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群体 中国“新失业群体”浮出水面

      2004年的最后一个星期四,一辆红色出租车缓缓停在吉林省长春市民康路附近的街道旁,路边十几位中年男女迅速地拥上去把出租车团团围住。   “要保姆吗?”“要不要钟点工?”“洗衣做饭要不要?”“要水暖工吗?”……摄氏零下23度的冷空气中传来一阵急切而嘈杂的询问。
  这是发生在长春市下岗职工劳动力市场的一幕,不远处静静“趴活”的24岁的王琨智则和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与那群老练而又急切找活的下岗工人不一样,这个小伙子脸上露出一丝稚嫩和羞涩,“我不太好意思上去跟别人要活”。他手中的小木锯则向别人暗示他是搞装修的。
  初中毕业已经8年的王琨智曾在洗浴城做过4个月的服务员,还帮亲戚修过几个月的车,但其余大部分时间是待在家里“无事可做”。2003年开始,他用心学了一门家庭装修的手艺,试图找个活干。于是,他经常到下岗职工劳动力市场去碰碰运气,希望能早日离开失业大军的行列。
  近些年来,人们所说的失业人员往往指的是下岗者。但事实上,目前还存在另外一个失业群体,就是像王琨智这样的城市年轻失业者,他们没有国有或集体企业工作经历,高中、初中甚至更低学历毕业或肄业后加入失业行列,他们被劳动学研究专家和社会学家们称为“新失业群体”。
  
  新挑战的出现
  
  19岁的黄飞雨初中毕业后除了打过几天工以外,一直待在家中。“因为没地方去,他经常愁得一宿没法睡。”黄飞雨的母亲对此也一筹莫展。
  让这位40多岁的中年母亲搞不明白的是,在黄飞雨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身为“待业青年”的她也曾为工作发愁过,但没操多少心就解决了,她很快就顶替了父亲在厂里的工作。
  对于青年失业的现象,其实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就已经出现。当时大量上山下乡知青返城,就业机会开始紧张,城市里出现了一些青年在中学毕业后待业的情况,他们在当时被称为“待业青年”。对这一情况,政府通过发展街道集体经济、制定职工退休接班制度以及国企开办三产业,来吸纳“待业青年”,所以当时的待业问题并不特别突出。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孙立平教授认为,经过多年的国企改革和市场化进程,目前由国有和集体企业失业下岗人员构成的“老失业群体”已达到峰值,而“新失业群体”问题开始逐步凸现,我国的失业人群结构也将因此随之变化。在一些中等城市中,“新失业群体”的绝对人数已经超过“老失业群体”。
  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劳动科学研究所的《2003―2004年:中国就业报告》也指出,当前正面临自然新生劳动力的高峰期。有专家预计,在今后几年中,在这些新增的劳动力中,实现就业的比率只有40%-50%,这就意味着有相当一部分人要处于“待业状态”,加入到这个“新失业群体”中去。
  “老失业群体”达到峰值,意味着失业社会保障目标群体规模已经大体确定;而对我国未来社会保障制度构成挑战的将是“新失业群体”。
  
  “啃老”
  
  两年前,黄飞雨高中没考上,此后就待在家里。作为家里的“小太阳”,从小爸妈就没让他干过家务活,哪怕力所能及的事。“甚至瓜子都不会嗑,都是大人嗑好了给他。饭也不会做,袜子也不会洗”。
  在应试教育模式下成长起来的黄飞雨,缺乏职业技能培训,刚踏入社会就碰了一鼻子灰。
  从2003年11月开始,黄飞雨当过保安,当过浴池服务员、药店库管员,送过报纸,甚至卖过肉,但就是坚持不下来。因为冬天怕冷,在明珠花园干了4天保安就回家了;因为不适应浴池的环境,“强挺了半个月,连工资都没有要就走了”;给别人送报纸,一个月下来挣了100元,觉得收入太少,于是转到亲戚的药店里当库管员;库管员工资不错,每月900元,但是仓库承担的管理责任大,再加上搬货太累,干了两个月就离开了,这还是他干的时间最长的工作。说到卖肉,因为小纠纷和顾客吵了一架,觉得“伤了自尊”,自己也始终学不好怎么割肉就放弃了。
  “我什么都干过了,好像做什么都不合适,就一直待到现在。”一直想成为摄影师的黄飞雨现在成了“待业贵族”。
  28岁的赵强是长春市拖拉机厂子弟,现在仍和退休的父母住在一起。高二时,赵强就出去找工作。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浴池服务员,每月300元。后来觉得钱少,又到市里一家饭店去做服务员。去年,觉得工作太累,挣钱不多,自己找了个借口回来了。
  没有工作,赵强一直依靠父母的退休金生活,而他一个月300多元的花销却让父亲微薄的退休金显得捉襟见肘。因为怕邻居、亲戚说他“啃老”,赵强准备过完年去找新工作,然后搬出去租房住,但他的目标是最起码要找每月能开1000元至2000元的工作。
  像黄飞雨、赵强一样,“新失业群体”有很多共同点。孙立平教授归纳说,从成长的环境说,他们基本属于最初的几代独生子女,是作为“小皇帝”被养大的,适应生活环境的能力较弱;在初级和中等教育阶段上,他们也没有学到或得到多少专门的职业技能训练;与国有和集体企业的失业下岗人员相比,他们很少有系统的就业经历,缺乏社会生活阅历,价值观也比较混乱。
  对于黄飞雨、赵强们来说,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未知数。
  
