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床上,为一个字万劫不复|三个人组成一个字

  鸷绵在罗志诚的私人律师事务所里已等候了将近三十分钟。   罗志诚正在外面接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接得相当漫长。   她不为人知地如麦芒刺背,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等待绝对是一种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眼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他放在烟灰缸上的那支燃烧着的香烟所吸引,那烟雾里飘渺着数之不尽的袅袅禅意。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烟蒂上那圈潮湿的唇印上,她想,那个男人有着洁白的牙齿和柔软的唇。
  门外说话的声音仍在持续,她忽然很想尝试一下。
  她拈动着鲜红的指甲夹起那支带着一个陌生男人齿香的香烟,放在鼻边深闻良久,然后张开湿润的唇深深地吸了一口。
  她忽然笑了,是一种很平常的烟,他那样一个有身份的男人竟会抽这样的烟。

  ――茶花烟。
  这幕张爱玲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精典场景在钢筋丛林里的某幢办公大楼里逼真而香艳地再现了,亦被门后的罗志诚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鸷绵有些恍惚,也许是因为窗外的凤凰花开得太过茂盛的缘故,那浓重的香气让她无法重拾正常的思维。
  尤其是在她走时,他唇边那缕意味深长的笑更是让她的心莫名地发慌,他送给她那盒他刚刚抽过的烟,送给你,我看得出你也会吸烟。
  她红着脸接过,心慌慌的啊,像十七岁那年的初恋,心仪男孩给了她轻轻的一吻一样,那受惊如撞鹿的感觉让她重拾了往昔的青葱岁月。

  鸷绵绝对是个美人,是那种让男人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美人。
  丰乳肥臀,曼妙腰肢,一双深遂得略带恐惧感的眼睛,常年被经久不散的大雾所弥漫。她的脸只有那张珠圆玉润的唇才会淡化那双眼睛给人带来的距离感。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是的,没有人。
  包括包养了她三年的苏野。
  苏野是个商人,高大而圆滑世故,英俊而心机暗沉,且重利,轻离别。
  面目俊朗的他唇边常常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乍一看是个极其容易相触的人。
  鸷绵从大学毕业后就跟他在一起,算起来也过了几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苏野是个单身男人,并没有妻小,可他却从来没动过要和鸷绵结婚的念头。
  鸷绵最初和他在一起时,甚至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处女。
  刚开始她还执着而坚持地要求过几回,但当他恼羞成怒之下将她毒打至流产后,她选择了永远的沉默。
  近乎病态的沉默。
  她忘不了,那从裙摆里流出的暗红色的鲜血里挣扎着一对血肉模糊的小小灵魂,那是她一对骨肉相连的至亲儿女,一对龙凤胎,还未见天日就以这样惨绝血腥的方式离开了她。

  苏野的生意出了一些状况,在经营一些合法生意的同时,他也在暗地里进行着一些不宜在青天白日下曝光的非法生意。本来一直做得顺风顺水,但最近却连连事发,甚至惊动了司法部门。
  鸷绵将这些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残忍的快感。
  但她不会知道,某种不幸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降临到她的头上。
  昨天,苏野给了她一张男人的照片,软声哄着,宝贝,去吧,他是我们的煞星,不摆平他,这场官司我们别想赢。
  鸷绵不明所以地把那张照片放在眼前看了一下,那是一个高大儒雅的男人,有着一双智慧的眼睛,唇边闪着不动声色的笑意。
  他叫罗志诚,今年34岁,开着一家律师事务所,是本城极有名的一个大律师。法庭上的他以刁钻狠怪著称,他只认钱不认法,只要给的价码高,再罪大恶极的罪犯他也会让其变成最后的胜者。
  鸷绵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强自镇定地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野的唇边露出一丝尴尬的笑:陪他一晚,他就会帮我打赢这场官司。
  鸷绵整颗心无声无息地沉向沼泽,她听到灵魂被恶魔撕碎的尖锐声响。
  她打瞌睡似的垂下头,然后抬起手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但,让她措手不及的是,那个男人以更快的速度回手还给了她一记更重更狠的耳光。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鸷绵笑了,凄绝得令人感到恐惧,她是这样对他说的,每字每句都拖着泣血的尾音,苏野,我一定会帮你的。

