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超人思想【尼采“超人学说”的等级思想和英美社会的精英价值观】

  【内容摘要】本文讨论了尼采超人哲学的等级思想和精英主义色彩,分析了它同经典自由主义的精英价值观的历史联系,应该说后者链接着尼采哲学,同时也超越了尼采哲学。  【关 键 词】权力意志 超人哲学 精英思想
  尼采(Friedrich Willhelm Niezche,1884—1990)是个特立独行的哲学家,他喜欢批判,喜欢否定,喜欢思想的战斗,喜欢传统的颠覆。他发出了这样性质的宣言:“一切价值的重估——这就是我关于人类最高自我认识行为的公式,它已经成为我心中的天才和血肉。”(尼采:《看哪这人》,《尼采选集》第2卷,慕尼黑版,1978年,第445页)正是这种“思”的奇异加上他的“诗”的韵味,尼采哲学震撼着当时,闪光在当代。尼采哲学的否定性尽管张扬却不可能彻底,他用来否定的语言中也包含陈词滥调。本文取其一角,讨论他的“超人学说”中的“等级思想”,正想证明我的判断。“超人学说”是激进的,可等级思想却是保守的,这就是活生生的尼采矛盾。本文还愿把尼采的等级思想同英美社会的精英价值观加以映照。正如人们所指出的,西方现代价值观中仍洋溢着贵族气。本文这样地研究,是希望展现尼采哲学的历史影响,同时把握英美民主价值观的社会本质。
  一、尼采的“超人”是从“权力意志”中诞生的一个梦
  尼采(Friedrich Wilehelm Niezche,1844—1900)的“超人”是从他的“人在过程中”的思想里引伸出来的。他的那句“人是尚未定型的动物”的话,比其他许多学者的人学论点更能说明人的本质。(《尼采全集》第13卷,莱比锡版,1894—1926年,第276页)在他看来,“超人”是对于“人”的扬弃。他判断说:“人是伸展在动物和超人之间的一根绳子,——横过深渊的一根绳子。”“人之所以伟大,乃是他是一个桥梁,而不是目标。人之所以可爱乃是他是一种过渡和一种毁灭。”(《尼采文集》,改革出版社,1995年,第130页)这么一思辨,让超越“人”而达到“超人”的论点立起来了。但是,尼采的超人学说又是内在地矛盾的。按照“过程论”,人的发展应当没有终点和终极目的;而按照“超人论”中的“永远轮回”的思想,人终于返回他的起点,或人永远也不能超越“超人”。中国有学者分析了这个矛盾:尼采的意志论“原本要给生命一种意义,一种目的,使生命在力的追求中超越了自身,有新的创造。然而,永恒轮回却断绝了超越和创造的可能性。”(周国平:《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82页)
  应该指出:“超人学说”在尼采的论述中并不在先。它来源于他的“权力意志”(德文为:der Wille zur Macht,对此如何翻译,有不同见解。一种主张译为“强力意志”,因为Macht是“强大力量”;另一种主张译为“权力意志”,因为这里的“意志”是一种“判断权”)。尼采在哲学基本问题的解答上是个意志主义者。可他的意志主义又不同于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1788—1860)的悲观论。此处的“权力”二字是界定尼采哲学的“意志”范畴的特殊性的。尼采的“权力意志”有三重规定:一是这意志的本意在于他是非理性的主体意识能动;二是这意志的本质在于他是支配的力、创造的力;三是这意志的本身不是“无”,而是“有”,是“充溢的有”。这样的权力意志的最高形态就是“超人”。
  再从“权力意志”上朔源,它又来源于他的“酒神精神”。尼采所作《悲剧的诞生》一书中所论述的“酒神精神”,是理解全部尼采哲学的钥匙,是他各个主要命题的“诞生地”。这样的联系对于研究尼采学说的人们来说应该是个共识。在这里,我们只讨论一个联系,就是从“酒神精神”到“超人学说”的联系,从而厘清“超人”的本性。尼采自己对“酒神精神”作了这样的界定:“生命意志在生命的最高类型的牺牲中为自身的不可穷尽而欢欣鼓舞——我称之为酒神精神。”(《尼采全集》第8卷,莱比锡版,1894—1926年,,第173页)个人生命短暂有尽,叔本华为此因而悲观。尼采不然,他认为:短暂个人生命的更替正构成人类生命的延续,于是,个人生命便充斥活力,而酒神般地欢呼雀跃。从“酒神精神”中,尼采引申出“权力”。因悲而庄的“酒神精神”,其本质是“力量的提高之感和充实感”,(《尼采全集》,莱比锡版,1894—1926年,第123页)他强调一个人必须由健全的生命力和坚强的意志。它的“一个重要标志乃是支配你自己,使你坚强。”(尼采:《看哪这人》,《尼采全集》第2卷,第464页)尼采的“权力意志”就从这里引申出来:无非是说:我不仅支配自己,我还要支配他人,支配所有的人。这个“权力意志”强到极限,就是“超人”。“超人”是超越“人“的更高形态。