  微弱的诉求表达
  
  何丽文是长春市二道区东盛街道双利社区的居民,按照社区失业登记,她属于“失业”的新成长劳动力,但事实上她在旅游公司已经上了3年班。
  据长春市二道区东盛街道社会保障事务所徐晓霞科长介绍:“其实新成长劳动力中来登记失业的人都是已找到工作的。”她解释说,那些原本失业的人找到工作后,用人单位要他们来街道办理失业就业登记,然后才能帮他们办理各类保险。而那些没有工作失业在家的,却不来登记,所以不在失业统计之中,“因为登记了也没有任何政策优惠或好处。”徐晓霞说。
  “新失业群体”虽然人多,但几乎听不见他们表达自己利益的诉求,只能偶尔从社会新闻的片言只语中,模模糊糊听到他们的“声音”。
  而那些受过“工业训练”、在单位工作过的下岗失业人员就具有组织性、群体性,他们善于利用诸如“我曾经为国家、工厂作过贡献,工人是国企的主人翁”等合法的诉求方式,要求得到下岗失业的补偿。
  长春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失业保险处处长周大立认为,新成长劳动力中失业的这批人远不及“就业转失业”这些人严重,“初高中毕业的新成长劳动力素质肯定要比老的失业人员强。只要你不挑不拣,找个工作还是不成问题的。另外,他们没有工作过,对国家也没有贡献,权利和义务相等,所以不应该享受失业保险。”
  但有学者认为,“新失业群体”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步入工作、结婚的年龄阶段,他们需要工作,而且会对社会稳定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们的父辈由“4050”大龄下岗失业人员逐步变为“4555”以及退休,那么“新失业群体”所依赖父母的收入能力下降,必然会带来生存的问题。
  
  就业“面向下一代”
  
  随着“老失业群体”的逐渐衰老和过世,我国未来的失业人口将发生重大的变化。这不仅涉及政策的衔接问题,更有可能引发社会保障制度的重大变革。
  目前对于“新失业群体”,没有像“老失业群体”那样有着一整套的关于劳动和社会保障的制度和机构作为支撑,也没有像1980年代初的“待业青年”那样可以通过诸如顶替、招工等制度设计重新就业。
  有关部门将“新生劳动力”就业政策的重点,放在了教育和市场两个环节上。前者通过加强职业教育和培训、实行劳动预备制度,让初高中毕业没有找到工作的城镇新成长劳动力,先接受2-3年的职业教育和培训,以延缓就业时间,减轻就业压力。
  但目前劳动预备制度也遇到困境,城镇青年大部分不愿去读技校、职业学校,没有达到延缓就业时间的目的。被誉为“东北第一技校”的长春孙进技校,全校共有1300多学员,有86%学员来自农村,只有14%学员来自城市,而且在接受培训的学员中有50%的人超过30岁。
  后者则表现在针对“新生劳动力”的就业,有关部门基本上采取自谋职业和自主创业的态度,由个人和家庭来承担风险和责任。
  然而,在就业机会总量有限的情况下,应该对我国失业社会保障制度的模式进行调整,应该逐步面向“下一代”,为“新失业群体”创造更多就业机会。政府有责任增加职业培训的投入,政策、制度资源应该对“新失业群体”有所考虑。
  (邱宝珊荐自《南方周末》 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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