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苦涩是什么意思【苦涩】

  一      1月的乡村一片苍茫,早晨起床还能看到树丫上挂着一块块晶莹剔透的霜块。极目四望,草木都是死亡的气息:耷拉着“脑袋”,苦黄着“脸”――全都焉了!只有人跟人对话时,呵出来的气,热腾腾冒着“白烟”,演绎着生命的存在。
  新年的脚步一天紧逼一天的临近。受金融危机的影响,陈冰所在的外贸公司今年提前10天就放假了。领着一些廉价的年货:花生油、牛年挂历、面包券,陈冰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扔在QQ车上。怀揣3000元奖金,一路飞奔着赶往自己的家乡。
  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回去了,家乡的山水经常在她这个异乡游子的脑海里不断地重现。当这种重现得不到眼睛的求证时,就会变成强烈的思念,而这种思念一旦有机会爆发,就变成了现在的马不停蹄。所以陈冰一下班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兴冲冲往家乡赶了。开了整整5个小时的车,终于回到了她的老家,此时已是晚上8点钟。母亲刚从田间裹着一身的泥土回来,看起来比陈冰还风尘仆仆。看到一年不见的女儿,瘦弱的母亲张着干裂的嘴巴呐呐地笑着说,刚刚去田地里给大白菜松土浇水,所以晚饭都还来不及煮啊!陈冰接过母亲手中的锄头说,这么晚了还没有煮饭吃,田间的活跑不掉明天还是可以干的,这要是饿坏了身体可就划不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狭窄杂乱的厨房,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把手中的锄头往哪里搁。母亲见状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锄头往灶炉边随便一撂。
  母亲开始劈柴烧火。跟她老人家说过多少遍了,一个人在家,不要上山去砍柴,烧液化气就可以,可是老人家就是心疼钱,怎么说都没有用。陈冰是个孝女,年年换季之时都要给母亲买新衣,可一年到头都看不见母亲有新衣穿。原来她把新衣都压箱底了,一件都舍不得穿。从陈冰25岁工作到现在33岁,8年了,一年就算买4件吧,也有32件,何况还不止。每年回家邻居们都要报怨你妈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啊!天天穿得像捡破烂似的。电话里就跟她讲,你衣服都这样一件件藏着、掖着,等你老了,都穿不着了,这衣服岂不是一点价值也没有?可是母亲固执,依然我行我素。
  母亲在灶炉旁紧张地忙碌着。陈冰把车上的少许物品卸下后就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等着饭熟。闲着没事,她用脚尖漫无目的地打着节拍,不是为了唱歌,只是自己下意识里经常有这种动作。刚打两下,她发现脚下有一团东西,踩下去软软的。弯下腰一看,原来是一只还没有洗过的臭袜子。陈冰用手小心翼翼拎着边角、四处张望,寻找另一只配对。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吃饭的桌子边上看到了。陈冰这下有点坐不住了,她撑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开始给这个厨房进行大扫除。
