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天生爱车,女人天生爱家,这在大多数城市男女那里,大概都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可能就因为这天经地义,所以我妻子才对家庭装修那么有偏好,从原来的一居室,到后来的两居室,她前后装修竟达三次之多,如今再回忆那残酷折磨人的过程,我都可以给大家做一次忆苦报告了。
第一次装修,怪我有眼无珠,拜托了一位从来不会对别人的事儿真正上心的朋友,他随便就帮我找来几个正在盖公家楼的民工,三句两句话,就算把这惊动土木的大事糊涂应承下来。我妻子本来就性格简单利落,趁我出差几天一并就将屋里所有家具包括睡觉的床,全都便宜卖给收破烂的了。可那几个民工呢,白天忙着盖公家的楼房,晚上才来给我家干一、两个小时,就这么拖了一个季度,一居室房间愣还没装完一半,可我没床整天睡在地铺上,腰已不能承受之重了。小半年过去总算竣工,可一间老楼房虽然贴了新壁纸也粘了地板革,却瞅着比原先还更寒碜了。
熬到40岁那年,单位终于分了两居室,于是妻子热爱装修的激情又上来了,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无证的河南人装修队,连讨价还价带吵架另外还得像盯贼似地看着,又是整整一个季度,满楼全是冲击钻那最折磨人神经的噪音,我这回学聪明了,干脆搬家到我妈家住去了,只可怜我们家那两只敏感胆小的老猫,愣是躲在写字台抽屉里一直没敢露头。终于完工,妻子召我回家参与验收,还没说质量问题,只因付款钱多钱少的事儿,就差点没和那不讲理的工头儿动了手。之后的装修后遗症,便一样跟一样原形毕露:最痛苦一项是马桶号太小,盛不下我的整个臀部,每每上厕所就成了重大心理障碍;接下来是某星期日午睡正酣,忽拉拉一阵山响过后,以为是地震发生,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才发现阳台靠屋里一面墙上的瓷砖,全面整体性坍塌。又一日晚上正看电视,头顶突然一声怪响,连忙捂着脑袋躲开,半天过去再一抬头,就只见本来吸在房顶的吊灯,正那抻着电线左右晃悠呢。
眼看这次装修,又是全面土崩瓦解,妻子一边嘴上骂那可恶的包工头,一边又算计着要进行第三次大规模装修,我当时真跟她急了:你怎么就不明白,每次装修都好比就是失恋一样的人生巨大挫折啊!你怎么就专好这么残酷的室内运动呢?
妻子并不理会我的抗议,趁我又一次出差,她斗志昂扬地就找人开始了第三次装修。等我出差归来,工程已经进行了一半。我当时啥话没说,装好行李又搬我妈家去申请建筑避难了。等我再重新回家的时候,这回结实倒是够结实了,可那美观的程度,怎么就特像一个小县城的土里土气的会议室呢?
我本来一直就憋着想要买一辆私家汽车,但如今多半辆汽车的款项,早都被妻子砌进了我家四面的墙里去了,所以买汽车的事呢,也就是老和尚想媳妇――下辈子再见吧。
对了,最近我妻子又鼓励我要买大房子了,想想她以前的数次装修,至今心惊而胆战。那么真买下大房子,她又要装修我怎么办?早想好了,我快五十岁人了,我出国去,我寻求婚姻避难!
(选自《东邪西独》/何东 著/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