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没有挑枪对阵:梅先生

   近来读了一篇文章,方知道我一向尊崇的散文家余秋雨先生,与我一向敬重的上海《咬文嚼字》杂志社的编辑大家金文明先生,在报刊媒体上厮打得不亦乐乎,不免有些心疼。难过之余,想起上世纪前半叶的一个文化人,这个人就是已故著名京剧艺术表演大师梅兰芳先生。
   略有一点儿文化史常识的人可能知道,上世纪30年代,艺术成就如日中天的梅先生,没想到在鲜花丛中和喝彩声中,猛地有人给了他一棒子,而且还不止一棒子,说“看一位不死不活的天女或林妹妹,……倒不如看一个漂亮活动的村女”,“缓缓的《天女散花》,扭扭的《黛玉葬花》……雅是雅了,但多数人看不懂,不要看,还觉自己不配看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国新文化运动先锋、也是大师级的人物鲁迅先生。尽管梅先生也表现了众多的封建礼教桎梏下的妇女形象,但鲁迅先生更多关心的是生活在底层的祥林嫂、阿Q、闰土、孔乙己们,看不惯帝王将相们的咿咿呀呀,听不惯管弦丝竹切切嘈嘈,这是可以理解的。面对鲁迅先生的批评甚至指责,尽管有人忿懑不平,鼓动梅先生挑枪策马对阵,但梅先生却表现出了惊人的沉默。这种沉默,难免被认为是示弱,至少令一些看客们失望和失落,但是保持了中国文化园地的些许宁静与祥和。这应验了那句歌词――沉默是金。沉默,是一种力的显示,要有非凡的韧性,要有足够厚实的底气,要有广阔的胸襟,需要有相当高的境界。梅先生并没有因为鲁迅先生的批评而偃旗息鼓,更没有为此而有损舞台形象。
   不能否认,余秋雨先生是一位文化大家,他复活了沉睡的历史,把尘封的史简变成地摊上的畅销书和盗版书。也不能否认,金文明先生是一位治学专深、严谨的学者,他的引经据典、刨根问底,他的精诚敬业、求实认真,令人感动。这种静气正是当今学术界、文化界所久违的。
   但是,两个文明人,如果因为互存歧义就争执起来,发展到相互攻讦、谩骂,面红脖子粗地捋胳膊抱腿,“文明的碎片”抛了一地,一个怒气冲冲地打电话让对方“不要再寄你们那个破杂志了”,一个“好笑,笑得我满地找牙”,岂不是斯文扫地,辱没了文明?倘真如此,倒是文明的悲哀了。
   秋雨先生应该有大师的气度、大家的风范,闻过则喜,改了就好,别听不得别人半个“不”字。没错也不必暴跳如雷,让一文半字耽搁了文化苦旅。沉默不见得除了爆发就是灭亡。再者说,金先生所言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许多见解还是具有学术价值的,求同存异,见仁见智嘛,金先生是认真严谨的学人。当严则严,也是对文化负责,对后人负责。但是认真过头就是迂腐,不必针眼大的窟窿非得说成碗大的疤,盯着显微镜读书既没必要,也累,何况还容易犯因字害义、管中窥豹的错儿。
   打仗有兵法,游戏有规则,争论归争论,停留在学术层面、技术层面即可,不要翻晒历史旧账,陈芝麻烂谷子味同嚼蜡,更不要丧失理智搞人身攻击,别在媒体上打口水战。人类灵魂工程师,当为人师表啊。
   凡事非得断个是非黑白,也难。依我,本想各打五十大板,但思量过后,还是“余六十、金四十”为宜,之所以对余先生苛责重一点,是因为余先生是大家、名人,影响大一些,不应老在这些事儿上犯迷糊。好在我是学生辈,言重言轻无忌,于是敢兴冲冲地抡了板子上阵。转念一想,余、金两位先生该不会突然住手,合力对我拳打脚踢吧?且慢,余先生、金先生,且学学梅先生吧。
   (选自《人民日报》2003年8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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