  厨房侧边放着一个朱红色的木箱,好像是母亲陪嫁过来的嫁装,打从陈冰一出生就存在了,有30年的历史吧。陈冰看到箱子上方横七竖八堆了好多杂物,在昏暗灯光下,灰蒙蒙的一片,应该是多年沉积下的灰尘了。陈冰想该拿双手套来搞卫生。于是问母亲,手套搁哪里啊?母亲思索片刻才说,好像是在抽屉里,到底是哪个抽屉我倒忘了。陈冰碰运气似的随便拉开一个抽屉,想不到成千上百的蟑螂紧张地四处窜逃,有的直接爬到陈冰嫩白的手背上。陈冰一边尖叫着拼命地抖动手臂,一边飞一般的往门外跑去。站在门口陈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摸着因为过度惊吓而起伏不定的胸口,她觉得挨饿的肚子此时也因为惊慌而暂停咕叫。
  母亲笑呵呵地跟着出来了,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怕这一点点小蟑螂。快进来吃饭啊。
  陈冰叫嚷道,妈,都快过年了,你怎么也不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清洗打扫啊,我前一个月都跟你讲要把家里弄干净点,怎么还是这样啊。去年回来我都吃出急性胃肠炎了。
  母亲有点生气了,默默地走回厨房。嘴里小声地唠着,一回来就嫌弃这嫌弃那的。陈冰的心情也跌落到了极点。觉得自己的态度是有点冲了,于是跟着母亲进屋。索性卫生也不搞了。
  饭桌上,因为蟑螂的缘故。让这对一年不见,十多年相依为命的母女突然间无话可说。母亲不说话,是因为她怕哪里不对又惹女儿不满,另一面母亲还处在忧伤当中,一年不见,女儿一回来就埋怨这不好那不好,这深深刺伤了她的心。而陈冰沉默,是因为她不想开口,一开口她就会急切地想把自己的观念输灌给母亲,她觉得母亲这样活着有很多的暮气和愚昧。可是又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方式来改变。单纯言语上的说教母亲都会把它理解为是女儿对她老人家的嫌弃。而行动上,曾经把母亲接到城市她租住的地方,还试图让她去念老年大学,可是母亲固执地拒绝了,因为不习惯最后又跑回农村。陈冰只好沉默地吃着稀饭,稀饭太稀了,这对于一直在外吃惯干饭的陈冰来讲有点不习惯。母亲的炒菜手艺一如多年前,无味无油,入口除了咸没有其它的味道。母亲似乎看出些端倪,小心翼翼地问,这饭是不是太稀了?不合口啊?陈冰不敢实话实说,她怕伤了母亲敏感而又脆弱的心,言不由衷地说,还好,还好。其实陈冰知道,主要她还是怕伤害她跟母亲这份感情,这份感情已经因为代沟而出现思想观念上的分歧,如果分歧得不到有较的缓解的话就会出现伤痕。这是一个雷区,陈冰和母亲谁也不敢去碰,似乎只要一碰就会如洪水般暴发。
  吃完饭陈冰去洗碗,洗碗池里到处脏兮兮、油腻腻的。用中指轻轻一刮碗池,满手都是黑油油一层。陈冰还是忍不住说了,妈,你为什么不把家里弄干净点啊,这样对健康多不利啊!
  我哪里有时间啊,天天都有那么多农活要干,农村谁家不都一个样。母亲极力地辩解道。
  妈,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去耕作稻田,你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瞧你种的地瓜最后不是都烂掉扔了。我每个月都给你800元生活费,你不用那么辛苦去干农活,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把家整得温馨干净些就好了。
  后面还有一些话,陈冰就不想再跟母亲争论了。她其实还想说,哪里农村都是这样的,以前我去过邻居伯母家和沈姨家,人家虽破,可是却洁净。
  辛苦一天的陈冰只想睡觉,在胡乱地洗漱一通后,她就想上床去休息。可是当她爬到楼上准备去睡时,发现母亲还没有把棉被拿出去晒。火烧到眉头了。母亲才急匆匆地从一大堆杂物中翻找出一个尼龙麻袋,掸去上面的灰尘后,很快这床被搁至一年之久的陈旧棉絮被塞进床单里。
  晚上躺在散发着阵阵霉味的被窝里,陈冰昏沉沉的。睡到半夜时背部感觉一直被什么虫子盯咬,一挠,全身都起疙瘩。睡到下半夜2点多,烦躁不安的陈冰干脆穿衣起床。顺手端起桌上杯子,呷一口冷开水,试图安抚一下繁乱的思绪。
