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看《新龙门客栈》] 新龙门客栈2

  那年在敦煌,有个夜晚,明亮的月光把我的影子映在柔和的沙丘上。沙丘前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那是工作人员在吆喝着打灯光,摄影师在调整摄影机的位置,导演在指挥现场。  我忍着眼痛坐在沙丘后的竹凳上等开机,刹那间被眼前那巨大挽着髻的古代女子影子吸引住,那种迷离感真是不知身在何处。前一天武术指导说,第二天要拍我的一个特写,会有许多竹箭向我脸上射去,我要用剑挡掉这些竹箭。我担心箭会射到眼睛,他说,如有这样的情况,人本能的反应会把眼睛闭上。拍这个镜头的时候,为了不想NG,我睁大眼睛快速地挥舞着手中的剑。说时迟那时快,有根竹子正好打中我的眼睛,我确实是自动闭上了眼,但还是痛得蹲在地上。
  那是荒郊野外的沙漠地带,不可能找得到医生,医院也关了门,副导演问我还能拍吗?我照照镜子,想把被眼泪弄花的眼睛整理整理,忽然发现黑眼珠中间有条白线。武指说是纤维,我点了很多眼药水,怎么冲,那条白线还在。我见工作人员等急了,赶忙回到现场就位。当时虽然受伤的右眼还在痛,可我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着也顾不得痛了。我告诉自己,要记住这一刻,像这样的情境在我的生命中将不会再现。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敦煌酒店里,因为自怜和疼痛,哭了一夜,直到累得昏过去才睡着。
  第二天,制片带我去医院挂急诊。一位中年女医生到处找插头准备接上仪器,等仪器接上了电源,她照了照我受伤的眼睛,神色凝重地说:“如果你不马上医,眼睛会瞎掉。”我看了看桌上的容器,里面装着一大堆待煮的针筒和针,怀疑地问:“你们不是每次都换新的针啊?”她很不高兴地回答:“我们这都是消毒过的!”当天我就收拾行李回香港。徐克和南生那天专程赶来拍我的戏,我要求他们等我看完医生回去再拍,徐克说时间紧迫,不能等。
  在机场碰到他们时,我一只眼睛包着白纱布。见到南生,两人抱在一块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两个人三行泪。
  我一个人孤孤零零地从敦煌到兰州,再从兰州转飞机回香港。在飞机上我把脸埋在草帽里,一路哭回香港,因为《新龙门客栈》哭了大半个中国。
  养和医院的医生说黑眼珠那条白线,是眼膜裂开了,没有大碍,住院两天就没事了,可是大队人马已经回到香港赶拍结局。
  我非常懊恼,千里迢迢跑到敦煌大漠,在那美好的景色里,竟然没有留下什么。
  因为懊恼,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愿看《新龙门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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