  这个“超人”为什么是个梦呢?因为他所超越的人是现实中的一切人。正如尼采自己所说:现在,“还没有过一个超人。我已看过他们的裸体,最伟大的人和最渺小的人,——他们彼此太相类似。真的,我看出即使最伟大的人——也太人类了。”(《尼采文集》,改革出版社,1995年,第200页)由此可见,尼采的“超人”不是指已有的伟人,不是指狄奥尼索斯,不是指查拉图斯特拉,更不是指他本人,而是指始终不是现实存在却是永远期待他出现的人的类型特质的总和。“超人”不是现实的人;但“超人”也有现实性,因为他永远以现实的人为参照系,他是对现实人的批判和超越。
  不可否认的是,尼采的思想具有相当的积极意义。他鼓励人们抛弃“理想世界”的救赎幻想和高不可攀的精神寄托,走出虚无主义的精神避难所,追求个体的强大与生命力,勇敢地面对现世和现实,并在奋斗中不断超越自我。这在一定意义上,尼采的学说具有思想解放。尼采的“超人学说”的积极意义和局限性在近代中国也有其表现。这一学说的张扬精神意志、强调个人价值、肯定历史人物作用的意义,曾为近代中国的先进者们视为提振民族精神的良药。
  二、“超人学说”的等级色彩下的现世主义特性与对于弱者的鞭挞
  对于尼采的“超人学说”,应该采取理性客观的态度。尼采面对和想要挑战的是势力仍然强大的传统哲学的道德架构和价值标准,即他所说的“虚无主义”。尼采也在“矫枉过正”,他认为:为了唤醒人们内在的生命力,让人们从虚无主义的幻境中觉醒,必须振聋发聩。因此,尼采的学说具有一定的惊世骇俗的特性,并在一些方面走向极端。由此,尼采的“超人学说”激烈地批判虚无主义。虚无主义通过形而上学、基督教道德、理性主义等形式逃离大地、逃离现实,而“超人学说”则是要求回归人的肉体和感官,它要摆脱所谓的“真理意志”(the Will to Truth),并对“善恶”的判断提出了新的标准。   在尼采看来,真理不是一个认识论概念,而是价值论概念。没有事实,只有解释。没有真理,只有视角。所谓的“善与恶”、“良心谴责”是奴隶道德,是受阻的、转向自身的惩罚。“超人学说”提出了一套崭新的道德标准——促进生命即是道德。由此,“超人学说”关注现世生命的价值与意义,要求唤醒被传统“道统”压抑已久的生命和肉体的活力,鼓励对于现世意义与肉体福利的追求。“超人学说”不在幻想出的虚无世界里寻求意义,将对于高尚的理想世界存在的幻想彻底抹去,转而回归对现世生命的尊重和对肉体的肯定,体现出对现世生活意义的关注与对个人发展需求的肯定和鼓励。
  “超人学说”是对强者的赞美与对弱者的鞭挞。尼采把“生活”分成两种:“一种是奋发有为的生活,另一种是堕落、腐化、软弱的生活。”(尼采:《权力意志》,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546节)这就形成了精神上的等级,从而,“人”也就分成两种。“我的学说是:有上等人,也有下等人,一个个人是可以使历史生辉的。”(尼采:《权力意志》,柏林版,1952年,第545节)尼采认为:历史应该是由少数人书写的,这些人是自我生命的主人和自我价值的肯定者,具有活力和奋斗精神。他们超越一般民众,而后者只能遭到蔑视。下层民众所提出或诉诸的是认为现世人生无意义而在世界之外寻找意义并以此来压制、评价和裁决现世生命的虚无主义,在尼采看来,消极的虚无主义是弱者对强者的胜利——是低贱的种类战胜高贵的种类。尼采的“道德谱系学”对这种消极的虚无主义给予了批判。他批判的主要对象是在西方历史上居支配地位的基督教道德。他指出:基督教道德是奴隶道德,也就是弱者和颓废者的道德,是反对生命的道德。“道德价值的权利意味着什么呢?它背后藏着三种权力:1.畜群反对强者和独立者的本能;2.受难者和败类反对成功者的本能;3.平庸者反对成功者的本能。”(尼采:《权力意志》,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357—358节)“这就是二律背反:只要我们信仰道德,我们就在谴责生命。”(同上,第295页)由此可以看出尼采学说的道德评判标准对于强者的肯定与对弱者的唾弃,他对“下等人”反抗“上等人”持否定态度,批判他们躲进传统的道德评价体系的保护伞,以“善恶评判”、“良心谴责”和“禁欲主义”等“奴隶道德”体系为自己辩护并在道德上为强者设限。他写道:“他们这些弱者,这些病入膏肓的病人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德性,他们说:‘只有我们是好人、正义者,只有我们是善良的人。’他们在我们中间串来串去,现身说法,他们警告我们说,健康、教养、强壮、骄傲和强力感本身都已成了罪恶的东西,人们有朝一日必须为此赎罪,痛苦地赎罪。”(尼采:《论道德的谱系》,三联书店,1992年,第99页)尼采批判现有的道德系统,指出其是“弱者的胜利和对强者的限制”。