  打开房门,陈冰想出去透口气。站在走道上遥望黑暗中的农村,四周都黑压压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田园里各种虫鸣声。天地间仿佛都没有人烟,只剩陈冰一个人。睡意全没了,脑子里愈发清晰起来。城市高压力的竞争让陈冰疲惫不堪。在城市她多么渴望回家,可是每一次回来,一如这黑压压的夜,让她透不过气来。但是出去久了,还是想回家,生活就这么在矛盾中来来往往。浑身上下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只能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很闷很沉。
  一夜无眠的陈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收拾清扫家里的卫生了,她想让自己在余下的时间里能呆在一个相对舒适洁净的环境中。从家里的各个角落里,陈冰清出了大量的垃圾,各种用过的塑料袋,各种用完没有用完的瓶瓶罐罐,还有许多陈冰曾托人买回来给母亲补身体的安利维生素,还有红菇、墨鱼干等等,该发霉的都发霉了,还没有发霉的也都潮湿掉了。其中有一袋白糖,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对于蚂蚁,陈冰倒是不怕,她气愤难当地把糖袋子扔进灶炉里焚烧,看着蚂蚁争先恐后地四处逃命,结果还是爬不出熊熊烈火,陈冰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的微笑。
  邻居陈伯过来串门,大老远就叫开了,冰冰回来了啊,一回来就搞卫生,真勤快。你妈啊,在家天天比谁都忙,上山下地的,一个人做那么多能吃得完吗?吃不完那谷子最后还不都被虫子蛀了。
  母亲听到后,大声地回敬陈伯,你又来挑拨离间了。转身她看到女儿竟把一大堆的瓶瓶罐罐要拿去扔,她大步往前一跨,一把抢过她的“宝贝”说,这东西好好的干嘛要扔了,你给我放一边吧。
  这都长虫了还不扔,东西不扔怎么能腾出空间来啊?陈冰气得讲话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去年说全身都痛,带你去体检,医生说是缺钙,给你买了钙片也不吃,叫你去买点猪骨煲汤喝也不买,整天就知道吃稀饭配酸菜,然后下地干活,这身体哪里吃得消啊?
  话说到这份了,陈冰也顾不上多想了。她想一吐为快,继续说道,我现在对你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保健好自己,你健康就是我的福气啊,如果你像爸爸那样病了,我该怎么办?
  母亲的眼泪掉下来了,手里却死死地拽着她的瓶瓶罐罐。母亲几十年来一直如此的软弱,说不得,改不了。陈冰最终放弃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沟通。望着白花苍苍日渐年迈的母亲,陈冰最大的感受就是:可怜却不知道要怎么改善她的生活品质。
  安慰只会让母亲哭的更伤心,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对于这种场景,陈冰是熟悉的。所以陈冰为自己和母亲找了个台阶。她对着一边流泪的母亲说,妈,我去市区买点东西,还有我要给同事托运宿舍钥匙。母亲没有回答。
  
  二
  
  陈冰径自走了。她刚跑出门口,正要发动车子,邻居们都过来问候了。问她要去哪里?陈冰说去一下市区买点东西。兰嫂说那我也要去,搭一下你的车吧。陈冰说,好啊,没问题。陈妈也说,有车啊,那我也跟着去镇上吧。陈妈又叫上其她5位邻居一起走。这5位邻居又捎上好多土特产要进城给她们的子女。有500米的村道还没有灌上水泥,坑坑洼洼的。QQ车的马力不足,陈冰本想叫3个人走500米,先去水泥道上等。话还没说出口,陈妈就精明地猜中了,她说是不是车子走不了?陈冰答道,是啊!那就分成两趟走吧。陈妈赶紧说。陈冰无奈地回道,好吧!
