛围。
  为了让博士的心理流程更加的清晰,女作家拒绝了泡沫式的渲染,代之而来的是对博士丰富的心理描写。这是小说中最抒情的部分,也是最能代表她作为女性作家细腻的一面。在博士无聊的时候,他掏钱与自己的学生去蹦迪。这里,袁雅琴如此的进行了巧妙的修饰。
  
  博士感觉自己在音乐的浪潮里快要淹没,这种感觉很好。灯光一闪一闪将他的身子切割开来,像分散的积木,旋即又拼到一起。博士其实也会跳的,进入这种氛围,便是身不由已了。他放纵着自己,撕裂着自己。直到累得全身疲软,博士还不想停下来。
  
  一瞬间的感受让博士的面孔不再模糊!这是人性。非常欣赏女作家的洞察力。如同一把修长的剪刀,袁雅琴灵动地剪下了博士神秘的面纱。面纱落地,博士的喘息有了生活的气息。
  给人以人的自尊,给生活以人性的尊严。这便是袁雅琴小说最动人的看点。
  博士绞尽脑汁的去找药,给不在身边的妻子,给联系不上的老同学打电话,都无果。就在绝望的时候,他最终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药。药就在床头柜上。他中午伸懒腰时打翻了瓶子。哈哈,这是一瓶过期的奶片。
  小说并未就此结束,悬念在结尾处达到了极限。有点像莫泊桑小说的风格,也有点似欧亨利小说的特色。博士的老同学王同宝出事了,原因不知,反正进了局子。按理,博士会安慰,至少是精神上给予帮助。但博士在着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王同宝,上次你送给我的奶片过期了。
  小说画上了句号,可意犹未尽,留下的谈资任人评说。
  这就是短篇小说《奶片》。
  这就是此篇小说荣登《红豆》杂志头题的缘由。
  很喜欢袁雅琴创作故事的结构,喜欢她那种对人心灵深处的细细触摸,虽然看后特别压抑。
  这是塔尖上的舞蹈,是女作家站立的视点,但就是这个让人难以操纵的姿态让袁雅琴成功地完成了诗意的跳跃,给了读者难忘的回味……
  (雁翎,系甘肃经济日报社文学创作研究室主任)
  【责任编辑 朱鹭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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