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温暖的光芒 爱是温暖怀抱的形状

  一天的旅游结束后,我们骑马回度假山庄。我特地选了一匹很温驯的马,牵马的是个叫哈桑的男孩:穿绣花的白衬衫,个头虽不低,可那眼神却分明是个单纯的孩子。   哈桑说汉语的时候,会脸红,还带着可爱的卷舌音。可我问他话时,他总有些心不在焉,还不停地东张西望。我想:可能是游客太多,问题又大致相同,这少年已经被问倦。
  山路上风景很美,山坡上蒲公英开得蓬蓬勃勃,一阵风过,便如大雪纷纷扬扬地飘飞。
  忽然,有马蹄声由远而近,还伴随着长长的呼唤。哈桑大惊,匆匆把马拴在树上,只满怀歉疚地向我说了声对不起,便一头钻进了树丛。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人勒住坐骑,停在我身边。两匹马亲热地蹭着鼻子,坐在马上的我,却惊诧不已。那年轻人礼貌地点点头:你好,我是哈桑的老师,他已经一个星期没上课了,我来找他。
  见我半信半疑,他索性从背包里掏出一叠作业本,翻开来让我看。我虽看不懂那一页页蓝色的蝌蚪文,但那一丝不苟的红色批阅,却让我相信了,他真的是个老师。
  可任凭老师怎么叫,哈桑就是不出来,连我都开始替他着急了。老师看着天色不早了,便把自己的马拴在树上,留给那倔强的孩子。他牵着我的马,一步一步前行,代自己的学生履行未尽的职责。
  他告诉我,他们的学校是一所马背上的学校,学生都是牧民子女。放牧的人总是四处寻找好的草场,学校也像候鸟般随牧人迁徒。天暖草青时在北,冰天雪地时在南,从来没有孩子失过学。
  自前年起,一座座度假村孔雀般在草原和雪山上开屏。起先,孩子们只是在假期里,怯生生地牵着自家的马来载游客。可日子一长,有些孩子便迷上了这里的热闹,更重要的是,家长们也发现了这里不菲的收入。于是,孩子们时不时会逃离课堂,出现在络绎不绝的游客之间。
  从此,老师们开始了漫漫的寻找之旅。草原太大了,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他们都颠簸在马背上,从一个景区到另一个景区,从一个蒙古包到另一个蒙古包,四处寻觅着那些失散了的稚气脸庞。
  听着他平静的诉说,我不禁问道:是当地教育部门要求你这样做的吗?他摇摇头:没有人这样要求我们。
  我正纳罕,老师忽然惊喜地叫道:你看,哈桑早就到了!拴在小木屋旁的那匹马,一看到主人,就昂首兴奋地嘶叫不已。老板娘是个快言快语的四川人,她笑嘻嘻地告诉我们:这孩子生气了,怪老师在陌生人面前说他逃学的事,躲在厨房不肯出来。
  老师满面歉意:我怎么给忘了,哈桑都十三岁了,开始爱面子了。老板娘继续说:哈桑本来发誓不再逃学的,可他姐姐秋天就要出嫁了,他一心要为姐姐多攒些买嫁妆的钱。
  哈桑到底被老板娘拉出来了,他固执地埋着头,不言不语。老师不恼,也不急着让他回去,只静静将备课本摊在膝上,认认真真地开始备课。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我看了他明早要上的汉语课教案。在那节课的结尾,他为孩子们设计了一段朗读训练:小虫的形状,是树脂怀抱小虫的形状;鱼儿的形状,是水怀抱鱼儿的形状;飞鸟翅膀掠过的形状,是天空怀抱飞鸟的形状。
  我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仿佛回到小时候,摘一片花瓣放在眼前,透过花瓣望出去,整个世界都是一朵开着的花。
  老师备完课,便开始帮哈桑做事:捡来点篝火的松柏枝,将煮奶茶的大壶洗刷干净,给每个木屋里升起炉火,山里的夜很冷。老板娘柔声劝着哈桑,让他跟老师回去,而哈桑则一定要老师先回去。
   哈桑跳着脚,脸涨得通红,一会用汉语回答老板娘的话,一会用哈语求老师,几次都急得要哭出来。最后老师妥协了,他拍拍哈桑的肩,转身去牵马。我默默地将备课本还给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轻轻笑道:我明天再来。
   我心里猛地一震:一个人,要有一颗怎样的心,才能够为一个孩子,一遍遍穿越那些迢迢的苍翠,那些静默的松柏林,那些盛夏还堆着积雪的山巅。
  我问:非这样不可吗?他沉吟了片刻。说:孩子们还小,多读些书,多学点东西,长大一点再出来做事,总是好的。他指指木屋前那一丛金黄:你看,连蒲公英都要等种子成熟了,才让它们飞走。
  我蹲下身子,第一次专注地打量这熟悉的植物:纤柔的枝叶紧紧抱着娇嫩的小黄花,直到花们长出了轻盈的翅膀,长出了坚强的心,才会安然放手。
   暮色中,那一人一马像一幅清晰的剪影。对于那些孩子来说,这就是老师怀抱的形状吧。这是一种自我生长的,与名利无关的植物般的固执。一个心中有很多爱的人,才会在人生里保持这种倔强的姿势。就像蒲公英,不等到放心时决不会放手。
   第二天早晨,老板娘一个人忙进忙出,为我们准备早餐。我不禁问:哈桑呢?她笑了:那个犟小子,老师刚走一会他就后悔了,跟我结算了工钱,骑着马追上去了!
  这是我今早听到的最开心的消息,我几乎想拥抱一下可爱的老板娘。哈桑是幸运的,他遇见了世上最温暖最妥帖的怀抱。■
  (曾思雅荐自《做人与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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