  车子在尘土飞扬的村道上来回地颠簸,还没有进城,满身已裹得分不清颜色了。载着满满一车的人和物,QQ车无力地在柏油路上“噗噗”地前行着。一路上大嫂大妈们扯着喉咙大声地聊着,不时暴发出如雷的笑声,引得路人侧目。陈冰可以理解这些大妈们的心情和生活习惯,农村人讲话没遮没拦声音大多洪亮,可是不知为何陈冰就是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像有千只蜜蜂在嗡嗡地叫着,搅得心慌意乱,胸口堵得很慌。走了一个半小时后,终于进城了。在镇上时已经下了3个人,现在只剩4个全都是要去子女家的大妈。望着后箱满满的东西,只能帮她们挨个地送了。阿建婆第一个站出来讲,冰冰啊,我们现在东西这么多你只能帮我们送到家了,要不我们这些老太婆可是拎不动的啊。陈冰笑笑道,那是自然。东一个西一个送下去,足足耗了两个半小时,感觉饥肠辘辘。看一下手机已是午后1点15分。陈冰还是觉得没有胃口,在路边买了一瓶牛奶喝,看到旁边有个洗车的棚子,想想这淡黄色的车子都快变成白色的了,于是就拐进来想要给它清洗一下。一位洗车的小弟打了个停的手式,陈冰一看小小的地盘只能容得下两部车,只好在马路边排起队来。耐心地等了20分钟后,总算轮到自己了。陈冰刚要发动车子,她的左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辆奥迪车,一溜烟就直接拐进洗车棚了。一进去,一位看起来高高瘦瘦、打扮邋遢的蓝衣服马上热情招呼方才那位打手式的小伙子一起给奥迪车喷水。陈冰的车进不去,她下车走近蓝衣服,问,谁是老板?那人答道我就是,怎么了?
  我排了20分钟的队,按顺序现在应该轮到我的车清洗。陈冰耐住性子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快点开进来啊?现在人家都进来了,你就再等等吧。
  这叫什么话啊?陈冰有点火了。既然谁都可以插队,刚才我要进来为什么你们又要打停的手式安排我排队?
  老板臭着脸,理都不理陈冰,只是专心地洗着那辆奥迪。陈冰气得双颊发烫,想想算了不洗了。刚要转身。洗车棚内钻出一个女人,顶着爆炸头,一出来就开始破口大骂,你嚷什么嚷啊?要洗洗,不洗拉倒,十元钱我没有见过啊。有本事你去叫旁边加油站的老板来,这店也是他开的,叫他多派几个人来,我们就给你洗啊!
  冬日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这条破烂的街道上。陈冰胸口一直堵着的那股火“嗖”的一下直往喉鼻闯。连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觉得是火辣辣的。握着车钥匙,由于用劲过度,钥匙深深地陷入肉中,可陈冰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要好好的跟你们老板理论一番。陈冰在心底忿忿地想。她疾步往旁边的加油站走去。耳边响起那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去啊,去找我们老板,还以为自己是谁呢!
  到了加油站,陈冰找到了一位收银员,向她表明了来意。谁料那女的只是冷冰冰地答道,老板不在,你的投诉我们会帮你转交的。
  那你们老板电话多少?
  女人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
  老板的电话你们员工不知道?万一碰到什么紧急事情,你们也找不着?
  女人依旧面无表情说,是的。
  陈冰无语,她转身离开。这是一个没法说理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没有方圆之说,只有势利,只有后门,只有冷漠。
  在开车踩着油门离去的刹那,打手式的男人,邋遢的蓝衣服,爆炸头的女人,还有奥迪车的司机全都在大笑,那分明是胜利的笑。
  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在某些特殊的人群中,生活有时就是这么的黑白不分。陈冰不想再去回味这些难过的事情了。她开着车,继续往车站前进。因为她还要给她的同事,也是好朋友李红托运她宿舍的钥匙。昨天李红打来电话要她宿舍的钥匙,说今年轮她值班,虽然万分不愿,但现在金融危机许多人都下岗了,听说她们公司也要裁员,闹得人心惶惶。这时候怎么能不服从安排呢?只好把父母都接过来过年了,自己的宿舍给父母住,而李红就想住在陈冰宿舍了。
  虽然离过年还有十天,可车站内已是人声沸腾。许多企业提前放假,造成了大量农民工提前返乡的热潮。农民工们大包小包地扛着,领着包裹;车站门口汽笛声、叫喊声响成一片;地上垃圾成堆,阳光照射下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夹着人体味直扑鼻孔;灰尘和用过的塑料袋经风一吹,满天飞舞。
  看到汽车站托运处的标志后,陈冰开着车,跟在一辆雅阁的黑色小车后缓缓预驶进托运处。岂料,当雅阁和前面两部小轿车通过后。两个穿着制服,保安模样的人朝陈冰的车走过来。停在陈冰车旁,用手敲着车窗玻璃。陈冰摇下车窗。其中一位高个头的男人不耐烦地嚷嚷说,你这车不能进去。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里车子禁止驶入!那男人一脸严肃地说道。再不走就要罚款了。
  前面几辆车都能开进去?我为什么就不行?