  于是,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于是,在一个如花似锦的黄昏里,一切应该发生的和不应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鸷绵站在晕黄的灯影里,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罗志诚静静地看着她,眼里除了欲望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她问,苏野给了你多少钱,你才肯为他打这场官司?
  罗志诚说,我只要了你的一夜。
  她低低地笑了,看来我价值不菲啊,罗律师,不觉得亏得慌吗?
  在我眼里,你值!他目光沉默而长久地注视她。
  如果你打输这场官司,苏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继续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入狱判刑,至少十年以上。
  听到这句话,她正在脱最后一件蕾丝内衣的手停住了。她直视他,如果我让你打输这场官司,你会答应吗?
  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
  那好,苏野给我你的一夜,那我就要你的一生。
  这是鸷绵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他突然紧紧抱住她。她听见自己叹了口气,思想还在挣扎,身体却已不自觉地迎了上去,在男人温热的怀抱里颤抖着。当他抱住她双双跌倒在床上时,她头脑一片空白,那些压制呼吸的羁绊从身体上一样样被甩出去。
  他们像两尾焦渴已久的鱼,在月光下明晃晃地游动。

  如鸷绵所愿,罗志诚头一回“失手”,打输了这一场官司,最后的结果是苏野被判入狱十五年。
  当刑车呼啸而去时,站在法院空旷的地面上,鸷绵颤抖地为罗志诚献上了自己滚烫的唇。
  他的声音低沉而缠绵:“你这个笨女人,怎么就不明白,我喜欢你。”
  她的泪崩溃而下。

  鸷绵搬进了罗志诚的房子。柴米油盐的日子里,罗志诚按时回家吃饭,偶尔趁她挥动菜铲时钻到她的背后,撩起长发吻她的后颈,她一失手一整勺盐倒进了锅里,
  当晚躺在床上,肚子里满满晃着水,她枕着他的大腿看电视,看着看着便睡着了。他也不叫醒她,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本来,是要做那个与他白头到老的女人的。
  一张3000块钱的支票,是鸷绵在书房的玻璃板底下看到的。
  户头上是个很陌生的名字:林婉如,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
  紧接着,她在抽屉里翻到一本存折,她发现每个月,都有相同数字的钱款从这里扣除,
  她于是查了他电脑的汇款记录,户头始终是同一个名字。
  鸷绵在家里坐了一下午,直到罗志诚回来,拿着她放回原处的支票匆匆出了门,她跑到阳台上看他走进街对面的银行。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心里有荒芜的野风呼呼地吹过。
  第二天,她看着他开车出去,她叫了辆出租紧跟其后。
  车子七拐八弯地开进了一条弄堂。老旧的平房前,一个女人抱着个两岁光景的男孩,接过罗志诚手上的玩具,女人的衣衫有些凌乱。他们争吵起来,有些话不清晰地传过来,鸷绵只听到一个“钱”字。后来吵累了,女人进了屋,罗志诚神情沮丧地跺跺脚,丢下个烟头离开了。
  这样的场景只看一次就足够了。
  鸷绵到巷口小卖部买包瓜子,好像不经意地说起刚才那一幕,胖胖的老板娘便挤眉弄眼:“那女人死了老公的,这个男人每个月都来这里好几次。真奇怪,他怎么会看上她?”
  鸷绵不动声色,打听到女人的名字,支票上那三个字历历浮现,她把头深深埋进了掌心里,滚烫的热泪从指缝间溢出来。一张化验报告单从她上衣口袋里漏下来,表格上尿检那一栏,结果写着阳性。她一时间忘记了,明天是自己二十七岁的生日,她想,输一次就要学会聪明。
  半个月后,罗志诚在处理完一个案子回家后,发现衣橱的大门敞开着,鸷绵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床上撒盖些照片,上面他的笑容被撕裂成两半,急急打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再打,已经关机。
  他在这座城市里整整找了她两个月,但鸷绵就像个泡沫,突然从空气中消失了。他有时上前拉住正在等地铁的女孩,直到对方转过头,他才尴尬地发现自己认错了。

  时间又过去两年。
  这一天鸷绵正在准备晚饭,不经意瞄一眼摊开的当地晚报。一条加粗的标题跳出来吸引住了她:“名律师为隐瞒肇事真相杀人灭口”。
  她很快翻下去看到罗志诚的脸,春风得意的笑容下,是明晃晃阳光下阴暗的事实:5年前他在一次酒后驾驶中,肇事撞死了一名外地司机。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伪造现场后逃离,可后来司机遗孀找到了他,声称掌握了证据,要让他身败名裂。他每个月都要给这个女人一笔钱,可她的胃口越来越大,终于,提出要五十万了结。他忍无可忍,最后,打开了她家的煤气阀。
  当时鸷绵正在切菜,手一抖刀锋削掉了一块皮,殷红的血汩汩渗出。
  她听到两岁女儿的哭声,她顾不上手上流着血,快步走过去,抱起那个眉眼像极了罗志诚的娃娃。女儿很快在她的怀中发出均匀的鼾睡声。
  她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烟纸,是茶花烟的烟纸,亦是当年罗志诚送给她的那盒。
  她将烟纸展开,那上面有两行小字清清楚楚地映入她的眼帘。
  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归。
  然后,她的泪滚滚滑落。

  (责编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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