  尼采的“超人学说”的等级特性也同样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虽然,英美的精英哲学以及经典自由主义对于社会分配的观点并不是尼采学说的完全对应,但二者存在一些相似性。例如,它们同样提出了社会分配向上层倾斜有利于增加社会效率的观点。
  长期以来,无论是经济学还是社会科学的别的学科,一直在寻找效率与公平间的平衡点。但毋庸置疑的是,完全的社会公平会伤害财富创造者的积极性并对生产力形成阻力甚或造成破坏。从原始平均主义社会解体以后,迄今为止,社会是存在等级的,历史地合理的社会等级是有利于社会发展的,一个没有等级的社会是可怕的。历史的经验已经对此做出了证明——中国的“文革”就是试图打破一切社会等级从而创造出了一个完全扁平化的社会结构,结果是一场巨大的社会灾难。
  问题的关键是,等级应该怎样产生?它是否具有可攀登性?用现代社会学的语言说:社会需要分层,社会也需要流动。尼采对此给出了答案:真正的强者可以登上社会的顶峰。如果社会的等级决定不是通过继承,而是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诚实劳动、能力和勇气去攀登等级的阶梯,那么这样的等级制度就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三、超人学说的等级烙印与英美哲学的精英思想
  超人学说是一种在等级色彩下的社会历史观。正如之前所说的,尼采赞美强者,他强调,“超人”主导历史发展,要求重建等级制。他指出:决定价值,指导千年意志的人是最高级的人,他的方法是引导人的最高本性。他认为:打破精神的枷锁,释放出人性本身的活力与创造力才是进步之路。因此,任何救赎,都是与尼采的超人进化主义不相符的。“上等人”采取极端手段维护自己地位是理所当然的。他说道:“谁能发号施令,谁就是天然的‘主人’,谁就在行动上和举止上显示粗暴。”(尼采:《论道德的谱系》),三联书店,1992年,第66页)尼采拥护等级制度,反对为所谓的平等与民主并订立“社会契约”;等级色彩构成了“超人学说”的重要特点。
  尼采超人主义的等级色彩和“盎格鲁-撒克逊”权势集团的英美哲学与社会历史观具有对映性。
  尼采的超人进化主义与美国犹太裔女作家安·兰德(Any·Rand,1905—1982)的小说《阿特拉斯耸耸肩》(英文书名Atlas Shrugged,中文版由重庆出版社于2007年11月出版)中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处。这本书对于英美西方精英社会价值观的塑造具有重要意义,是西方世界传播规模仅次于圣经的图书。安·兰德认为,社会要获得进步,必须鼓励作为强者的思想者,不能同情弱者。由此,凡是以维护下层民众权益和追求社会公平为出发点的制度安排和政府干预都是劫富济贫之举。只有强者才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并对人类历史的演进做出更大的贡献,因而对社会具有更大的价值。这本书认为,世界上的少数精英和强者就是扛住天宇的大力神,他们推动人类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然而,这些经营并没有受到社会应有的对待并被赋予足够的权力。如果有一天这些精英们撂挑子,世界将会怎样。《阿特拉斯耸耸肩》给出了有趣的想象。在安·兰德的设计中,这批社会精英从各个要害部门撤出时,他们将有意采取“自我毁灭”的做法。小说中铜矿的主人公,亲手毁掉了自己家族上百年传下来的基业;铁路公司撤出的时候,将付诸几代人心血的整条铁路废弃掉;银行家撤出时,导致了全社会金融系统的彻底瘫痪。美国的经济系统分崩离析,社会逐步陷入严重的混乱,文明之火逐渐暗淡直至熄灭。当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动荡的时候,所有普罗大众终于醒悟他们离不开精英,唯一的选择就是乞求精英出山,重新拯救这个世界。   尼采的“超人哲学”的等级思想与西方世界经典的自由主义思想关系是怎样的呢?