  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事,在制度面前应该人人平等!
  少跟我们谈政策,别以为多念几年书就要卖弄了。我们不管这些,我们只是打工的,在做事。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要开单子了。
  你们太过分了,太狗仗人势了。你们代表的是一个汽车站的形象,你们如此的执法不公,不怕处分吗?你们到底是占着什么黑势力敢如此的胆大妄为?你爹你娘把你们生出来时就是这么的歪头歪脸的?所以才会导致你们的执法不公?陈冰声色俱厉地喊着。此时的她已经豁出去了。
  他们的争吵很快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家议论纷纷。
  你这人有病啊,听不懂话吗?你在这找茬是不是?你再过分的话,我们就要把你以扰乱公共秩序抓到保安室教育了。见到旁边有许多人围观,这两个识趣的保安立马用词文明起来。也许他本意是要说“把你抓到保安室关起来”,但是他们能见风使舵,见到这么多群众,只好改用“教育”二字。
  前面进去的两辆车在陈冰跟保安吵架的空档不知什么时候已溜出去了。这两个保安显然是清楚的。他们齐声高吼,你说有车进来,在哪儿啊?你这人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啊,看不清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谅解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扰乱。此话一出,围观的人都大笑起来。
  不知情的群众看到保安这么“大度”,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爷竟劝起陈冰来,小妹子,年轻人火气别太大了,这么点小事就算了,人家保安站一整天也不容易,就别为难他们了,自己有车多走两步也无妨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对啊,对啊,快过年了,就算了吧!那两位保安更是装起无辜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刚才的霸道转眼就藏得无影无踪。这样子看起来好像真是陈冰在无理取闹了。
  面对这么多围观劝架的人群,陈冰如果不放下架子,理亏的一定是陈冰,忤逆了大家的好意,也是陈冰的不知趣。说不准还会引起公愤呢?看着这么多安静等待她退出的围观人群,陈冰眼头望了眼天空,委屈的泪水马上就要翻滚而下,但是陈冰借这抬头的一眼硬是给强忍下去。在这么多愚昧、不分黑白而又自以为热情善良的人群面前,软弱只能让自己显得可怜。不值得!陈冰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
  
  三
  
  带着受伤沉重的心,陈冰给李红托运好了钥匙。不经意间看了一下涨痛的右手,这才发现手掌内侧因前面用劲抓钥匙留下的痕迹仍斑斑点点呈凹状。心突然就空了,感觉陪伴自己多年的宿舍钥匙好像留有余香似的,要一去不复返了。陈冰为自己有这种古怪的念头而苦笑一声。但却忍不住用嘴轻吻了一下右手,也许是为了安慰涨痛的神经,又也许是为了亲吻离去钥匙遗留下的印记,反正不得而知。
  开车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个卖报人。陈冰花了一元钱买了一份《海峡日报》。她不想急着回去,于是把车停在一个停车场边,调整好车坐垫后就半躺着翻看报纸。有一则消息说的是:王女士整整奔走了两天,才好不容易买到车票,上了车。长途旅行疲惫不堪,王女士因为长时间的工作,本来身体就比较虚,再加上列车超员,过道、厕所都塞满了人,时间一长她就有点扛不住了。乘警长巡视车厢经过餐车时,突然发现王女士爬上餐车1号窗户,并已经打开了可以开启的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眼看就要掉下去了!当时列车正在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运行中,乘警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其右脚。那女士当时还说:“不要拉我,我头好痛,受不了,再也不想坐火车了!我要跳下去!”