  从经济上看,二者是相得益彰的。经典的自由主义经济思想鼓励个人在最大可能上追逐财富,反对政府干预与转移支付。这一思想同样认为包括政府税制转移支付的社会福利在内的一切以社会公平为初衷的制度安排都是对于社会财富创造力的巨大伤害,它无疑会打击强者,从而扼杀他们创造财富的积极性。而财富的多寡衡量着一个人的能力,只有强者才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从而对社会产生更大的价值,所以他们不应该受到道德的审判。而各种形式的社会公平和福利政策和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是不合理的。无论是政府用暴力和强权去掠夺强者所创造出来的财富,还是弱者以哭泣和哀怜去乞求强者付出,或其他社会道德和舆论对强者施加压力,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鞭打快牛,惩罚强者,迫使强者扶助无用的弱民,而这在英美社会精英价值观中无疑是一种罪恶。这与尼采超人主义进化理论中对于强者的肯定和弱者的鞭挞存在一定的相似性。
  从政治上看,问题稍为复杂。尼采是反对民主制的。他认为:要成就超人,就必须取消现代民主制。正是现代民主制取消了“主人”和“奴隶”、“高贵者”和“低贱者”的界限,取消了人们之间应有的“距离感”。“我们身上不再有那种古代的高贵气质,因为我们的感情中已不存在古代奴隶。”(尼采:《快乐的科学》,漓江出版社,2000年,第58—59页)。“对我们说来,民主运动不只是政治组织的蜕变形式,而是腐败的、也就是使人渺小化的形式,是人的俗化和人的贬值。”(尼采:《超善恶》,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第121页)但是,西方从孟德斯鸠和卢梭以来,就鼓吹“主权在民”,实行民主选举、多党轮替、三权分立等民主制度。这样的制度如何同它的上述的经济制度相适应呢?对这个看似政经矛盾的问题,西方是找到了一定的解决办法的。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r,1883—1950)是西方民主的热情讴歌者,他说出了他讴歌这一民主制的理由。他肯定:民主的功能在于将“选民决定政治”替换为“选举做出政治决定的人。”因此,“民主政治并不意味人民真正的统治。······民主政治就是政治家的统治。”这些政治家都是“社会精英”,因此,西方的民主就是“精英民主”。(熊彼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415页)在西方的文化积淀中,精英主义根深蒂固,继承着欧洲前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贵族气息。在区分“社会精英”和“社会大众”的意义上,西方民主和尼采的理论有一种链接。
  “超人学说”包含了一定的精英历史观色彩,它鼓励人们回归人类追求利益与享受的自然本性,在现实中不断奋斗与超越,从而不断超越自我,超越生命,创造历史,并不断获得活力与发展的动力。我国哲学界过去对叔本华和尼采的“意志主义”的批判有其狭隘性和片面性。黑格尔说:“全部哲学史是一有必然性的、有秩序的过程。”“每一个哲学曾经是、而且仍是必然的,因此没有任何哲学曾消灭了,而所有各派哲学作为全体的诸环节都肯定地保存在哲学里”。(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40页)叔本华和尼采在理性主义哲学几乎一统天下的时候,开掘他们所不予重视的人的意识中“意志”的价值,强调“意志力”在人的实践中的一定条件下的决定作用,可以说是提出并强化了哲学大系中“人”这一哲学的总的主题,突显了人的“意志”及“意志力”这一重要哲学“环节”,因此,他们的哲学学说,应当并已经被保存在人类哲学的巨大宝库中。
  参考文献:
  [1]尼采著.权力意志[M].商务印书馆,1991.
  [2]李超杰著.现代西方哲学的精神[M].商务印书馆,2009.
  [3]周国平著.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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