  看得陈冰直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悲观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于是把报纸扔到后座去不想再看。原本晴天万里的天空此时正夕阳西下,一看表已是下午3点30分了。怕天黑村路不好开。陈冰不敢怠慢,赶快发动车子重新出发。
  乡村公路上,树木成荫,吹过来的风让人觉得很阴冷,陈冰愈发觉得冷。这个萧条的季节,真是让人心灰意冷,车内音响里正播着逝去的梅艳芳的《女人花》。这是一首老歌,可陈冰还是爱听,梅艳芳低沉、沙哑的声音把女人花这首歌唱活了,在等待识花人的孤单过程中,歌词的哀怨、多情、伤感让人听了回味失魂。
  每听一次陈冰都会想起8年前自己的那份初恋。他叫许杰。那个有着高高鼻梁骨的男子,那个在寒冬里每天为她早起买豆浆油条的男子,那个在她经期来临时为她熬红糖的男子,也是在这样的冬季为了接陈冰下班,被大卡车撞死在陈冰的单位门口。由于无法面对这份情殇,陈冰毅然离开了她的单位。8年了,陈冰没有办法再爱上任何人,至今她仍在另外一座城市过着孤单的日子。生活虽然有点冷清,但那座城市的文明、洁净倒很适合陈冰的口味。最为关键的是她深爱着她的那份翻译工作。
  此时陈冰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回忆被打断。一看是李红的电话,陈冰这才想起自己钥匙托运过去了,却忘了告诉李红车牌号。一接起电话,陈冰就说道,对不起,我都忘了给你打电话说车牌号,你倒这么急就来电话啦!
  那头的李红连说,不急,不急。声音却不如往常,有点慌张。陈冰敏感地感受到了,忙问,红,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声音不对劲啊?李红急促地说道,冰冰,你不要着急啊,我跟你慢慢说,但是你要有心里准备啊?在得到陈冰“嗯,没事”的承诺后。李红用尽可能温婉的口气说,我今天听戴总说了,公司明年要裁员20人,名单叫我打印出来,你也是其中一位!
  一时间天昏地暗,陈冰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很想哭,挤出来却变成“呵呵”的两声干笑。口干舌燥,陈冰用牙齿咬了一下下唇。说时迟那时快,一辆载满石头的大货车突然从拐转处冒出。陈冰扔掉手中的手机急忙往右打方向盘。可是太迟了,路人在听到一声沉闷的“崩”声后,立马尖叫着飞跑过来看个究竟。陈冰的QQ车深深地陷入大卡车的车头内,她马上感觉到胸口被什么东西强烈地撞击后,一股堵了她多年的气此时“腾”的一下汹出喉咙,感觉口中粘乎乎的,人一下子就变得异常轻松,身体也跟着飘忽起来,只是越来越觉得冷。
  许杰,许杰是你吗?恍惚中,陈冰看到了许杰,这个梦中跟她会合了几千的爱人啊,你现在终于来了。许杰还是淡淡地笑着,陈冰想举起手去摸他高高的鼻梁骨,却发现手没有一点力气。只好朝许杰笑笑会意他过来。
  飞跑而来的人群慌张地叫着。快!快打“120”电话,她吐血了!昏倒了!人群中马上有人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拔了120急救电话。大货车司机只是骨折,但也吓得脸色苍白,魂不附体。只是瞪大眼傻傻地盯着眼前忙碌而又紧张的惨烈景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20分钟后,120一路呼啸而来,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在努力抢救15分钟后宣布:心脏破裂死亡!
  时针指在2008年1月15日下午4点4分。这天刚好是星期四。离万家灯火、欢乐团圆的除夕夜只有10天!
  有一位细心的男子端详了陈冰一会儿后狐疑地问,她还活着吧?要不怎么会在笑?
  【责任编辑 黄哲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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